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面帶悅意,道:“好的娘娘。”
於是她的眼睛眨了眨,給她講了個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
是說天底下有一對璧人,他們彼此很愛對方。但是有一日,這片安穩便被打碎了。
女子是將軍府的嫡女大小姐,男子是朝堂的命臣,王侯大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雲妃的睫毛顫了顫。
姜瑾捕捉到此細微之處,繼續說道。
那將軍府的大小姐曾得罪了另一個王氏的大小姐,那王氏大小姐處處與她作對。後來因一場巨大的變故,王氏大小姐便失蹤了。
再一次得知到其她的消息的時候,便是變故的開始了。
王侯大人打探到王氏大小姐,現在已經是別國的皇后娘娘了。
暗哨放消息過來說,這段時日,那皇后娘娘會想法子來對付嫡女大小姐。
王侯大人不放心自己心愛的人被算計,因爲已經有過一次失去她了,不能夠再失去她。
於是便想了個法子。既然那皇后娘娘在別國的宮中,無法前去,那便派個人進去。
姜瑾言此,若有若無的眼神在雲妃的面上流轉。
“然後呢?”她問道。
“然後……”
她繼續說,王侯大人安插了自己的親信進去了宮中,與那皇后娘娘制衡。
如此一來,其便是分身乏術無法再有其他餘力對付嫡女大小姐了。
但是禍不單行,好事總是消逝的快,壞事接踵而至。
那嫡女大小姐與王侯大人沒有甜蜜一段時日,便又生了變故。
有人尋仇至府邸,使計擄走了大小姐,一路過了城門,欲要逃去,半路卻被另一個曾經的宿敵劫走。
這一路驚險無比,大小姐後來得知,他們是要去別國了。
“之後呢?那大小姐當真去了別國?”雲妃問道。
姜瑾笑了笑。
之後,嫡女大小姐進了別國的宮中,恰巧的,正是那皇后娘娘所在的宮裡頭。
她心灰意冷之下,想起了王侯大人曾經同她說的,安插了親信在這宮裡頭,她瞬間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
她想着,這場恩怨總要親自面對了結的。
如今身處一人在宮裡頭,她暫時委身做了那曾經宿敵的婢女,爲了保全自己。
但是大小姐卻仍舊在尋找着,王侯大人所安插在宮裡頭的,那位娘娘。
姜瑾言完,擡眼意味深長的看着雲妃。
雲妃沉默了許久,而後道:“那位大小姐也是不容易。”
“只要她找到了那位娘娘,就有法子與她一起聯手對抗宿敵了,就有希望。”她略帶些急切道。
但云妃卻是面目有些糾結,她努了努脣,試探問道:“那,那位娘娘該如何幫到那位大小姐呢?”
姜瑾忽然笑了,她道:“我想那位大小姐是絕對不會牽連到娘娘的,只需要偶爾給她點小幫助即可。”
雲妃瞭然過來,道:“既然這樣,如果我是那位娘娘,就一定會幫那大小姐的。”
言完,二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
她道:“我相信,那位大小姐也一定會很感恩娘娘的。”
雲妃點了點頭。
姜瑾心中的大石頭沉沉的落地。
“百葉。”雲妃朝着院落外頭喚道。
百葉便進來。
“我乏了,扶我去歇息。”她緩緩起身。
姜瑾見勢便低首道:“那奴婢就不打擾娘娘歇息了。奴婢告退。”
走在回去的院落裡的時候,她的一顆心算是沉澱了下來。
方纔的那一番暗暗的對話,她不知淌多少冷汗,一字一句都小心翼翼。
這回可以確定,雲妃是君無弦所安插的人了。
那麼,她就可以幫雲妃一把了。
只要這後宮的盛寵依舊是她的,自己的處境則也會好起來。
回到了院子裡,琴兒與心兒便急忙的湊過來,她們異口同聲問道:“瑾姑娘你去哪了。”
姜瑾隱隱有些不安,問道:“怎麼了?是公子有什麼事麼?”
“公子一直找不到你,我們也不知你去了哪裡。正準備出去尋你呢,好在姑娘回來了。”琴兒道。
……什麼。她走之前不是跟尉遲弈說過她要去還食盒的麼。
“我有跟公子說過去哪的。”她道。
“可是時間太長,公子也會擔心瑾姑娘的。”心兒說道。
擔心?姜瑾內心自嘲。他會擔心她就怪了吧。
不說了,她緩緩走過去推開房門,輕輕掩好。
“送個食盒送這麼久?”尉遲弈冷冷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便見他轉着木輪椅向她過來。
“雲妃娘娘喜歡我白日所講的那些趣聞,所以便多留了一會兒。”姜瑾低眉道。
只聽得一聲輕蔑的哼聲,道:“你想攀龍附鳳,有我一個還不夠麼?”
“不是,我沒有。”她說道。
尉遲弈的面目森然陰鷙,她看着這張可怖陰森的臉心中萌生出點點懼意來。
他這個樣子,像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一樣。
“你去了這麼久,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卻在同別人訴說趣聞。小瑾,你好狠的心啊。”他望着她一字一句道。
姜瑾怔了怔。
她看見他手背有明顯的擦傷,蹙了蹙秀眉,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尉遲弈掩飾好,淡淡道。
她猜也能猜得到,想是他不喜歡被人的碰觸,她剛好又不在他房內,所以他需要她的時候,她不在。
心頭忽然隱隱有些小愧疚。
姜瑾在屋內翻箱倒櫃的去尋藥盒,找到後便蹲下了身子,對他道:“把手伸出來吧。”
“假惺惺。”尉遲弈哼道。
她便拉過他的衣袖,露出了他擦傷的手背,將藥盒裡濃稠的膏體輕輕點在上頭。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給他上藥的人兒。
驀地,多餘的她在帕子上賴了賴。
“好了。此事,確實是我的錯,對不起。”姜瑾緩緩起身道。
尉遲弈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收回手,以袖口掩之,另一隻手覆在了方纔她上過藥的手背上,冰冰涼涼的。
她玉指觸碰過的地方,他手背上隱隱有些泛紅。
“你與那雲妃都說了些什麼?”他問道。
姜瑾一邊將藥盒收好放在顯眼易夠到的地方,一邊隨意道:“沒什麼,只是一些趣聞而已。”
“真那麼簡單麼。”尉遲弈咄咄逼人道。
她的手一頓,想了想,道:“就是這麼簡單。你若不信,親自去問一問雲妃娘娘吧。”
面對於他的質問與猜疑,姜瑾已經習慣。
“你過來。”他喚道。
她便走了過去,來到他面前,問,“怎麼了。”
“蹲下。”他命令道。
姜瑾狐疑一瞬,不爲所動。
“我讓你蹲下,小瑾。”他極有耐心,語氣甚至多了份溫軟。
她納悶他這是怎麼了。
於是略帶些提防的緩緩蹲下,而後額上便多了一份涼意,她下意識的躲開。
尉遲弈的手在半空中,繼續查看她額上的傷勢,道:“好一些了。手給我。”
原來他是心有愧疚啊。
姜瑾道:“不用了,手也好多了。”
“給我。”他這次已然快要沒有耐心起來,語氣裡帶着分不耐煩。
她便將包紮着的手指遞過去。
尉遲弈擺看了一番,驀地他回憶起了什麼,眼睛盯向了她的左臂。
他擡手,就要碰觸到她。
姜瑾立即偏過,道:“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我看一眼。”他眉間鬱郁。
這怎麼讓他看?她堅決不能讓他看。
這是要讓她把衣袖都撩上去,露出皮膚。
姜瑾沒說話,看起來十分的疏離與不情願。
尉遲弈嘲諷的一笑,道:“我該不該給你立一個貞節牌坊呢?小瑾。”
她聽出了他話中的刻薄之意,無動於衷。
“爲了你那老情人,守身如玉,是麼?”他質問。
“不,爲了我自己。”她擡頭道。
“小瑾,外頭都傳遍了,你在他府上留宿。你二人之間,到底有沒有做過那等齷齪之事,也只有你自己知曉。”尉遲弈嘴角帶着諷刺道。
姜瑾笑了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行的端做得正,我知曉什麼?”
他忽然假意的嘆氣,說道:“君無弦是真君子,心愛的女子睡在一旁,竟吃不得。你說,他是真吃不得,還是不想吃?”
她道:“你不瞭解他,但我瞭解他。”
尉遲弈的眼睛鋒芒一瞬,鉗制住她漂亮的下頷,誘聲道:“小瑾。我該謝謝你爲自己守身如玉,總有一日,你會成爲我的女人。”
姜瑾掙脫開來他,像看瘋子一樣的看他。
她錯了,他根本就沒有正常過,他就是一個有病的瘋子。
他輕輕撫上她隔着幾層宮裙的紗,緩緩撫上去。
她立即起身,卻被他拽向了自己,背對着他,坐在了他毫無知覺,麻木的雙腿上。
“放開我。”她恨道。
“不能。”尉遲弈悠悠道:“你知道麼小瑾。正如你此時的樣子。你永遠,都不能夠反抗我,掙脫我。你只能像這樣,被我強迫着。”
姜瑾的秀拳緊緊的攥起。
忍,隱忍。
他看到她攥起的玉拳,將手覆上去,說道:“現在我還不會碰你。”
她暗道他敢!她雖不是貞潔烈女,但也會想盡辦法殺了他的!
“小瑾,你真好。”他有意無意的在她脖頸處呵氣。
西謨。
“大人,我看是尋不到大小姐了……”一個禁衛軍低低着頭遲疑開口道。
他們已經尋了三日三夜了。
“大人,再這樣無止盡的尋下去。大人的身子……”另一個也奉勸道。
“大人,兄弟們,恐怕也耐不住這樣的尋找。”第三個站出來勸道。
他們也知道,大人對姜大小姐深深的情意,但是人都有命。
若知曉姜大小姐人在哪裡還好,只是三日三夜也未尋得一點蹤跡。
君無弦一身衣袍襯得他瘦削不已,他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道:“回去吧。”
但他卻沒有隨同軍隊一起,而是繼續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大人!”身後的禁衛軍喊道。
“罷了罷了!聽大人的吧,咱們先回去稟告皇上,再,再做打算吧!唉。”另一個拉着他勸道。
“見大人如此,作爲屬下的,這心裡也着實不好受!你說這姜大小姐是非怎麼這麼……”話還未說完,就見到禁軍頭的人瞪着他,他便不敢再說了。
若非是大人,換做了旁人,也不會這樣執着下去。
禁衛軍帶着人走了,留下幾個在此原地等候大人,還有兩個則是追了上去。
合須與景還有即墨,也在江湖上各路地方打聽,但一無所獲。
“是我沒有保護好小姐,我該死。”即墨的面目憤恨,攥緊的拳頭都溢出了血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這次大小姐,是真的麻煩了。”合須嘆氣道。
沉頓了片刻後。
“我們要不要,去別國找找?”景忽然開口道。
話落,合須與即墨看他像看鬼一樣的。
“你說的對!”他二人齊聲道。
這麼簡單的問題,他們爲什麼一直沒有想到呢?腦子都被大小姐的失蹤給攪糊了!
將軍府內。
姜氏依舊是兩眼空洞無神的躺在牀榻上,嘴裡一直默唸着那一句話。
阿俏流的淚都要乾了,三日三夜了,小姐還未被尋到。
小姐,你到底去了哪裡啊!到底去了哪裡啊小姐!你快告訴我們吧,我們好擔心你啊!
她趴在牀榻上,看到大夫人如此,瞬間覺得灰敗不已。
宮中。
姜懷與衆朝臣在殿上同皇帝議事。
姜瑾夜半被擄一事,引起衆朝臣的兩面爭議。
“哎呀,這大將軍可真是流年不利啊。這大小姐也算是個奇女子了,好容易吧從邊疆折騰回來了,這眼下又沒了,唉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朱大人從中挑撥道。
經此一說,紛紛有朝臣議論,“會不會大小姐又被帶去邊疆了?聽說那邊疆大王對大小姐可是情深意重的。”
“有這個可能。”
“是啊是啊,說不定就是。”
一時間,殿內衆說紛紜,尉遲夜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滿面倦容的以手掐着眉心。
“大將軍,你倒是說幾句話啊。”朱大人挑釁道。
“聽說可是三日三夜都未尋到啊!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你給我閉嘴!”姜懷怒氣沖天,揪起其領子警告道。
朱大人向皇帝求助,尉遲夜猛地一拍案牘道:“夠了!!!”
頃刻,皆都安靜了下來,誰也不敢再造次。
“朕的臉皮都要被你們給丟光了!再吵下去,你們都不用來上朝了!”他怒道。
“皇上息怒。”衆臣俯手道。
尉遲夜冷哼了一聲,漸漸平息。
他問道:“王侯呢?”
朱大人倒是回的快,道:“還在尋呢。皇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非要一直這麼尋下去了,這王侯大人的身份何等,傳出去豈不讓鄰國笑話?再者,無論如何,還是要回歸到本業朝政上纔是。”
此話落,有些朝臣點頭附和。
“皇上,臣以爲,大將軍之女就這麼沒了,如果不能給大將軍一個交代,又怎麼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呢?到底是在西謨沒的。”那位朝臣暗示道。
“照你這麼說,還要怪皇上了?我等又怎麼知曉具體情況如何呢,難不成你知道?”朱大人哼道。
“你!”那位朝臣氣煞。
姜懷暗示性的提醒了一句,便作罷了。
尉遲夜頭疼不已,閉着眼睛道:“住嘴住嘴住嘴!”
言完,頭更加疼起來,險些昏倒。一旁的公公見勢連忙去扶。
朝臣們便訕汕的,不敢再發出一言一句了。
“朕總有一日,是被你們活活氣死的!”尉遲夜怒道。
“請陛下息怒。”朝臣們紛紛跪拜下來。
他黑着臉道:“此事,暫時封鎖,不能讓別國笑話我們。另外,該找的還是得找!至於其他的,大將軍,你自己看着辦吧!”
言完,尉遲夜便拂袖退朝,離開了大殿。
朱大人見此,還不忘再次挑釁的來到姜懷面前,道:“哎呀大將軍,我勸你還是回去燒燒高香吧。你這兩年可不太順啊。”
其身旁的朝臣欲要上前理論理論,被姜懷按住。
“聽朱大人的口氣,倒似那民間的婦孺一般,不僅好管閒事,這一張狗嘴裡也是吐不出來象牙。怎麼朱大人對本將軍如此關切,莫不是心存什麼惡意不成?”他道。
朱大人手指着半天,周圍的朝臣皆掩袖笑話。
“你,你給我等着,等着。”他湊前去暗暗威脅道。
於是便在衆臣的目光中盛怒的走出去了。
“大將軍這一句話說得好,說得好!”有一朝臣過來,痛快道。
這朱貴就是喜歡多嘴,同大將軍對着幹,他們也是看在眼裡頭。
方纔瞧見其那副樣子,倒真似那些婦孺一般,讓人不禁笑掉大牙一般。
姜懷只是對各位朝臣一揖,便走出了殿外。
有幾位朝臣紛紛嘆惋,或許這就是命吧,姜大小姐真是紅顏禍水啊!
唉,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公主的寢殿內。
跪倒了一片的婢女太監,那貼身婢女哭着端着一碗藥粥,抽泣道:“公主,公主。奴婢求求你了,多少也要吃一些吧。公主這樣下去,身子會承受不住的,會,會餓死的呀公主。”
尉遲茗嫣懨懨的拂開,虛弱道:“拿走。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