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進去,道:“父親,母親。”
方纔未曾聽到母親提及什麼事情。
“阿瑾啊,母親先前瞧見一位老先生從靜顰的院落裡出來。那位老先生是何人啊,你可知曉。”姜氏說着,瞟了眼一旁飲茶的姜懷。
“是阿瑾擅作主張,見二姨娘的病反反覆覆都不見好,心下有些在意。恰好去了趟王侯府中,得他引薦,帶回來這位醫術精湛的老先生。”這個時候,同母親說起君無弦,是最好的。
在母親的心裡,這件事情若是想要做點功夫,得看王侯的面子。
遂姜瑾希望,母親息事寧人。
“原來是王侯大人。”姜氏有些詫異。
姜懷則是在一旁讚賞,道:“王侯大人他有心了。”
她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
而姜氏心頭卻百般奇怪,有這麼巧的事情嗎?不管怎麼樣,還是不應打草驚蛇。
“母親與父親,方纔在聊些什麼呢。”姜瑾似作無心一般的問問。
姜氏笑着放下杯盞,瞧了眼道:“沒什麼,我與你父親不過是在說些素日裡府內的事宜罷了。”
“嗯。明日晨時,阿瑾要去宮中一趟,許久未去,公主殿下閒悶的很。”她提了提道。
“那便去吧。我阿瑾能夠同公主殿下關係這般好,母親也是榮幸。”姜氏笑道。
姜懷飲了杯茶水,兩廂也無話。
“近日,怎的未曾見着世子殿下啊。”他忽的問道。
她遲疑了一瞬,說道:“阿瑾也不知。”
姜氏與姜懷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女兒與世子殿下發生了什麼,近日也不曾見到二人來往。
但這些小輩們的事情,他們也操心不上,左右在他們內心,王侯大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姜瑾與父母親說了幾句話,便回到了自己房內去了。
還好母親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讓人擔心。
畢竟她希望府內能夠和和氣氣的,和睦共處,若不再生事端,那便再好不過了。
只是遜之在北疆,怕也是回不來西謨了,他有他的使命要完成。
想到這裡,她不禁嘆了口氣,這不是莫名的嘆氣,而是擔憂。
在皇帝的心中,遜之早就是西謨的質子了,但明面上也並未提過。
若是終有一日皇帝發現他回到了北疆,也不知會如何。
但姜瑾也不希望他有去無回,回到了北疆,自是比待在西謨安全。
這廂,顧遜之收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兒的來信。
上面娟秀的字體寫着自己在西謨一切安好,很安穩,什麼事情也沒有,日子反而過的越來越清閒起來了,並問他在北疆如何,是不是公務很繁重。
再忙碌之時,也要顧惜好自己的身子纔是。
順便還問了北疆王與王妃如何。
他看着嘴角的弧度上揚,爲她在西謨一切安好而舒心,爲她關切顧念自己與北疆而開心。
“如果可以,真想盡快回去尋你呢,瑾兒。”顧遜之微微嘆氣道。
他鋪好宣紙,立即着墨給她回信,命人送回。
其實這兩方,誰也不知曉,他們各自爲了讓對方安心,遂只報喜不報憂。
竹苓日常調理北疆王的身子,剩餘的時間不是去尋世子殿下,便是自己一人坐在院子裡發呆嘆氣的。
糾結啊,真的好糾結,快要崩潰了。
到底該留下,還是該回去呢?
那日王妃娘娘對她語重心長的說了那麼多的話,而且自己的初衷本願也是想留在他的身邊的。
但是有很多的因素讓她不得不考慮回去啊,爲什麼人總是要做抉擇呢。
竹苓撐着腦袋,不斷的嘆着氣。
“竹苓姑娘,因何嘆氣。”顧遜之出來放鬆了一下。
她聽到聲音,立即坐了起來,有些不自然笑道:“沒什麼,有點閒悶罷了。世子殿下處理好公事了嗎?真是辛苦殿下了。”
“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都是爲了北疆。”顧遜之實話實說道。
竹苓便什麼話也不說了,只是低低着個頭,也像是在走神一樣。
“我母妃那日同你說的話,我聽到了一些。竹苓姑娘不必當真,何去何從,皆是你自己的選擇。”他正色道。
她看着面前歡喜的人自從回來過後,便極少有那樣的笑容了,起先紈絝倜儻的他,現在卻穩重了不少,或許是,她不是他合適的那個人吧。
在西謨的時候,她見殿下每回看到瑾兒姑娘,都會變得十分的小孩子心性,也很不正經,面上時時帶着笑容的,也從未正色過。
竹苓點了點頭。
“我父王如何了?他約莫還有幾時能痊癒?”顧遜之問道。
唉,這正是她糾結憂心之處,一邊呢又期望北疆王能夠早日康復,一邊時間越快她就越擔憂。
北疆王痊癒之後,她就不知該何去何從了,說要離開吧,也是不捨,不離開吧,還是得回去。
所以陷入了兩難的糾結之中。
竹苓老實對他說,北疆王若恢復的好,一月多便能夠康復,若緩一緩,兩月也可。
顧遜之瞭然的點頭,也就是說他很快就能夠回去西謨,見到瑾兒了。
思及此,便高興的想要將此事通過書信告訴她,但奈何纔想起來,方纔已經回信過去了,一時有些懊惱,暗道自己回的太急了。
她看他面上情緒豐富,有些疑慮不解。
“世子殿下,如若大王他的身子痊癒了。殿下還會回去西謨嗎?”竹苓問道。
如若他說回,那她便堅決的跟着他回。
如若他回不去,那她,那她或許會抵抗不住內心,選擇自私的留下來。
“本世子一定要去西謨。”顧遜之堅毅道。
竹苓心頭一陣喜悅。
“好,我一定會努力,讓大王他早日康復的,幫助世子殿下能夠早些去西謨。”她道。
至於到時候能不能,或是殿下回不回得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她現在還抱着點點的期望着。
果然,只要他的一句話,就能夠讓她的心中頓時煙消雲散。
“竹苓姑娘,多虧有你了。”顧遜之誠懇道。
竹苓搖了搖頭,說道:“若非有世子殿下,也不會有現在的我。”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給了她現在的一切。
即便是他們之間毫無關聯,她都會做這些的。
北疆王妃在樹旁轉身離去。
方纔他們所說的話她皆聽見了。
“娘娘,世子殿下他依舊要去西謨,這可如何是好。”身旁的侍從擔心道。
她是怕他們的世子殿下留戀別國,不專心自己的國土了,這樣下去可不妙。
“我只當遜兒此番回來,能夠體會下他父王的苦心與艱難。日後可以一心一意留在母國,幫助他父王打理要事。可是,本宮終究是低估了遜兒對那女子的情意。”北疆王妃心中的心結,便是此。
“世子殿下歡喜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能讓殿下如此?要不娘娘,奴婢差人去打探打探?”侍從忽的靈機一動道。
“若是極好的女子,那便由殿下去,哪日帶回來做了王妃也是一樣。如此便可長久挽留世子在北疆,若是不好的女子,相信殿下過了意氣風發的時候,便能開始沉穩,知道孰輕孰重了。”她又道。
北疆王妃一直也是對於這個瑾兒姑娘感到很是好奇,但從沒想過要去打探打探,此番聽侍從說來甚是言之有理。
“你說的對,既如此,就照你的吩咐去做吧。”她緩緩道。
“是,奴婢一定會辦妥的。”侍從領命。
但願如此吧。至始至終,她都希望自己的孩兒能夠獨當一面,沉穩愈加。
他早已成年,也該懂事些了,望他能夠早些看開,明白自己的身份使命。
侍從尋了個人秘密的說了幾句,那人便離去了。
此間,第二日的清晨,丫鬟阿俏給姜瑾梳洗打扮,道:“今日小姐要去宮中,可別忘啦。”
“記着呢。”她將最後一根釵子遞給她。
“好了小姐。”阿俏鉗完看了看鏡子道:“小姐真是仙子般的好看。”
姜瑾聽慣了此等話,已經無視了。
待出府的時候,瞧見前頭有另一馬車停下,走下了昨日的老先生。
“大小姐這是要出門嗎?”卓老先生道。
“是,許久未進宮了,公主殿下邀我一敘。老先生是過來給姨娘瞧病的罷。”姜瑾微笑道。
“是啊,昨日老夫研究了一夜,終是合理的列出了該如何診斷她的病了。”
她微微頷首,命守門的侍衛帶其進去,到二姨娘的院落裡。
“老先生,我先走了。”姜瑾掀開簾子,進了馬車裡。
即墨從一旁飛身而來,跟着阿俏一併上去。
到了宮中,看着那宮牆吹拂的風,樹葉飄零,她不由得感嘆,多看了幾眼。
自七皇子宮變之後,又是一番景象了。
姜瑾呵着氣,有些冷,來到了公主的寢殿裡。
“公主,姜大小姐來了。”婢女過來通稟道。
尉遲茗嫣聽見了,連忙迎過去,看到了清麗的人兒便道:“阿瑾姐姐幾日未見,倒養好了些。”
“公主此話是誰教的,倒頗有些老一輩說話的風範。”她不由得輕聲笑着,由她領着自己落座,而後遞來暖爐給她捂着。
“快將溫過的燒酒端過來。”她解釋道:“這燒酒小飲一杯是不會醉的,酒性不強,可以暖暖身子的。”
姜瑾見她似是懂事了許多,這說話與舉止比以前也是小不一樣了。
“前段時日發生了很多事情,今日見公主似是成長了許多。”她緩聲道。
“唉,是啊。”尉遲茗嫣附和了一句,而後道:“阿瑾姐姐可知曉,今日要涌進一批新尚書郎入職。”
她微微蹙眉,搖頭道:“不曾聽過。”
“一大早的,就吵死了,好多人呢。聽說這外頭科舉中了爲首列選舉,有一些儒家子弟也來呢。但本公主自是不感什麼興趣了,就覺得煩人。”尉遲茗嫣晨時都未睡好。
那些個人初次進宮,哪裡分得清東南西北往哪兒走的,好死不死的都來她寢殿前面聚着呢,後來自是被轟走了,氣了她許久。
姜瑾笑。
“阿瑾姐姐你還笑呢。”尉遲茗嫣嘟着嘴道。
“對啦,姐姐最近都在做什麼呢?”
“也不曾做些什麼,只是在府中閒着罷了。”她道。
其實是不想將一些沒必要的煩惱告訴公主而已。
“哦……”她沉寂了下來。
“公主呢,想是很忙罷?”姜瑾詢問道。
尉遲茗嫣輕輕吐了吐氣,道:“說忙也不忙。不知怎的,總覺得什麼也沒做,但確實做了不少,這一天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唉,倒要讓人開始思慮整日要做些什麼刻骨銘心的事好,仔細一想,都不記得先前的每日都在做什麼。”
公主竟也開始想這般多了。
姜瑾正了正色道:“公主保持這樣便好。”
“真的嗎阿瑾姐姐?”她純真問道。
她溫和的點了點頭。
“對了,阿瑾姐姐。我近日在宮中閒得慌,你明日要去王侯大人府上嗎?帶上我吧。”尉遲茗嫣道。
可是尉遲夜那邊,應該是不會允許她出宮的吧,更何況已經有了前車之鑑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啦,沒關係的。昨日我同皇哥哥提過了,他竟然答應了。說是王侯大人府上,同阿瑾姐姐一起就沒有關係。呃,然後還給我加了很多的侍衛。”她說着說着,聲音便很小了。
姜瑾都能想象,公主去了王侯府,要帶着許多拖油瓶的壯觀景象了。
至於皇帝爲什麼會答應,大概也是覺得同她在一塊比較安全吧,也有可能是他太忙了,也不想讓公主一直纏着索性便答應了。
“好嗎阿瑾姐姐?還是姐姐吃味,不想讓我去王侯大人府上,打擾你們二人呀。”尉遲茗嫣挑挑眉。
“這倒不是。”姜瑾想起年年還在府上,會不會有點。
“那就這麼說定啦,明日我便先去姐姐府上,我們再一道同去。”她開心道。
說來其實也是一時興起,在宮裡頭悶,但也不能出宮去街市玩。
她想了想,關係比較密近的就是阿瑾姐姐了,遂跟着阿瑾姐姐一併去王侯大人的府上去玩,那再好不過了。
不過她也是會看這些分寸的,有她在,一定要給王侯大人和姐姐多製造些甜甜的氛圍出來,嘿嘿。
想到這裡,尉遲茗嫣就很興奮很高興。
姜瑾瞧見她笑得這樣,也不知她是在想着什麼好事。
對了,好些時日未見到元小公子了,也不知他都在做些什麼。
“阿瑾姐姐,你可瞧見過元堇德了?”恰好,尉遲茗嫣問出了她想問的。
“未曾。小公子也沒有再進宮來嗎?”
“不知道呀,反正沒有來本公主這兒瞧過我了。”她扁了扁嘴,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姜瑾鳳眸微動。
“沒關係的,想是元小公子在忙些什麼罷。得空了,定會來尋公主玩的。”她寬慰道。
“我纔不要他來呢。”她有些傲嬌道。
這時的司真閣內,隨從來回報道:“閣主,人手已經安插進去了。”
尉遲弈露出十分陰側的笑容,什麼也沒說。
“該做什麼,不用我吩咐了吧。”他笑容驟歇道。
“是。”隨從緩緩退下。
皇帝哥哥啊,我的好皇帝哥哥,你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我會在你宮中安插親信吧。
接着,就等着好消息聽了呢。他輕聲冷哼。
公主寢殿的外頭,有一些人經過。
“外頭怎麼回事,又是那些晨時的人麼?煩不煩啦。”尉遲茗嫣道。
一旁的婢女說選舉已經結束了,是從公主寢殿邊上路過的。
“這麼快就結束啦?”她微微有些驚訝。
姜瑾思慮,問道:“是何人呢?”
婢女被問到了,方纔去端茶的時候有聽到一些蜚語,說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選舉的幾個尚書郎,有其中一人是另一位大人推舉而上的。”
“是哪位大人?”尉遲茗嫣好奇問道。
“好似是戶部的尚書大人。”婢女誠懇道。
“好啦好啦不用說了,本公主不想聽這些了。”她擺了擺手,婢女便退到了一旁。
姜瑾稍稍有些疑惑,但也並未放在心上。
略在寢殿裡坐了一會兒,同公主聊了一兩個時辰,便準備出宮了。
丫鬟阿俏與即墨等在外頭。
她忽的腹部有些疼痛,想去解個手,便繞了一段路,只讓阿俏跟着。
待出來過後,隱約瞧見樹影下有人頭攢動,瞬時一驚。
“你可看見了,那邊有人。”姜瑾問道。
阿俏放遠看過去,確實有人,還是兩位,在竊竊私語着什麼。
其中一個身穿朝服,想是宮中的某位大人,能在此隱蔽的地方商談事宜,定然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情。
她眯起鳳眸望向另一人,衣裳不似宮裡的行頭。
“小姐,我們還是快走吧。”阿俏提醒道。
姜瑾點了點頭,最後再看了兩眼,便沒再多關注了。
宮中近日風頭正緊,諸事許多,遂她什麼事情都會多比常人思慮一些。
朝中大臣與外部人商談,所謂何事?
懷着心事回到了將軍府,想起了二姨娘的病情,便去了其院中看看。
發現那老先生還未離去,門口的下人慾要喚她,她示意不用,並遣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