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一盞茶之後,雨漸漸的小去,整個天空分外的清明,樹林裡面的大火,也因爲這場及時雨而熄滅,不時的冒着青煙。
於正冶擦了擦臉,雨水混合着滿臉的灰,縱使疆場殺敵,也沒有如此狼狽,但是,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心思關心這些,火,終於滅了,周圍的百姓安全了。
“哈哈哈…”仰天長笑,眼角卻又晶瑩的東西流出,那是對無辜犧牲的將士兄弟而流,是爲自己終於沒有辜負期望,保護着一方百姓的平安。
“滅了,滅了,終於滅了。”
“老天爺保佑。”
“……”
衆多七尺男兒,此刻卻是沒有勝利的喜悅,因爲,他們知道,之前的營救有多麼的慘烈,有多少兄弟朋友倒下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火,撲滅了,方圓百里以及更多的百姓的生命財產保住了,而他們,也付出的很大的代價。
收拾好“戰場”,再次巡查是否有遺漏疏忽掉的星星之火,確認危險解除,大夥兒才相互扶持着朝無名谷走去。
此時無名谷的廣場前方,一排排遇難的兄弟躺在冷硬的地面,毫無聲息。之前還一起談笑風生的人,此刻卻早已陰陽兩隔,讓人無比的沉重。
因爲吸入濃煙,再是火勢很大,這躺下的數十人就是犧牲在救火現場或者傷重身亡者。所有無名谷的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健全的,受傷的,只要是還吊着一口氣的,都來到了廣場,莊嚴肅靜,甚至,無聲的落淚…
天邊,不知何時升起了彩虹,衆人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美景。如果可以換回親人的生命,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跪下!”
臧天朔和手下將俘虜到的一干人等押到了廣場,很多人身上都帶着或多或少,或重或輕的傷,但是,他們都沒有哼哼一聲,押着敵人的身姿硬是顯得那麼挺拔威武。
臧天朔此時才知道救火的兄弟的慘烈,看着前排躺下的弟兄,心中煩悶懊惱,一腳踢在身邊胡文武的膝蓋上,胡文武順勢面向逝者跪倒在地。
“我們是殿下的人,是皇族的親信,你們活的不耐煩了?不想死就趕快放了我們!”胡文武吃痛,看着黑壓壓的一片滿含憤怒的人羣,眼睛一閃,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好過!”臧天朔是什麼人?就連谷主都對他的臭脾氣無語,何況是這個貪生怕死卻又心狠歹毒的無恥走狗?
“啪”的一巴掌,臧天朔重重的拍向了胡文武的後腦勺,胡文武眼冒金光,一個不穩,趴倒在地上。雖然心思百轉,將對方罵了個半死,並想了無數個報復的方式,但是,眼前,真心不樂觀——如果眼神可以殺的話,他想,他此刻早已經被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此刻,他真的怕了,只能儘量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能夠有辦法逃脫,只是,他真的可以嗎?
李楠看着遍地的屍首,以及那一張張被煙燻黑的臉和渾身凌亂破損不堪的衣着,卻依然挺拔的站立在那裡的身影,心中的震撼不可謂不小,這些人本是他們算計在內,想要剷除的勢力。可是因爲救火,爲了救那些無辜的百姓,亦然奔撲救火的第一線,那火有多大,他心中有數,卻從未退縮,哪怕付出了生命…
之前一直以爲他們的計謀生效,沒有想到,大火,對陣法根本毫無作用,而他們卻揹負了枉顧人命心狠手辣的罵名,這讓他情何以堪?
任務沒有完成,如今更是身陷囚虜,生死未知。幸而大雨澆滅了熊熊的大火,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這讓他的心,稍微得到些許寬慰。
想過這裡人數的衆多,卻沒有想到龐大到如此程度,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擁有這樣的一支隊伍,何愁無往不利?何愁大事不成?此一跪,他心甘情願,這是對生命的尊重,是對英雄的敬佩,是對這些崇高精神的仰慕!
李楠眼眶微紅,激動之時,卻也擔心着此次的任務。帶來的人要不就地正法要不如他一般被抓,而那羣衙役,顯然什麼都不會說,不知道五皇子是否能收到消息趕緊離去?雖然對他們的做法很多不贊同,但是各自爲主,既然選擇了,他也沒有辦法不去執行主子的命令——雖然他知道很多…
“說吧,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何如此狠毒?”李濟元看着一個哆嗦一個堅毅的眼神,看向李楠。
“李楠技不如人,無話可說。”心中對這些人佩服是一回事,但是,李楠可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
“當真不說?”李濟元挑眉,“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要殺便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李楠對於自己這一點,一直都是引以爲傲的。
“好漢?憑你也配當好漢?”於正冶想着那壯烈的場面,一步步的向李楠等人走來,“你可知道,他們的理想就是保家衛國,造福一方百姓?你可知道,他們曾經出生入死,解除了多少邊關危機?你可知道,被那妖后逼迫卻仍然保持着一顆純善的心?可是,他們沒有戰死在沙場,卻是因爲你們主子不該有的一己私慾而斷送了生命。你,根本不配‘好漢’二字!”
“老於,別激動別生氣,犯不着爲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動怒,她歐陽家所欠下的,我們總有一天會替所有人討回來的!”李濟元拍拍於正冶的肩膀,看着死去的兄弟,他,何嘗不心痛?!
“各位其主,縱使我不願意,但是,爲了目的,也無可奈何。”李楠閉眼,他何嘗不想光明正大的做着爲民除害的事?曾經,他也有過這樣的理想,也有過這樣短暫的人生,只是,識人不清,他早就知道皇后娘娘一家狼子野心,可是,他沒得選擇…
“看你還算有絲良心未泯,爲何要助紂爲虐呢?”臧天朔雖然護短的緊,但是,之前所瞭解的,這個李楠,還不算很壞,只是,身份在那裡,根本就說不上什麼話,或者,不敢說太多。可是,依他看,這個人也是有志氣骨氣的,又怎麼會如此呢?
“呵呵,”李楠冷笑,臉上有着蒼白,“事到如今,多說無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好小子,有志氣,只要你反省,加入我們,本谷主就不計前嫌,讓你得到重用。如何?”李濟元讚賞道。
“谷主,小的有眼無珠,願爲你們效犬馬之勞。”胡文武一見對方非但沒有嚴刑逼供鞭打懲罰,反而還如此好脾氣,心思一轉,趕緊狗腿的說着,至於心裡面打的什麼主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胡文武,我一直以爲你只是勢利無恥,卻沒有想到如此的貪生怕死之輩!”李楠瞪着胡文武,痛心疾首——這就是五殿下身邊的第一謀士!
“李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不也是?那麼就別阻止我活下來的路。”胡文武此刻完全沒有深陷囚牢的自覺,想着自己也是有本事的人,對方臉李楠那個呆板無趣的人都能饒恕,想必對他肯定是求賢若渴。而他,完全忽略了此刻對方眼中的嘲諷和不屑,以及痛恨。
李濟元等人相視一笑,這人是真的笨還是嚇傻掉了?——若是消息不錯的話,就是此人做出來的縱火燒山的計謀,更是他,不顧周圍百姓的性命,冷眼旁觀,只爲達成目的,也是他,居然多次在背後給夫人使絆子。
哼,就這樣的人,虧得還是堂堂風雲王朝五皇子身邊的幕僚,真是好笑至極!
“小子,考慮的怎麼樣?”李濟元挑眉望向李楠,根本沒有絲毫想要搭理胡文武的意思。
“李楠此生對主子忠心不二,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李楠想着既然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在忠心方面,且不能再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對不起老爹的教誨。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就成全你!”李濟元再也沒有耐心,抽出身側的劍,朝着李楠狠狠的刺去。
“哎,可惜了。”臧天朔惋惜的搖搖頭,回頭看着躺在地上的兄弟,“也算他給衆位兄弟賠罪了。”
“你,怎麼說?”李濟元此時已經抽回佩劍,順勢在李楠身上擦拭乾淨,冷冷的對胡文武說道。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的願做牛做馬,獻犬馬之勞。”胡文武被李濟元的殺伐果斷給嚇到了,趕緊磕頭告饒。
“那你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
“小的是五皇子身邊的謀士,只知道五皇子受命秘密前來尋找一批躲藏多年的流寇,昨日一早我們的人在這附近被滅,加上下午的信號,放確定那些窮兇極惡的劉飛就在這一代,所以…”胡文武此時只希望對方能放過他,便將知道的全部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實際上,他所知道的,也就那些皮毛,或者說,是明面上的幌子,由此可見,慕容雲瀟也未必是真的信任他,亦或者說,那身後的大皇子,以及皇后娘娘,根本就沒有將事情真相與慕容雲瀟說明。
“媽的,歐陽家的那幫混蛋!”臧天朔一腳踹在旁邊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胡文武見狀,更是嚇的不行,此時只要能夠活命,讓他做什麼都行:“我已經將我知道的都說了,求你們放了我吧,不愛要殺我。只要你們不殺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哼,你以爲你還有講條件的權利嗎?”於正冶冷哼一聲,這麼多的將士兄弟摯友,此刻還躺在這冰冷的地面,他能夠忍住沒有將他大卸八塊,他已經要燒高香放鞭炮慶幸了。
“天下是慕容家的,我勸你們還是注意些,否則,十個無名谷都不夠…”胡文武本來想着示弱全部交代,對方就能夠放他一馬,沒有想到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他左顧右盼,無名谷是他們的老巢,可能逃脫嗎?心,不禁死灰一片——他還有大好榮華沒有享受,還不想死!
“天下是慕容家的不錯,但是,也要名正言順!”沐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胡文武面前,對於皇城的那些人,他呲之以鼻。
“你,你是…”胡文武看着眼前霸氣高貴冷厲剛毅的年輕男子,有幾分面熟,卻又想不出在什麼地方見過。以他左右逢源的性格,如果見過,這麼優秀的人,沒有理由不記得的。
“不用想了,我們沒有見過。”沐辰冷哼一聲,好像被人家認識是他多麼大的不幸。
“少主!”
“少主!”
“少主!”
李濟元、於正冶、臧天朔紛紛抱拳,向沐辰行禮。沐辰不以爲然的擺手,示意免禮。
四人之間的互動看似無意隨性,可卻讓在場的無數人震驚個不行。
胡文武詫異,這些凶神惡煞的人叫他少主?難道,這個纔是真正的頭子?爲什麼感覺這麼熟悉呢?這人究竟是誰?
而廣場上的衆人則是納悶,谷主他們叫少主,那麼,這人的身份…在場很多人都是十年前跟着李濟元打天下的,所以,對很多事情都是有些瞭解和耳聞,如今,聽到李濟元叫少主,心領神會間,驚喜連連,紛紛的激動非常,一時間,那濃濃的悲愁也淡化了一些。投身軍營,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如今,雖然同胞殘害,乃無妄之災,但是,他們沒有讓少主失望!
在大家熱烈的眼光看着沐辰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悄然的朝着前面走去,電光雷鳴間,抓起跪在地上的胡文武,快速的朝着廣場外逃去。
“什麼人?”臧天朔快速的上前追去。
李濟元皺眉,阻止了更多人的加入追擊的行列。
對於臧天朔的本事,很多人都崇拜不已的,相信有他在,對方救沒有逃脫的可能。只是,大家心裡都有一個疑問,剛剛那人是無名谷的,隱藏了這麼久,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