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深入虎穴
003深入虎穴
夜深了,山裡一片寂靜。山下,熊熊燃燒的松明把封鎖線照着一片通明,敵軍三五成羣地湊在一堆睡覺,只有少數的哨兵在來一趟去一趟地巡邏。敵人的心態與山裡被圍的土匪們的心態一樣,認爲明天就是最後一戰,土匪們已經不可能突圍了。
羅毅和蘇曉峰各穿着一身國軍士兵的軍裝,悄悄潛到了封鎖線的邊緣。這兩套軍裝是前幾天幫衆們從被打死的國軍士兵身上扒下來的,現在正好用來作爲僞裝。
羅毅向陸雙勇等人提出了一個偷襲敵人指揮部的建議,大家雖然覺得這個建議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但畢竟好過於束手就擒。蘇曉峰是幫衆中武藝最好的,於是他便自告奮勇陪着羅毅一起下山來了。按他的說法,如果不能得手,死在敵人營中至少也能拉個墊背的了,比在山上等死要強一些。
“放。”羅毅對蘇曉峰說。
蘇曉峰雙手往外一送,一隻野兔從他手上竄了出去,在灌木叢中發出一陣聲響。
“誰!站住!”哨兵聽到野兔的聲音,端起槍喝道。
羅毅跳起來,一邊向兔子跑去,一邊對着哨兵低聲喊道:“別他媽嚷,沒看到兔子啊。快圍過去,別吵,人多了你連骨頭都分不着了。”
哨兵看到羅毅身上的軍服,以爲是偷偷跑出來抓野兔打牙祭的同僚。羅毅的話提醒了他,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如果能自己抓着一隻野兔烤着吃,豈不是比一夥人分着吃要強。
“你是哪連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哨兵嘀咕着,跟着羅毅一起向草叢裡鑽。野兔事先已經被蘇曉峰捏斷了一條腿,連蹦帶跳的,也跑不遠。
“快,你上那邊,我在這邊。”羅毅沒回答哨兵的問話,他在賭這個哨兵不會對他的身份較真。畢竟一個營也有400號人,黑燈瞎火的,哨兵認不出人是正常的事情。
哨兵按羅毅的指揮撲過去了,蘇曉峰正在那裡等着他呢。對付一個矇在鼓裡的哨兵,蘇曉峰決沒有失手的可能性。哨兵在黑暗中被蘇曉峰掐住脖子按在草叢中,不一會就蹬了腿。
“走!”羅毅向蘇曉峰招招手,兩個人直奔封鎖線上最大的那個帳篷。儘管敲掉了一個哨兵,但封鎖線有一定的縱深,前面還有其他哨兵,以及扎堆睡覺的敵兵,他們要想衝出去是不可能的。只有執行羅毅所稱的斬首行動,纔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大帳篷後邊,羅毅掏出小刀,把帳篷割開一個小口子,向裡觀察。在外面松明火光的照耀下,羅毅能夠看到帳篷的一面牆上掛着作戰地圖,帳篷中間是一張大桌子,上面鋪着厚厚的桌布。他認定自己的判斷沒錯,這肯定是敵人的指揮部。
他輕輕地用小刀割着帆布,把口子逐漸擴大到能夠讓一個人鑽過去爲止。隨後,他和蘇曉峰一前一後,鑽進了帳篷。
兩個人循着輕微的鼾聲找到了行軍牀,牀上睡着一個人,軍裝脫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羅毅把那件軍裝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認出上面是一箇中校軍銜。敵人是一個營,軍官裡最高的軍銜應當就是中校了,牀上睡着的,應當是他們的營長。
敵營長柏雲飛怎麼也想不到山上這股一觸即潰的土匪居然還敢到萬軍之中來偷營,幾天的勝仗讓他和他的士兵都產生了麻痹情緒,如果對手是湘鄂贛邊區的紅軍,他是萬萬不會這樣疏忽的。
“兄弟,醒醒。天亮了。”羅毅拍拍柏雲飛的臉,調侃着說。
柏雲飛從夢中被驚醒,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捆上了,嘴裡塞着一團有異味的東西,他暗暗後悔:睡前應當叫勤務兵洗襪子的……
“唔……唔……”他掙扎着。
羅毅說:“商量一下,我把你嘴裡的東西掏出來,你不許叫,好不好?”說着,他掏出一顆手榴彈放在柏雲飛面前,把弦掏出來,說:“你如果叫起來,我就拉弦。實不相瞞,我們是山上的土匪,爛命一條,比不上你這個國軍中校有前途。能跟你一塊上路,我們不勝榮幸。怎麼說,給個態度。”
柏雲飛從沒聽過這麼光棍的話,他看看手榴彈,又看看羅毅,無奈地點了點頭。
羅毅從柏雲飛嘴裡把他的襪子掏出來,又把手在他的軍裝上蹭了蹭,嘟囔着說:“你丫的有腳氣啊。”
柏雲飛呸了幾口,想罵又罵不出,畢竟襪子是自己的。他問羅毅:“你們想幹什麼?”
“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
“用你一條命,換我們山上40條人命。”
蘇曉峰剛纔已經把帳篷搜查了一遍,找到了一箱子手榴彈。他把手榴彈搬過來,像數元寶似的挨着看着,陰森森地說:“不止你一條命,我現在把這些手榴彈全部扔出去,你的人馬起碼也得折40條命。”
柏雲飛想了一下,覺得蘇曉峰的威脅倒也不是沒根據,便問:“你要我怎麼做?”
羅毅說:“很簡單,讓開一條路,放我們的人出去。這幾天,你們已經打死我們很多人了,拿着那些槍回去,你已經能交差了,何必斬盡殺絕?更何況,你們圍剿的目標是紅軍,而我們又不是紅軍。你如果同意,我就放了你,你回去還能當你的中校營長。你如果不同意,那沒什麼說的,魚死網破而已。到時候就算你們把我們山寨剿了,功勞也不是你的。”
柏雲飛說:“我如果這樣放你們出去,我回去也得上軍法處。”
“沒讓你公開放人,你只要讓出一條路就可以,我們會給你一個合適的說法的。”
“願聞其詳。”
羅毅拿着一隻手電筒,照着牆上的地圖,對柏雲飛說:“這個地方,叫老虎崖,我們去探過,那裡有你一個排守着,我們過不去。你現在打電話通知這個排撤防,就說別的地方吃緊。那裡是懸崖,一般人想不到我們會從那裡出去,所以你不會擔什麼責任。我們臨走的時候,會在這一片樹林裡留一些引火物,你到時候讓炮兵轟擊這裡,讓山林燒起來,然後就可以宣佈我們已經被剿滅了。”
柏雲飛好奇地看着羅毅,半天不吭聲。
羅毅問:“怎麼啦,想什麼呢?這麼划算的生意你都不做,你傻呀?”
柏雲飛說:“想不到,土匪窩裡居然有你這樣的人物。這個辦法真是天衣無縫,於人與己都有好處。說實話,我手下的參謀,都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聰明的。”
羅毅樂了:“呵呵,這也是讓你逼的嘛,我們一幫鄉下人,急眼了,自然就有主意了。”
柏雲飛搖搖頭:“我不相信你是鄉下人,你肯定是哪個軍校出來的。能夠在作戰地圖上毫不猶豫地指出這幾個位置,沒有幾年的訓練是不可能的。”
羅毅心說,你這份地圖有什麼稀罕的,過去我和瘦猴經常拿着他爹的軍用地圖玩兵棋推演的,那圖的比例尺比你這個大多了。
“廢話少說,這個條件你接受不接受?”蘇曉峰問道,手裡還在一掂一掂地扔着手榴彈玩。
柏雲飛點了點頭,說:“我猜想,這位兄弟說不定也是黃埔出來的吧,算我的師弟。我就給師弟一個人情吧。你把我的手解開,我來打電話。”
羅毅知道柏雲飛在給自己找臺階,也就不去挖苦他了。他把柏雲飛架到電話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幫他把電話聽筒拿到了耳邊,又替他搖了幾下搖把。
“喂,我是柏雲飛,給我接三連二排。”柏雲飛對電話裡說。
不一會,電話接通了,柏雲飛照着羅毅教他的話說了一遍,命令封鎖老虎崖的敵軍移防。當然,他的命令下得很藝術,的確讓人找不到把柄。
“行了,我的部隊已經離開了,你們怎麼安排?你們倆這一走,怕不怕我反悔呢?”
羅毅壞壞地一笑,說:“沒事,我留下來陪你。讓我這位兄弟回營去安排轉移就可以了。不過,在他走之前,麻煩營長給我寫一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