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皇哥哥他們都劫持你了呀,他們的目的肯定是你,若見事情未得逞,定然會再回來的!”她急切道。
尉遲夜緩緩搖頭,道:“不,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朕。”
“那是誰?”她不解。
他側頭凝視着她道:“嫣兒,朕很累了,朕要睡了。”
她乖巧了應了一聲,替他蓋好了被褥,道:“那皇哥哥便睡吧,嫣兒現在就去傳哥哥的口諭。”
他無聲的點了點頭。
殿門被丫鬟打開,恭送公主出去。
太后拉着她的手道:“你皇哥哥怎麼樣了。”
她示意母后稍待,便對衆人道:“諸位大人放心,皇上他已經無礙,只是現下需要很好的靜養。遂皇上命本公主,打開城門,讓百姓通行。宮門的禁衛軍也放行,大人們今日回府。明日可來宮中探望皇上。”
衆人遲疑的點着頭。
一名小太監猶豫的還是道:“公主,李公公他,他死了。”
“什麼?!”尉遲茗嫣驚詫道,那由誰來去傳旨。
君無弦禮了禮,溫聲道:“公主不妨將御司局的張公公調來。”
“王侯大人所言極是。你快些去御司局,將本公主方纔所言告知他,讓他去傳旨通告罷。”她對着小太監道。
小太監諾了一聲,便低低着個身子去了。
衆人聞言,便皆告退的散了去。
姜氏看了一眼君無弦,微低身禮道:“多謝王侯大人對小女的照拂。”
“大夫人多禮了。”他緩聲道。
“那,我便帶小女回府了。”她道。
他淡淡的點了點頭,姜瑾心懷心思的隨同母親一道回去了。
丫鬟阿俏默默的跟着,未瞧見即侍衛。
靜顰與姜樂一起,後者滿是留戀的一步二回頭看着那翩翩如玉的人兒。
“走罷。”她對着女兒道。
“小姐,即侍衛不見了。”阿俏疑惑道。
君無弦定了定睛,姜瑾此時心事重重,便隨意道了一句,“不用管他,他一直來無影去無蹤的。”
“姜兒,本候同你一道罷。”他道。
她點了點頭。
姜氏走在前頭,也不想打擾女兒與未來的夫婿。
二人並肩走着,一言不發。
姜瑾什麼話也不想說,能夠說的話能藏在心裡。
那些歹人是算準了的,計劃好的,今日趁着這先皇的祭奠大禮,來此解救七皇子。
照這樣說來,這些人同七皇子想來是有什麼淵源的,不然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過來。
他們此行出了城要往哪裡去?尉遲夜難道不追究,不派人跟去麼?
還是知道這些,都是徒勞無功呢?
又爲什麼,往年不劫,偏偏等到今日呢。
還有那日,姜瑾同那七皇子有過幾句言語的,雖然只是短短几個來回對話,但她都已經摸清楚七皇子的爲人了。
那份野心還在,聽他的意思,是絕對不會放棄這本該屬於他的皇位的。
且看他還似有些瘋癲的樣子,不然也不至於會對她調侃,說出一些輕浮讚揚她的語句來。
時而笑,又時而陰狠,反覆變化無常。
本以爲,是個健全的。卻不想,劫持皇帝時一見,竟是這樣的狼狽。
也不出奇了,這些年來,尉遲夜對他想必也是好不了多少的。
由他那殘了的雙腿可見,以及身上殘破的衣裳,與一道道後背上的疤痕。
細細想來,這七皇子也並未做錯什麼,只不過是利益之下的可憐人罷了。
聽聞昔日的七皇子,性子溫逸,爲人坦蕩,卻不曾想,只是幾年的光景,景變成了如此的模樣。
令人嘆惋,令人嘆惋。
姜瑾現在唯一擔憂的是,七皇子能夠去哪裡?他又會對西謨做些什麼?
這無疑就是放虎歸山,尉遲夜爲何當年不直接殺了他,而是將他囚禁於此,過着非人的日子。
即便是爲了懲罰他,也不用冒着這樣的風險罷。
他不會想到,終有一日他能逃出去麼?
“他們是怎麼將他救出來的?”這是她的一個疑問。
那禁地,無人敢進,但是就不怕宮變,有人會放了其出來,或者其自行尋方法出來麼。
君無弦聽她這樣一說,便道:“調虎離山之計。”
“此話怎講?”姜瑾詢問。
他凝視了她一眼,緩緩道來。
別人不知曉,但當年的一事,他也身處其中,自是明白。
那囚禁七皇子的鐵鏈,是經過多重改造的,沒有特製的鑰匙無法打開。
方纔衆人皆在祭奠大禮之處,注意力皆在其中,忽的有一羣烏鴉而來,皇帝帶着人便過去了另一頭。
此間,歹人便可趁此,去取了那把鑰匙,打開鎖鏈。
“那鑰匙就這樣好取?”姜瑾狐疑道。
君無弦只是淡淡的神色微變,便什麼也沒說了。
內奸。若無內奸,便是他們神通廣大了。
來到了馬車處,就見即墨已經在一旁候着了。
她愣愣,問道:“你方纔去了哪裡?”
他沒說話。
姜瑾便轉身,對着君無弦道:“明日進宮,再詳說。”
輕踏上了馬車,掀簾走了進去。
丫鬟阿俏也對着他禮了禮。
待欲要離開時,張公公趕得氣喘吁吁道:“還好,還好王侯大人還未走。”
“公公有何事?”君無弦道。
“皇上讓大人去殿裡一趟,有事相談。”公公平息道。
他對着掀開小窗簾子的姜瑾道:“你先行罷。”
她點頭,緩緩放下了簾子,即墨上了馬車後,便行駛了。
身後的馬車裡,姜氏與靜顰還有姜樂一併坐着,氣氛有些微妙。
君無弦輕踏步履,隨同張公公去了皇帝殿內。
馬車裡的姜瑾一聲不吭,丫鬟阿俏也是覺得有些不自然,偏偏即墨也是不愛說話的。
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實是始料未及。
她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來昨夜做的夢,雖顯現的不是完全吻合,但到底算是個預兆了。
不知怎麼回事,她做的噩夢,很少不會發生什麼。
就這樣回到了將軍府上,姜瑾也沒再問即墨去了哪裡,但是她相信他是有理由的。
到了自己的院中,即墨驀地開口道:“我有事,想要同你說。”
她的背影怔了怔,這次他沒有用敬語。
她站定,道:“你不想說也罷。我理解你不能說的苦衷。”
這下輪到即墨錯愕了,他道:“什麼?”
姜瑾迷糊着,想道:“你不是去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沒臉面同我說嗎?”
他有些哭笑不得,無奈不已。
“如果不是去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那就不用同我說了。”她現在沒有心思去聽這些瑣事。
即墨想了想,難不成他應該去幹些偷雞摸狗之事,而後告訴她,她才肯聽?
姜瑾道:“你不要多想。累了一日了,去歇息罷。我也累了。”
於是便拉開了房門,輕輕掩好,很長的吐了吐氣。
折騰了一日,發生了好多的猝不及防的事情,讓她只剩下震驚了。
她倒在了牀榻上,細細回想着。
尉遲夜方纔喚君無弦去殿裡做什麼?是想要詢問他什麼,還是會爲難他?
她應不應該立刻書信過去,去他府中問一問?
算了算了,還是明日一同進宮再說吧。
姜瑾蜷縮在榻上,眼皮子有些沉重,不知爲什麼,事情既然發生了,她竟都這樣從容,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是否是自己還沒有緩的過來?
今日她對君無弦道,那人便是當年的七皇子,他也沒有說什麼,說明證實了她的猜想是對的。
尉遲夜這樣放虎歸山,西謨早晚會淪陷。
那七皇子身負奪位之仇,雖拖着殘破之身,但野心勃勃,也難說今日那些歹人是什麼人,但終究不是什麼平凡的。
姜瑾思忖着,不光是尉遲夜要提防着,連她自己也需要。
那頭,合須按照主子的吩咐,將府上所有可以用來解百毒之藥粉均放在包袱裡,提着一木桶,去了城門那兒。
此刻的姜懷大將軍與副統領也趕到了城門處。
“你是王侯身邊的屬下。”
合須對着二人禮了禮,道:“正是我家主子。主子說這些百姓與禁衛軍中的毒煙,均可以藥粉融於水中,朝着他們的面部潑去,來解毒。”
副統領沒反應過來,便詢問道:“爲什麼要將藥粉融於水,還潑在人臉上?”
姜懷聞言哈哈大笑,捋了捋鬍鬚,道:“王侯果真奇思。”
“此話怎講啊?”副統領是個粗人,也只有動武的份兒,對於腦子的活計是一竅不通,轉不過彎子來。
合須笑笑,道:“本是藥丸的,但這樣多的人一一吞服,藥丸也是不夠。遂採取了藥粉,但藥粉融於水中,還要挨個去倒水送服,藥粉的量也是不夠。若將解毒的藥粉放在大清水裡頭,也是能夠解毒的,這樣一來,便足夠了。”
本來一碗水,一包藥粉。現下一水桶的水,幾包藥粉,可比小碗來的夠用多了。
副統領聞言才明白了過來,連連誇讚着。
合須便將包袱裡的解毒藥粉一包包的放在一旁,而後將水桶放在地上。
“如此,我們便一起使吧。”副統領道。
合須一一作揖道謝,便就近取了缸裡的水,灑入藥粉,對着地上躺着的百姓與禁衛軍們,就是一陣的潑灑。
陸陸續續的潑完了過後,靜待了一個時辰,果真有人漸漸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時間,衆人皆醒了過來,一臉茫然的起身拍拍灰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姜懷對着老百姓道,城門已開,若要回家的便趁早了。
百姓一聽忙道謝大將軍,拖家帶口的便回去了,也不顧其他的了。
地上的禁衛軍也皆清醒了過來,特別是大統領着實害臊,覺得他身爲一將之領的,竟這樣窩囊的被一毒煙燻的就倒下了,着實慚愧。
“安頓好百姓,便回宮去瞧瞧皇上吧。”姜懷大將軍道。
“大將軍所言甚是。”大統領便與二人一道,安頓好了百姓,守衛也繼續堅守城門,與禁衛軍一道進了宮裡頭。
此間,尉遲夜道:“王侯也清楚,那些歹人的目的是什麼,又帶走了何人。”
君無弦面不改色,神情無異,他淡淡道:“微臣已經派人去追尋了。”
他點了點頭,回憶起在竹林裡遇見的俠士道:“朕算是走運,路遇俠士相救,才得以活着回來。”
“皇上所說的俠士,乃是微臣派去營救皇上的下屬。”他坦誠道。
尉遲夜眼睛亮了亮道:“哦?竟是王侯?那朕又欠了王侯一個人情了。”
“保護皇上的安危,是微臣的職責。”君無弦淡淡道。
他嘆了口氣道:“關鍵時刻,還是王侯對朕忠心啊。”
驀地,他頓了頓道:“此事便交給你了,朕對你厚望很大。”
“微臣,遵旨。”
君無弦離開大殿後,尉遲夜便喚來婢女道:“帶朕去看看貴妃。”
婢女諾,便帶上幾個太監一起,隨同皇帝去了皇貴妃的寢殿。
“皇上駕到。”外頭有人喊道。
皇貴妃此時正在牀榻上安睡,睡的深沉,一絲一毫也未聽見。
尉遲夜命人不要出聲,皆下去。
殿內的奴才們便領命的掩好殿門,守在了外頭。
張公公得以皇帝的重用是興奮不已,遂命令道:“守在這裡不準打擾皇上與皇貴妃娘娘。”
“諾。”
尉遲夜見榻上的人睡的安穩,便執起其玉手,見她如此疲弱,心中也思慮甚多。
“謝謝你,保住了朕與你的孩兒,謝謝你這樣堅強。”他溫聲道。
皇貴妃像是做了噩夢一般,緩緩的睜開眼,眼裡帶着恐懼。
“別怕,是朕。”他緩聲道。
“皇上,皇上你來了。臣妾還以爲再也看不到皇上了。”她的眼淚說流就流,拉着他的手緊緊的。
“別擔心。朕在這。”尉遲夜寬慰道。
皇貴妃心裡苦楚萬分,方纔在祭奠大禮之上,忽的感覺自己腹部中了一針無比刺痛。
她不知到底是誰陷害她,來不及細想,便覺得疼痛難忍,被人擡進了殿內。
當太醫過來診治時,她已經沒有了知覺。
她撫着自己腹中的胎兒,不過才幾月,就已經遭受了這樣多的波折了。
“放心。愛妃,朕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尉遲夜小聲的安慰道。
自他被人挾持滾落山坡之後,便愈發的覺得有些事情對他有多麼的重要。
皇貴妃心中動容,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淚不語,嘴脣依舊是慘白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疲弱。
“皇上,你的傷……”她迷迷糊糊之中便聽得殿內大亂,說皇上遭人劫持了。
醒來之後,便看到了他,以爲是做夢。
“沒事,朕已經沒事了,不過是擦傷而已。朕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邊。”尉遲夜說道。
“真好,真好。”皇貴妃拉着他的手,緊緊的,不想放開。
曾經她失去過孩子之後,便以爲此生此世可能再也得不到皇上的恩寵了,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棄。
但皇上並沒有放棄她,反而這樣的關心在意她。
無論如何,她這次都要將孩子平安的產下來。
不管到底是何人作祟,她都不願意相信後宮中有鬼魅一說,這個人皇上沒有辦法揪出來,早晚她都要揪出來。
只是她不知曉,陷害她之人,已經不在這皇宮裡了。
“今夜,朕在你的寢殿裡睡罷。”尉遲夜開口道。
皇貴妃面上帶着點欣喜,破涕爲笑的點點頭。
北疆。顧遜之收到了西謨姜瑾的書信,興奮的拆開後,卻眉頭深深的凝在了一起。
上面說着今日是西謨先皇的祭奠大禮。
但是他現在回去已經晚了,他又怕會連累瑾兒,便回信一封詢問,現在情況如何了。
竹苓端着藥膳推開了房門,正好見到他欲要出去送信差人回去。
“世子殿下。”
顧遜之仍是出了房門,火速將信遞給了送信人,並讓他迅速送回去,不得耽擱。
轉而再回來,竹苓便心急道:“世子殿下,是不是瑾兒姑娘出事了?”
他搖了搖頭,那倒不是。
若瑾兒出事了,他現在不會還在北疆,早已策馬回西謨尋她去了。
“那就好,我還以爲是瑾兒姑娘有什麼事,才讓世子殿下這般急切呢。”竹苓說着,將熱騰騰的藥膳放下,道:“世子殿下近日爲北疆王處理公事也是辛苦了。”
顧遜之複雜的瞧了一眼道:“你不必做這些的,我請你來,只是爲了替我父王治病。”
言下之意,這些皆是多此一舉。
竹苓只當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我是醫者,自是要照顧周到的。世子殿下便吃了罷,吃完再處理公事,會更加有精神一些的。”
他聽着,想了想便道了聲謝,來到案牘上,嚐了幾口,味道確實好。
“眼下,雖我父王與母妃皆知曉了你是女兒身,但爲了方便起見。姑娘還是繼續女扮男裝的模樣吧,這樣也可以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顧遜之一邊用着一邊道。
竹苓聞言,面上不是很好看,她咬了咬脣,道:“竹苓明白。那世子殿下若無事的話,竹苓便退下了。”
他點了點頭。
拉開房門,竹苓很是傷神的一人去了樹下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