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皇哥哥,嫣兒只是,只是忽然覺得有些累。嫣兒要去休息了,不能相陪皇哥哥了。”她面上的笑容極其的僵硬與勉強。
“既如此,那朕也不打擾了。”他站了起身,對着其貼身婢女道:“好生照料着公主。”
婢女低低的諾了一句,便恭送他離去了。
待尉遲夜走後,她身形顫顫着,眼神渙散的跌坐下來。
“公主!你怎麼了!”婢女慌亂無比,惶恐的過去將她攙扶了起來。
尉遲茗嫣的面上不知是哭是笑,她自嘲道:“是我想多了,一定是我想多了。”
驀地,她忽然抓住婢女的胳膊,睜大眼睛道:“皇哥哥他對嫣兒是真心好的對不對,對不對!”
婢女一頭的霧水,但見她如此失控,便連連點頭附和道:“這是當然的啊公主,奴婢一路看過來,便知曉皇上對您是極其寵愛的。”
尉遲茗嫣漸漸平復了內心,將心中的恐懼強壓了下來。
她放開自己的手,示意婢女不用管她,慢慢來到了牀榻上靜思。
貼身婢女擔憂的望着她,也無奈不知該如何去開解,只得想想還是讓她一個人靜靜爲好。
王侯府中。
君無弦換上了一身素色衣袍,窗口的竹簾甚是清幽,隨風而靜謐的擺動着。
他的青絲溫潤垂下,有一縷拂到了前頭。
“來人。”他對着外頭低喚了一聲。
合須聽到主子傳喚,便立馬一個輕躍進來,“主子有什麼吩咐。”
話落,他的眼神瞟向那開着的窗口上。
君無弦咳了幾聲,顯然風寒依舊未好。
合須看不過去了,便自行去掩好了窗子,將風堵住。
“將名單上的這些人,全都調動過來。”他微擡袖,聲線清越道。
前者接過查看了一會兒,便諾了一聲領命,去操辦着了。
君無弦趁此,緩緩將窗子打開,透着涼涼的風。
他驀地定睛在那小匣子上,頓然開啓,裡頭靜靜躺着的排列整齊的紙卷。
他一番流連的打開,輕輕撫摸着那上頭娟秀的字體。
“等我。”
隨着一聲落下,君無弦緩緩合上了木匣。
一片花瓣悠然的飄了進來。
北疆國。
“王,世子回來了。”一名下屬進來通報道。
北疆王的鬍鬚動了動,眼裡放着光彩,他看起來很是喜悅,道:“我兒回來了,我兒回來了,快些派人去接!”
下屬應了聲,面帶着喜色出去。
不遠處,顧遜之胯在馬上,望着熟悉的一切,心有感慨,一個飛身便從馬上下來。
“世子!王已經等待您多時了,快些進去吧。”
他自覺過去,將馬匹牽走拴好。
顧遜之隨同侍從一道,進了那諾大的宮廷內。
進進出出的好些個侍女,看到了來人,皆歡喜不已,竊竊私語着道着,世子回來了之類的話。
北疆王眼神瀲瀲的望着自家兒子。朝着自己過來,欣慰的對着他招手。
顧遜之忽有些悵然,以往住在北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但此番從西謨回來,時隔多久,所有的思念便化了開來。
北疆王妃在聽到兒子回來後,當下便對鏡理了理,疾步的朝着華麗的宮殿走去。
“孩兒不肖,玩了這麼久,纔回來拜見父王。”顧遜之對着他以自家國內的大禮相待。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北疆王欣悅的點着頭,方要再詢問詢問他一些事情,便被忽然趕來的人兒打斷了。
北疆王妃在見到自家兒子後,目光含着淚的上前抓住了他的手,道:“遜之,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顧遜之許久未見自己母妃,便心下也是百般滋味不已,他輕叩了下來,給二老跪道:“遜之給父皇還有母妃磕頭了。讓你們二人爲我擔憂惦記,實乃不肖。”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是我的兒子,我不惦記着你又惦記着誰呢。”她輕輕拭淚,將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扶起。
北疆王妃撫着他的雲鬢,只覺他消瘦許多,心中疼心不已。
自那段時日,他差人送信回來,提出要在西謨國多玩一段日子,讓他夫妻二人莫爲他擔心。
但她終究是做母親的,一日瞧不見兒子,便一日擔憂不已,滿腔思念也只能融在心底。
“我兒長大了,母妃也不能夠時常看護你左右。只望你能夠康康健健的,安安平平,母妃便也知足了。”
北疆王妃望着自家兒子,滿臉的欣慰。
“母妃,讓您操心了。”
上頭高座的北疆王不言不語,也只是看着,心中悅意絲絲。
“對了,我兒爲何忽然回來了,可是那西謨皇帝照顧不周?”她滿眼的擔憂問道。
顧遜之的眼底閃過一抹顧慮,他遣散了殿中的下人們,讓北疆王妃更加憂心,知曉事情的不簡單。
在此之前,侍從將事情大致的寫給了北疆王,但是他卻沒有及時的同王妃說,這便使她還蒙在鼓中。
因擔憂其會多想,便打算等兒子回來後再一起商談之。
“遜之,到底出了何事,快些同母妃說出來吧。”她的雙手有些顫抖,眉間皆皺如布。
顧遜之正了正色,“孩兒懇請父皇能夠聯同西謨國一起,共同進伐邊疆。”
邊疆?她問道:“可是那頭出了什麼檔子事?”
“不瞞父皇與母妃,實乃我在西謨歡喜上一女子。但她卻遭奸人所陷害,嫁去了邊疆和親。孩兒,孩兒不忍她在那處受苦,便隻身殺去了邊疆。”顧遜之蹙了蹙眉,還是將事實托盤相告。
北疆王妃聽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心頭五味雜陳。
兒子有了喜歡的女子,她自是很高興的。
“你怎的如此衝動呢!”她深深的嘆了口氣,見他身形清瘦了幾分,便不忍再責怪他。
顧遜之勉強笑道:“好在孩兒趕過去時,她也並未遭受迫害。那邊疆王也是個正道的,不願意強迫於她。”
“母妃,是瑾兒她拼命護孩兒,才得以逃出。但卻不想邊疆人狡黠,在那邊境之處設有埋伏,想讓我就此死在這裡。”
“後來忽逢一陣巨大颼風,邊疆人均死傷不已。我被捲去了西謨林道,恰好由侍從尋至,便一廂養傷了幾日,一刻也不得耽誤的趕了回來。”
他道完,便見北疆王妃的雙目含淚,還夾雜着絲絲的怒意。
那上座的北疆王聞言,本是緩和的面容頃刻黑沉了十分,他重重的一拍桌,冷哼了一聲。
這個邊疆王,竟不把他北疆國放在眼裡,連他的兒子也敢動!
顧遜之爲了瑾兒也只能如此相誆,實然那些人根本不知曉他的身份。
他的心中帶着無盡的歉疚。
北疆王陰沉着個臉不做聲。
“我兒,你的傷,你的傷怎麼樣了。”她滿心憂慮的將他整個人翻轉了一遍,見他臉色還不是那般好,便難受至極。
“沒事了母妃,都好了。孩兒身強體壯的,一點事也沒有。”他道完,胸口忽然猛地一陣收縮,疼痛出聲。
北疆王妃大驚失色,嚇得慌張不已,忙對着一旁的侍從道:“快去請醫者!”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離去,顧遜之的脣無血色,他道:“母妃無需擔憂,這點小傷,好的很快的。”
高座上的北疆王再次錘了錘桌,厲聲對着下人道:“去派人差信給西謨,本王要同皇帝好好商談商談此事。”
道完,便命侍女將筆墨紙硯準備,他要親自起書上去。
“那小小邊疆竟然敢犯我大國,絕不能夠饒恕!”北疆王妃的面色極其冰冷,眼中帶着殺伐之意。
她拿寶貝待的兒子,卻受了這麼狠的傷,讓她如何能氣消,定是要踏平了那邊疆的!
一會兒,醫者匆匆的進來。
“快些過來給世子瞧瞧。”侍從招手。
顧遜之道了句勞煩,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
而此時的侍女端來了筆墨紙硯,供北疆王書寫。
醫者把脈了一會兒,道:“世子的內傷深受至重,須得好好調養調養一番。”
一聽是嚴重的,北疆王妃便疼惜的哭啼了起來,道:“母妃早就不應該答應,讓你留在西謨國的,也便不會發生這後頭之事了。你說,你若乖乖待在北疆該多好。”
顧遜之好笑的寬慰道:“母妃,孩兒沒事的。”
末了,北疆王一封請戰書命人送到了西謨國。
大抵便是說自家兒子去了趟皇帝那兒,回來就這幅德行了,一點也把他們這友國不當回事,現在要麼就聯同他們一塊打,要麼就自己打,但這之間的友誼就蕩然無存。
他的面上還帶着憤憤之意。
“遜之啊,你說的那歡喜的女子,是何人士?”北疆王妃忍不住還是問了問,畢竟這事關大事的。
他的脣角勾勒出一抹笑,回道:“她是西謨大將軍府的嫡女,姜瑾。”
“可是,她畢竟已是那邊疆王妃了。這不妥吧。”
“母妃,孩兒不在乎。孩兒喜歡她喜歡的緊,此生也不會再娶任何女子了。”顧遜之咧嘴笑着。
“罷了,我兒若是喜歡,母妃也不會阻攔的。現下就等着大戰開起,將那女子平安帶回來,讓我好好瞧瞧。”她面容慈祥,撫着他的雲鬢,欣慰的笑了。
“多謝母妃。”
北疆王對這些兒女情長不是太關心,只憂慮着此戰該如何打之。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百姓定然也會民不聊生。
若此番戰起,必會引得一陣非議。
西謨國內,李公公在外頭接過了一隻信鴿,從其腿上拿下紙卷,遲疑了一會兒,便進入了大殿中,將此遞給了皇帝。
尉遲夜忙於案牘,見到此信,問道:“何人。”
“回皇上,是北疆王。”
北疆王?他緩緩打開了紙卷,見着上頭蒼勁有力的字,眸中凜了凜。
“原來,這世子瞞着朕,悄然去邊疆自行解救那姜府嫡女了。”尉遲夜抿脣,將紙卷合上。
李公公不動聲色的懷疑了一瞬,道:“皇上,那世子現在可還安好?”
前者站了起身,在殿中款步着,眼神縹緲望向外頭,道:“他回北疆了。”
“這……”李公公無言。
“雖不知何原因,但北疆王見其子受傷,怪朕在西謨待友不周。現想同朕一併舉兵,進伐邊疆。”尉遲夜說着,負手轉回了身,眸子黯黯。
“皇上,不是已經決定了要戰嗎?”李公公恭身問道。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這不是朕想見到的。然邊疆亦沒有攻佔我西謨,朕又有何理由挑這事端?”尉遲夜睨着他。
李公公忙附和道。
他暗想,前幾日早朝之上,大臣們已紛紛贊同焉,若此戰不打,如何收復朝心。
姜懷大將軍作爲一國棟樑,其嫡女在西謨遭人陷害,不得已去了那邊疆。
此事如何能夠不了了之?無法服焉。
再者,若婉拒了北疆王,那這之後,便爲敵對,恐怕不妥。
李公公想着,還是斗膽問道:“皇上,老奴有一建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尉遲夜理了理桌上的案牘,嘆了口氣坐下來道。
得到了許肯,他便將方纔心中所想委婉的道了出來,並一面觀察着皇帝的神情。
“朕便是在猶豫這。”他皺着眉頭,對着那一本本的奏摺,有些心煩意亂。
“皇上,不若這樣。既是北疆王挑起之戰,皇上便暗中派些兵力相助即可,其餘的,則可避之不及。”李公公低着身子,十分恭順道。
尉遲夜的眼眸閃了閃,發黑的瞧着他。 WWW▪тt kan▪℃o
“老奴多言了,皇上不要往心裡去。”李公公凜了凜,見他神情不好,便忙回道。
“下去吧。”他沉聲吩咐,緩慢翻開另一本奏摺批閱。
“是,老奴告退。”
尉遲夜的筆墨頓了頓,思慮着方纔其所言之話,許久纔再次動筆。
邊疆軍營處。
含煙在炊間小心謹慎的搗鼓着一湯,在裡頭鬼鬼祟祟的灑着藥粉,而後端到了主營帳內。
“王上,這是煙兒喚人給你做的補湯。你這段時日太過勞累了,得多加調養調養纔是。”她十分明豔的笑着。用湯匙在裡頭緩緩翻攪着。
仲容恪擦拭着兵器,眼也未擡的道:“煙娘有心了,放着吧。”
含煙遲疑了一會兒,秀眉蹙了蹙,再重新大放光彩道:“不若,讓煙兒喂王上吧。”
他的手頓了頓,一雙豹眸輕擡,冷凝着她。
她神色左右的不自在,玉手也有些顫顫,心頭髮虛。
“王上,煙兒也是心疼你,王上就不要拒絕煙兒的一番好意了。”含煙故作鎮定,一番如水的眼楚楚的,看上去柔軟不已。
仲容恪沒有言話,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的放下了兵器。
來到她的身前,望着她媚人的臉,他接過了補湯,放至嘴邊。
含煙嚥了口唾沫,巴巴的望着他。
他察覺到其渴望的視線,便停頓了一瞬,心頭疑慮不已。
她勉強笑着低了低眉。
仲容恪猶豫了頃刻,還是一碗喝了下去。
含煙聽着聲音,心口撲通撲通的一般緊張心虛。
沒事的,應該沒事的。她在心中寬慰道。
“煙娘有心了。”
他放下空碗,凝着她道。
含煙大喜,掩飾着自己的情緒,道:“應該的。以後每日,煙兒都給王上準備這補湯。相信王上的身子會愈加的魁梧的。”
她爲了表明自己很誠懇,還嬌羞的過去,將雙手貼在他堅硬的胸腔上,頭枕着他。
仲容恪面無神情的摟着她,懷中的人兒噙着得逞的笑。
很快了,很快她便能回去了。
有了這次,公子一定能夠將她留在身邊的,一定的。
她這般想着,便更加期許了。
姜瑾從營帳裡出來透透氣,便如往常一般瞧見領隊阿遠在巡邏。
她想了想,急促走了過去,掩人耳目道:“還請借一步說話。”
阿遠看是她,有些愣愣,木然的環繞了下週圍,帶着她去了無人的地方。
來到一處荒蕪地,姜瑾道:“領隊可有什麼法子能夠放我回歸本國。”
他神情複雜,黑眸黯然了幾分。
“沒有。王妃不是自己能夠回去的麼?”這話亦不知是不是嘲諷。
“但我也需要你的相助,才能成事。”她的眼神帶着些許的真摯與誠懇。
“你既已嫁了過來,安心服侍大王不好麼?”阿遠心頭略有些煩躁。
姜瑾身形顫了顫,鳳眸裡帶着絲絲的狐疑。
“領隊這是怎麼了?近日見你愈發的同往常不一樣。”
“不是約定好的麼,你助我回歸。”
她此番便是瞧出了端倪,纔來試探的。
若在無意間,她做了什麼逃跑的動機,便是打草驚蛇了。
所以她不放心。眼看顧遜之已經離開多日了,怕是大事即將來臨。
在此之前,還需得多提些心眼。
爲了不讓其發現,她便來左右試探之。
果不其然,看這領隊的反應,想是有意反悔了。
阿遠望着她,終是移不開眼。每夜露深,他便罪惡的臆想着她。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他極其厭惡她,恨不得她馬上離開這裡,但此刻卻流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