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山頂的洞口斜射進山洞,黑漆漆的山洞被陽光照出一條光柱,地面上形成一個橢圓形的光點,中間躺着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黑暗中,一雙似血般鮮紅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口的陽光,直到陽光讓他覺得刺眼,他才移開了目光。
結界,將他困在這裡萬萬年。
植物不願在這裡生長,活物不敢在這裡出現,只有光禿禿的岩石峭壁,陪伴他的是無邊的黑暗和無盡的寂靜。
彈指間,幾番滄海桑田,萬事萬物時過境遷。
他從沒想過會在結界內看到另一個活物,還是一個人類,一個喝多的人類女子。
“嘶...頭,好疼!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如針扎般的疼痛似潮水般涌來,不斷地侵蝕着她的身體,躺在地上的容傾城雙手抱頭,眉頭緊皺。
“這是...哪裡?”攝人心魄的眼眸慢慢睜開,仰望着洞口那抹刺眼的光,眼中一片迷茫。
“呵呵呵呵···”詭異的笑聲驟然響起。
容傾城被嚇得一哆嗦,單手撐地坐了起來。
黑暗中一雙宛如臉盆般大小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容傾城被嚇得酒醒了一半,周身汗毛驟然乍起。
“啊!啊!啊!...”她一邊尖叫,一邊連滾帶爬地逃跑。
這個山洞雖大,但能容身的地方不多,唯一能看到的出口就是頭頂離她百丈高的洞口。
她勉強找了一塊能擋住身體的石頭,後背緊貼着石頭,急促地喘着氣,心跳的飛快。
半響後,容傾城終於平靜了一點,莫不是還在夢中?她伸出胳膊用手輕輕地擰了一下。
有點疼,疼?那,就不是在做夢!
她在石頭後探出半個小腦袋偷瞄着黑暗中的那雙血色眼睛,冷汗順着額角流了下來。
轟!...轟!...轟!
腳下突然傳來有節奏的震動,黑暗中的怪物不再隱藏自己,一步步走到洞口的光柱下。
望着眼前足有幾十尺高的龐然大物,容傾城心如死灰,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了。
伴隨着怪物的移動,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惡臭的味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長得也太醜了吧,又象狐狸又象狗,全身黑不溜秋、髒兮兮的,身上的毛一點光澤都沒有,還、還打結了!身後那一大團毛乎乎的是什麼東西?尾巴嗎?”
容傾城數了數,“一、二、三···八、九,九條尾巴,九條尾巴?怎麼這麼熟悉?”
突然靈光一閃,容傾城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上古奇書,書中記載:“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九尾狐又屬狐中極品,故此被認爲是狐中最邪。
容傾城心想她還真是命格奇特,喝個小酒也能碰到傳說中的妖獸,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這破山洞躲也沒地方躲,出也出不去,橫豎都是死,豁出去了,被一口吃掉總比被慢慢吃掉強,斷胳膊斷腿還活着那得多疼啊!
內心掙扎一番,既然無法從這裡離開,不如死個痛快。
容傾城從石頭後走出來,雙手掐腰大咧咧地站在九尾狐面前。
“低等、愚蠢的人類,不配給本王塞牙縫!”九尾狐輕蔑地說道。
容傾城呆愣了半響,戒備地環顧四周,猛然擡頭,用手指着九尾狐,“會說話的臭狐狸?”
九尾狐惱羞成怒,舉起一隻前爪,把容傾城身後的大石頭瞬間碾成粉末。
在結界內無法使用妖力,連最簡單的清潔術都用不了。身爲妖界第一美男子,有潔癖的妖王,從被困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洗過澡。
開始他也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後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可如今被人當面說出來,是把他的傷口撕開,又撒了一把鹽。
容傾城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臭狐狸脾氣好像不太好。
“要麼被本王吃掉,要麼帶本王出去!”九尾狐威脅道。
“啊?你出不去嗎?你不是傳說中的妖獸嗎?那你應該會法術啊,怎麼會出不去?我怎麼帶你出去,那麼高的洞口,我爬都爬不上去!”容傾城氣得哇哇大叫,這個臭狐狸也太欺負人了!
這個女人好聒噪,九尾狐不滿的悶哼,“你想反悔?昨天你已與本王訂下契約。”
“昨天?”容傾城低頭努力回想昨天發生的事。
昨天她與昭和公主約好去吉祥樓喝酒聽書,兩人分別後她覺得還不盡興,準備騎馬去京郊北邊的大時山上獨自小酌。
大時山的山頂可以看到整個益都城,晚上的益都城車水馬龍、燈火輝煌,好看極了。
等等,山,她不會是喝多走錯了方向,走到京郊南邊的箕尾山了吧?這座山傳說有吃人的妖怪,平時少有人來,她昨天喝了點小酒,晃晃悠悠走到半山腰,一腳踩空掉到一個山洞裡,她只記得身體不斷地下墜,之後的事情就想不起來了。
九尾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紙契約出現在半空中,空靈的聲音忽然響起:“魂契,以九尾狐白汲之魂爲祭,與容傾城靈魂相連、同生共死,容傾城所受傷害雙倍反噬於九尾狐白汲,魂契簽訂不可反悔,一旦反悔元神俱滅、永世不得輪迴。”
契約結尾是一個手印和一個狐狸爪印,容傾城把自己的手放在手印上,大小剛剛好,很明顯這是她自己的手印。
容傾城此時真是欲哭無淚,突然,一面銅鏡出現在她的面前,銅鏡裡映出她髒兮兮的小臉,眉心則多了一抹紅色的彼岸花印記。
不解的擡頭看向九尾狐,赫然發現九尾狐的眉心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容傾城大驚失色,用手拼命的去擦眉心的印記,可是無論她用多大的勁,卻怎麼都擦不掉。
“這是魂契的印記,只要你靈魂不滅,它就會跟你生生世世,擦不掉的。”
容傾城沮喪地蹲在地上,撿了塊碎石頭在地上划着圈圈,心裡默默盤算着:“臭狐狸明顯是壞事做太多,被關在這裡出不去,要是放出去不知道會不會爲禍人間。可是她也不想死啊,她還那麼年輕,還有很多好吃的沒吃過,很多好玩的地方沒去過,好虧啊!”
半響後,她認命的看向九尾狐:“要怎麼才能帶你出去?”
九尾狐屈起後腿緩緩下蹲,待一屁股坐在地上後,兩個前爪扒着地面揣在一起,整個身軀匍匐在地上。
“上來!”
容傾城抓着九尾狐的黑毛爬到他的背上,把狐狸毛編成兩根繩子打了個結系在腰上。
九尾狐快被這個蠢女人氣死了,想他堂堂妖王,差點滅了三界的妖王,現在要被一個人類女子騎在身上,還用他尊貴的狐狸毛當繩子,九尾狐眼神微黯,用爪子又碾碎了一塊大石頭。
這萬萬年間,每天他都會試着衝出這個山洞,可是每次都被洞口的結界無情地彈回來,狠狠摔在地上。
熟練地在周遭的岩石峭壁上穿梭跳躍,在接近洞口時身形一縱,一個飛身撲向洞口。
這一次,他沒有再受到任何的阻礙,輕鬆地躍過洞口。
他低頭愣愣地看着腳下禁錮他萬年的山洞,慢慢閉起眼睛感受着自由的味道。
他懷念這一刻有多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待我恢復自由之日,便是踏平三界之時!”一股滔天的恨意從他心底油然而起。
半響過後,九尾狐睜開雙眼,用障眼法隱藏了身形,帶着容傾城一路向永定侯府飛奔而去,再不好好活動活動,他這老胳膊老腿都要生鏽了。
這一路上容傾城一直在琢磨着,怎麼才能擺脫這個臭狐狸,把傳說中的妖獸帶在身邊,睡覺都睡不踏實,說不定哪天就被他弄死了,至於臭狐狸說的魂契,她並不十分相信,也許是他用妖術弄來糊弄她的。
九尾狐剛在永定侯府門口停下,容傾城哇的一下就吐在了他的身上,這一路快把她的五臟六腑顛出來了,再加上酒還沒完全醒,實在是沒控制住。
九尾狐回頭惡狠狠地看向容傾城,他妖王的尊嚴被這個蠢女人踐踏了一次又一次,他要用一百種方法折磨死她。
容傾城吐完以後舒服多了,她看到九尾狐暗紅的眼眸裡燃燒着兩團火焰,“那個,實在是太臭了,越聞越想吐,我就沒控制住。”
“轟隆隆!”晴朗的天空突然被黑壓壓的烏雲遮住,閃電飛光,雷聲轟鳴。
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還是被壓倒了,這個蠢女人一直嫌棄他醜,嫌棄他臭,他必須立刻、馬上弄死容傾城,他要狠狠的嚼兩百下,把她嚼成肉泥,再把她拉到糞坑裡。
容傾城意識到九尾狐已經在暴走的邊緣,急忙說道:“是我失禮了,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想想魂契、魂契,一屍兩命啊!”
九尾狐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利爪收了回去,一個躍步跳進永定侯府。
數百丈的路,對於他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躍步的事。
在觀景湖心停下後,把容傾城從身上甩到湖裡,再飛身一縱跳到湖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享受着難得的清淨,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容傾城沒有一絲防備就被九尾狐丟到湖裡,嗆了幾口冰冷的湖水,雖然她水性不錯,還是哆哆嗦嗦的遊了一刻鐘,終於游到湖邊。
沒有形象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她游過來這一路已經在心裡把臭狐狸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千百遍,這個臭狐狸脾氣這麼不好,得想辦法趕緊把他弄走,要不然自己的小命早晚要交代到他手裡。
容傾城訕媚地走到小憩的九尾狐身邊,“那個,謝謝你送我回來,但是你看啊,你這麼大的個頭,我們王府太小了,實在是容不下呀,要不你找個山頭佔山爲王,什麼魂契不魂契的,咱倆就當沒這回事就行了。”
佔山爲王?把他當成土匪了?
只要他想,三界早晚都是他的。
半響後,九尾狐睜開一隻眼瞥了一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周身白光一閃撲向容傾城。
容傾城一時沒站穩被撞了個趔趄,等她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懷中抱着一個跟小貓般大小,一條尾巴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