140 師參謀長
楚冠英搖搖頭,說:“多謝許參謀長的建議,不過,我是不能走的。我接到的命令是死守長橋鎮,不讓鬼子從這裡通過,只要我B師還有人在,我就得繼續守下去。”
“可是,你沒必要做這種無謂的犧牲啊。這個命令明顯已經沒有意義了。”許良清說。與羅毅在一起混了幾年,許良清已經學會質疑上司的命令了。如果放在過去,作爲一名職業軍人,他從來認爲服從命令是不需要理由的。
楚冠英說:“來,許參謀長,你過來看看。”
說着,他艱難地站起身,拖着傷腿走到觀察孔的前面。許良清也跟了過去,楚冠英遞給他一個望遠鏡,指着前面的陣地,說:“我不是做無謂的犧牲。的確,鬼子已經突破了其他地方的防線。但是你看,長橋鎮扼着公路的咽喉。鬼子如果拿不下長橋鎮,他的重裝備就無法運過去,或者至少需要多繞上幾十公里,這樣我們後面的防線壓力就小了。我在長橋鎮多守一天,南京就能多保一天的平安,我們在南京的部隊,以及南京的百姓,就能多有一天時間逃出去。”
許良清端着望遠鏡仔細地觀察着,楚冠英說的是事實,B師的陣地正好控制住了一條重要的公路,日軍的汽車和輜重根本無法繞開這裡。B師在周圍幾個小山包上修築了密密麻麻的工事,形成交叉火力點,嚴密地封鎖住了公路。很顯然,日軍如果不拔掉B師這個釘子,就無法浩浩蕩蕩地把大部隊調到前方去。
B師是從淞滬戰場上撤下來的部隊,本身編制就已經不完全了。到長橋鎮的時候,B師只有6000多人,在過去幾天的激戰中,B師又遭遇了重大的傷亡,現在只剩下不足2000人了,而且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士兵帶着傷。
在B師的對面,是日軍的整整一個旅團,上萬人的規模,被這幾個小山包憋着,無法通過。受戰場條件的侷限,日軍無法把兵力全部展開,一次只能組織起一兩個中隊進行衝鋒,這是B師能夠在陣地上堅守幾天的原因。在過去幾天中,日軍動用山炮、飛機等反覆轟炸B師的陣地,B師士兵死傷累累,但陣地依然還在。
“許參謀長,麻煩你一件事,你替我把我們的傷員帶下去吧。”楚冠英說。
許良清搖搖頭:“不,我不會拋下你們不管的,既然楚師長認爲有必要死守,卑職願意帶着我這200名弟兄爲師座效力。什麼時候師座覺得不需要再守了,我們再撤。”
楚冠英嘆了口氣說:“你沒必要陪着我們送死。其實,我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我全師現在只剩下不足兩千人,而且多數都掛了彩。我的幾個團長全部殉國了,死得都非常壯烈。現在我的腿也成了這個樣子,無法到前沿去親自指揮。前沿現在只有幾名營連長在指揮戰鬥,他們的指揮能力我是知道的,協調這樣大的戰場有些力不從心。現在陣地就是靠弟兄們的意志在死撐着了,至於能撐多久,我也不清楚。”
許良清聞聽此言,整了整軍裝,立正向楚冠英又敬了個禮,說:“如果楚師長不嫌棄,卑職願意請纓,擔任你的前線指揮。本人在民國20年時即在東北軍任團長,有指揮經驗,定不辱使命。”
楚冠英用驚奇的眼光看着許良清道:“此話當真?那許參謀長真是年輕有爲啊。民國20年我也只是一個團長。不知許團長爲什麼放棄了東北軍的大好前途,到義勇軍當了個……營職參謀長?”
許良清說:“這事有機會再細談吧。我看鬼子快要發動新的進攻了,如果楚師長同意,我現在就去接過前線的指揮權。如果楚師長不放心,可以安排人和我一起去,一切安排徵得你的同意之後再執行。”
“好的。”楚冠英答道,隨後向指揮所外喊到:“傳令兵!”
一名傳令兵應聲而入。
楚冠英交代道:“我現在臨時委任義勇軍的許參謀長擔任B師參謀長,你帶他到陣地上去,傳達我的委任。陣地上的事項,全部由許參謀長負責。”
“是!”傳令兵答道。
楚冠英又對許良清說:“許老弟能夠臨危請命,我非常感動。現在陣地上的兄弟,我就都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夠帶領他們,最大限度地拖住敵人,哪怕多拖住一個小時也是好的。”
許良清說:“放心吧,我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守住陣地的。”
許良清沒有對楚冠英的任命說什麼謙虛客氣的話,這是在戰場上,任何客套都是多餘的。在這個戰場上,前敵指揮是一個危險的職務,以許良清的資歷,爭這樣一個師參謀長的位置根本就沒什麼意義。
許良清帶着張二虎、孫亞雄以及200名突擊營士兵上了前沿陣地,傳令兵喊來前沿上的兩位營長,向他們傳達了楚冠英的命令。
“原來是許參謀長,卑職是八營長陳芝雲。”一位營長懶洋洋地向許良清敬了個禮,雖然口稱是卑職,但眼神裡沒有一點敬畏之意。
“哦,是陳營長,你們辛苦了。”許良清回了個禮,沒有計較陳芝雲的怠慢。自己帶上來的只是一支地方武裝,也難怪中央軍的營長會不憤。
“卑職三營長徐仕勳,見過參謀長。”另一位營長也敬了個禮道。
許良清也向他回了個禮,應了一聲:“徐營長。”
兩位營長敬過禮,問道:“聽說許參謀長是主動請纓,率部來增援,請問您帶來的部隊在哪呢?”
許良清回頭一看,自己的200人正好端端地站在背後呢,莫非兩位營長沒有看見?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微微一笑說:“慚愧,我只帶了200人過來,力量有限。我們是地方民團,戰鬥經驗不如中央軍的弟兄們,我們主要是來向各位學習的。”
兩位營長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知該說什麼了。剛纔他們聽說來了一支地方民團,指揮官不知怎麼居然說動了師長,搶到了一個參謀長的位置。他倆都是歷年累積戰功才提拔上來的營長,雖然軍事理論瞭解不多,但仗着作戰勇敢,也頗有些自負。現在見師長居然派了一個外人來指揮,難免有些鬱悶。
許良清心思縝密,又是帶兵出身,對於這兩位營長的心思哪裡會不明白。張二虎剛到突擊營的時候,不也對羅毅耿耿於懷嗎?大敵當前,他沒時間去跟這兩個人磨牙,因此採取了一個太極戰術,避開他們的鋒芒。
“兩位營長,現在陣地上還有多少弟兄?有幾位軍官?”
“陣地上還有不到2000人了,前一任的前敵指揮官李團長臨死之前,把部隊編成了四個營。現在我們兩個營在前沿,還有兩個營在下面休息。”陳芝雲答道。雖然心裡不滿意許良清,但該回答的問題還是得回答的,打仗的事情,本來也不是能夠用來鬥氣的,這點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張連長,你帶弟兄們把陣地改造一下,按我們平時訓練的要求辦。”許良清對張二虎說。
“是!”張二虎答應着,帶着突擊營的士兵在整個陣地上散開了。
徐仕勳看着突擊營的士兵從揹包裡取出摺疊式工兵鍬,二話不說就開始改造工事,不禁詫異道:“許參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許良清說:“我剛纔看了一下,咱們師的前沿陣地構造上有點缺陷,這樣容易造成弟兄們的傷亡。我的弟兄過去學過一些阻擊陣地的構造方法,我讓他們給改造一下。”
陳芝雲不屑地說:“你帶來的兵,原來是工兵啊?我還以爲是來幫我們打仗的呢。”
許良清懶得跟他計較,順着他的話頭說:“我們是民團嘛,這種苦差事自然就是我們做了。麻煩二位營長去協助一下,讓B師的弟兄們也配合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