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度過,本母親想讓她一同陪同守歲的,但她委實沒有那個氣力了。
最近太累了,眼皮子都在打架叫囂着,這歲也是守不下去了,所以回房睡了。
然也是奇了,本身比較睏乏的,上了牀榻後又清醒幾分。
沾着枕頭,望着帳頂,沒有什麼好想的,卻是睡不着。
而後想起遜之給她的書信幾封,她一直都沒有世間去看,也沒有回信給他。
他一定急壞了罷。姜瑾起身,身着素衣,只披一帶絨的披風,點了油燈。
緩緩打開一封封書信,上面皆表露出擔憂之詞,還提前預祝了她除夕好。
她動了動筆墨,娟娟字體靈動,寫出了長篇大論。
大致是說,自己近日諸事太多,皆趕在了一塊。所有的事情發生的措手不及,令人難以緩過來。
二姨娘去世了,阿妹也不知所蹤。
姜瑾了了交代幾句事情經過,便在最後道,可能這段時日不會有多有空,望他勿念,在北疆好好生活,並祝他過年好。
寫完不知不覺在油燈下漸漸眼皮子都睜不開,暫且趴在書桌上睡了,卻不想就這樣睡着了。
早上是被一陣熱鬧給吵醒的,恍然想起今日便是春節了,也是君無弦的生辰。
她有一隨身戴了許多年的平安符,想將此贈送給他,願他安平。
推開房門,就見丫鬟阿俏十分喜氣的對她道:“小姐,過年好!”
見她穿上了新衣裳,姜瑾微微笑了笑,望去了即墨那兒,他還是一身換洗的兩套錦衣。
她回房將收藏許久的一套衣袍拿了出來,對着不遠處的他招了招手。
“小姐。”他來到身前。
“今天過年,喜慶。你一直穿這衣裳也不大好。這件衣袍,是我早些便準備好的,想送給你,你去換上瞧瞧吧,不知合不合身。”姜瑾交給他道。
即墨有些愣神,看着她。
“即侍衛你還傻愣着幹啥呢,小姐給你的新衣裳,還不快謝謝小姐。”阿俏提醒道。
他立即低頭接過,道:“多謝小姐。”
她微微一笑,對着二人道:“過年好。”
“過年好,小姐。”阿俏與即墨相視一眼,也跟着道了一句。
姜瑾走出了院落,來到府門前,詢問門口的人在做什麼。
“大小姐來了,大小姐過年好啊。奴是在門口迎接賓客呢,管家大人去忙活去了。”下人恭敬道。
“可否讓我瞧瞧名單裡都有誰。”
“好的大小姐,給您。”下人遞過去名單。
有同父親在朝廷上比較親近的幾個大臣,她識得。
還有母親比較要好的姐妹。
最後便是君無弦了。
姜瑾還了回去。
皇宮中,一片熱鬧。
尉遲茗嫣穿上了極好看的新衣裳,對着銅鏡轉了好幾圈。
往年過年她都一個人在殿裡,因爲那時候身體不好,但今年可以跟大家一起過啦,好開心。
“皇哥哥在做什麼呢?”她問一旁的婢女道。
“皇上去了太后娘娘的寢宮,正去拜見呢。”
“本公主也是該過去了。”她便開心的走了過去,而後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這過年,可不可出宮呀?”
婢女想了想道:“還要等初一的時候可以。公主殿下若是想找姜家的大小姐去玩,不如初一那天問問皇上吧。”
尉遲茗嫣點了點頭。
將軍府,姜瑾曉得,春節要請人過來一起過纔是最熱鬧的。
於是便擺了家宴,陸陸續續名單上的人也到了。
“是王侯大人,王侯大人來啦。”丫鬟阿俏提醒道。
她正在發沉,聽到聲音驟然擡頭,對上了他對着自己淺笑的眼神。
“小姐。現在還不到用膳的時候。所以小姐同王侯大人可以先去……”阿俏暗示的挑着眉頭。
姜瑾見他朝着自己過來。
“姜兒今日看起來,精神甚好。”君無弦溫笑道。
可能是換了新衣裳,便自覺的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昨夜也是睡好了的。
“去我院落裡說吧。”她正欲轉身,卻被他扳了回來。
她遊戲疑問的看着他,卻聽他輕聲笑道:“姜兒未免有些心急了些。本候還未去向大將軍與大夫人請禮。”
姜瑾倒是忘了,便同他一道去。
姜懷與姜氏正與一些大臣閒聊,見到了兩人並肩而來,心頭也是喜悅。
“這位想必就是姜大小姐了吧,果真是花容月貌啊!”
“這不是王侯大人嗎!竟是大人,失敬失敬!”
“王侯大人。”
幾個大臣有些誠惶誠恐。
君無弦淡淡的笑了笑,禮道:“大將軍,大夫人。”
“大人不必拘謹,來人,賜座。”姜懷道。
於是姜瑾便站在了一旁,於禮才合。
“阿瑾啊,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去做嗎?”姜氏道。
事情,倒是沒有,不過母親是好意讓她下去的。
畢竟受着這麼多人毫不避諱的眼光,而且他們朝堂人說話,自己作爲小輩的也是插不上嘴。
有些話更是聽不得的。
“阿瑾告退。”姜瑾對着在座的幾位也禮了禮,退下。
幾個大臣紛紛面露讚賞之色,道:“不愧爲大將軍的嫡長女啊,真是大家風範。”
“我聽說,將軍不是還有一小女與庶子嗎,怎的不見呢?”
姜懷與姜氏的面色立即有些難堪了起來。
“並非是刻意避人,實乃老夫的二女,因其孃親重病,遂衣不解帶的照料着。至於庶三子,終日駐守他疆,遂也不得回了。”
原來是這樣,大臣們同時也讚賞着二小姐孝順,三子雖爲庶子,但也很是懂事,保家衛國,連過年都不回來。
“大將軍不愧是大將軍啊,三個孩子都如此優秀,尤其是姜大小姐啊,真是風華絕代。”
“我曾略有耳聞一件事。方纔見王侯大人同大小姐一道進來,可是二人的關係已經……”
姜懷與姜氏笑了笑。
“讓諸位大人關切了。確實不瞞諸位,本候與大小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君無弦淡聲道。
“竟真有此事啊!”
“是啊是啊,那真是恭喜啊。大將軍要有一個這樣好的女婿了。”
“王侯大人可是我們西謨第一謫仙公子啊。只可惜我家女兒是無望了哈哈哈。”
姜懷只是陪着笑。
“小姐在想什麼呢?”阿俏問道。
“這大過年的,阿月卻在外面流離失所。”姜瑾在池邊道。
望着池塘裡的自由自在的錦鯉魚兒,她投下了幾個魚餌,卻讓它們爭相廝鬥。
“小姐對二小姐可真是好呢。即便二小姐做了那樣的錯事。”阿俏道。
不論是先前二小姐給她們家小姐製造了多少爛攤子,還是跟小姐一樣喜歡上了王侯大人,再是後來那姦夫也是,竟也拜託她們家小姐,幸好小姐沒有遭受連累。
但到底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昨夜除夕大將軍與小姐都不大說話了。
這也就罷了。二小姐是中了心魔不成,竟能想到放火,若非是即侍衛,怕是大將軍與大夫人都不能安然無恙了。
捲了銀子便跑了,現下也不知去了哪裡。
要按照阿俏來說,雖然大將軍這樣冷漠對待二姨娘,但也是二姨娘不守婦道,跟那男子私會在先,這換了哪個男子能接受呢?
大夫人檢舉也是爲了將軍府不是。
但卻鬧了這麼一出,二姨娘本來身子就不好,這一切也是她自作自受。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
唉,不過少了二姨娘與二小姐,這將軍府一夕之間就冷冷清清下來了。
“別說了阿俏。姨娘生前就託我,一定要好生代替她照顧好阿月。我怎能食言呢?”姜瑾問道。
阿俏努了努嘴,到底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想下去幹活了,離開的時候碰到了君無弦正朝着此處過來。
“王侯大人同大將軍談好話了嗎?”她有些詫異。
“你家小姐,在做什麼。”他淡淡問道。
“大人是不知道,這幾日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丫鬟阿俏便回頭看了幾眼池邊正煩惱的自家小姐,而後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君無弦面色變了變,道:“竟有此事……”
“是啊,奴婢一時也是沒有緩過來呢。”阿俏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二小姐平日裡頭從來是小心翼翼的,膽子都很小。
想必此次當真是心傷了,纔會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
姨娘走後,二小姐定是覺得無牽無掛了,便也不想繼續待在將軍府了,所以纔想法子出去的吧。
但這二小姐離開了,倒是留小姐憂愁了。
唉,真真是造孽喲。
“大人沒事的話,奴婢就先下去了。我家小姐最近總是這樣煩悶的,還望大人能夠多多勸解小姐,奴婢在此謝過大人了。”阿俏欠了欠身道。
“嗯,下去吧。”君無弦言完,便緩緩走向了那池邊的人兒。
姜瑾還沒有發現人在她身後,只是出神的望着池裡的人兒,忽然醒過神發現池裡多了個人影。
當即便駭了一跳的轉身,發現是他後,稍稍鬆了口氣。
最近有些繃緊了呢。
“姜兒府上的事情,本候皆聽說了。”君無弦朝她伸過去手,她便借力站起了身,微踉蹌了兩下站穩了。
“聽說?你聽誰說了?”姜瑾狐疑問道。
他沒有言話,她都能猜的出來,問道:“是阿俏吧。”
“你的丫鬟,說你近日憂愁十分。本候便來開解開解你。”君無弦執起她的玉手道。
“沒有,不要聽她亂說。我自是好的很,也沒有必要因太過事情亂了陣腳。”姜瑾回握他。
二人在池邊緩緩走着,散散心。
話是這麼說,可是語氣卻看起來不似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
“姜兒,在憂心什麼。”君無弦問道。
“說憂心,也不似憂心罷。”說不出來的感覺,甚至有些迷惘。
他微微站定,凝視着她,啓聲道:“這世間上的任何一個人,皆有他自己的抉擇。姜兒,又何必替他人做抉擇呢?”
姜瑾微怔,低下頭。
阿妹選擇離開將軍府,自己獨立生活,但是她從來沒有出過門,一個人真的可以麼?她要如何生活下去,靠什麼謀生呢?
“我答應過姨娘的,要好生照顧好阿妹。可是現在,我卻連尋她也尋不得。”她心中有愧。
“無論如何,皆是二小姐的選擇。如若你強行讓她留在府中,她是否真的快樂。”君無弦問道。
這點,她確實也知道。
阿妹一定很恨父親與母親吧,在這將軍府也是無法安身立足的了。
可是,她就是想要找到她,幫助她一些,讓她好過,那她便放心了。
這樣也尋不到她,怎麼才能幫到她呢?
“姜兒。你尋了這麼久,可尋到過?”君無弦問道。
“沒有。”姜瑾搖了搖頭。
“那便是,她不希望你能夠找到她。”他緩聲道。
是麼……阿妹真的不願意面對自己嗎?還是她也一併恨着自己呢?
如果那封書信不漏出來,就不會那樣事大,歸根究底,是她不應該幫忙的,她幫錯了忙。
也好,既然阿妹不願意見自己,那便祈願她能夠過的安好吧。
姜瑾默默嘆息,而後緩緩的伸手,腦袋靠在他的身前。
“謝謝你。”
“傻瓜。”
嗯?她探出腦袋瞧着他,狐疑道:“你怎的學會說這個詞了?”
“城中有不少小公子,與佳人你儂我儂時可不正是說的這些甜言蜜語麼?”君無弦詫異道。
姜瑾忽的笑出聲,見他還這麼正經的模樣,也不知是誰說給他聽的。
“對了,年年她爲何不來?”
“在府上,由書塾先生教書。”君無弦道。
“她怎的對這些感興趣了?”想不到這個小小姐還挺有上進心的。
“在府裡太過煩悶。我自作主張,便爲她請了個先生過來,想讓她多學些知識,總比空玩打發時間好。”他輕聲說道。
嗯,確實。這樣也能夠讓她安靜一段時日吧。
他就是這樣的細心的男子。姜瑾在心中默默道。
“你可記得,今日除了是過年,還有一個日子?”她忽的離開他的懷裡,眨着鳳眸望着他道。
上頭的人兒傳來一陣輕弦般的笑聲,他道:“自是不會忘的。”
“給。”姜瑾將一早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了他。
君無弦有些微怔的接過,“這是何物?”
“我從小戴到大的護身符。”她笑着道。
他瞧了幾眼,極其珍視的收好,而後也拿了出來一個,贈給了她。
“這是我的。”
姜瑾接過,問道:“你也有?”
君無弦負手,身形纖立,眼神飄遠道:“幼時一位教我讀書寫字的老者贈的。”
她深知這個護身符的重要性,便給他道:“這樣重要,我不能要。”
“那姜兒的,便不重要了?”他笑着說道。
話說這麼說了……但她大大方方的送出去,這會子又收了個。
“嗯,那我收了吧。”姜瑾小心的收好。
她想起了什麼,淺笑道:“這算不算互贈信物?”
君無弦撫上她的青絲,在她耳邊輕聲道:“姜兒是說,定情信物麼。”
她忙離開他一些距離,面上有些微微泛紅。
“你是我的人了。”他滿意的看着她面上的神情笑道。
姜瑾嘀咕着說道:“還未成婚之前,皆不算。”
“那我二人便早日成婚,可好?”君無弦笑。
她不同他貧了,兀自走了起來。
即墨就隱身在一旁。
他換上了小姐送給他的衣裳,出乎意料的合身。
也不知,他穿的好不好看呢,真想讓小姐看一看。
可是她現在,卻同另一個男子在一起,這個男子,是他曾經的主子。
他二人,纔是最般配的。一個是西謨第一謫仙公子,一個是西謨第一風華女子。
再看看自己,什麼也不是,也就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衛罷了。
他也就會舞刀弄劍的。
王侯府上,年年鬱悶的撐在桌上,想着事情。
教書先生以竹板敲了敲木桌,道:“小小姐,這句該怎麼念呢。”
“先生不是教書的嗎?爲何會問我呀,我當然是不會念啦。”她說道。
孺子不可教也……先生當然是知道的,只不過是想讓她親口唸出來罷了。
“小小姐可聽到我說話了呢?”
“聽到了先生。您繼續吧。”年年的聲音都似提不起勁來似的。
“那小小姐說,我方纔所念此句,出自哪一本書?”
“不知道啊,要不先生您再念一遍?”
教書的先生險些栽倒,這已經唸了三遍了。
於是這一個午後,年年都彷彿耳邊在念經般的接受教書先生的洗禮。
不知不覺就困過去了。
景從屋頂下來,去拿了件披風,而後對着其道:“先生,今日就到此了吧。”
“也好。”教書先生看了眼戴面具的景道。
合須也跟後跳了下來,非常的無奈。
“回來後也不知大人會怎麼說。”
“大人是不會訓斥小小姐的,頂多換個教書先生。”
“我看換再多也沒用。小小姐如此,哪像是聽得進去知識的人。”合須搖頭道。
“不說了,你在這陪着她吧,我去玩了。”他又飛上了屋頂,愜意的躺着,看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