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和竇非等人推行新法,阻力無非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士族公卿,一個是儒家學派,這兩個目前都是既得利益階層,當然要遏制新事物的發展。
如今董仲舒爲秦城自己說動,也算是爲新法和儒家之間的關係打開了一個新的格局。新法勢頭銳不可當,儒家學派的人若是想死磕,不定誰勝誰負,畢竟秦城乃是當權派,背後又有大漢百十萬軍隊作後盾。現在這個儒法合流的局面無疑是最好的,既沒有完全顛覆儒家的地位,也讓兩家看到了一種新的希望,能夠展開合作。
想想竇非和董仲舒一起爲著述一門新學同舟共濟,茶飯不思,唾沫四濺,時而爭的面紅耳赤,時而開懷大笑,時而激動不已,時而沉默苦思......秦城就感到心中一陣暢快。
轉眼間衛青出征已有八日,邊境有戰報傳來——衛青連戰連捷,已經將戰場轉移到了國境線之外。
如此捷報,自然令舉國振奮,特別是天下的漢軍將士。
在經過了去年的北軍中尉李廣河西大敗,左大將軍秦城入獄的風波之後,漢軍的處境就有些不妙,士氣也有些低下。這個時候,衛青大捷,再次證明了漢軍無往不利的威力,自然讓天下漢軍士氣爲之一振,百姓對漢軍的信心也再次高漲。
衛青出征的第九日,劉徹召見了秦城。
在宣室殿的軍事輿圖面前,劉徹對秦城說道:“衛青已經從代郡、雁門方向越過了長城,一路將匈奴殘軍趕回了草原,如今北方大定,朕心甚慰。”
“右大將軍智勇過人,出征必捷乃是常事。”秦城微笑道。
劉徹看了秦城一眼,然後將目光從輿圖的北方挪到了西北方,對秦城說道:“三年前,你出自上谷屯軍,當時李廣是上谷郡守、都尉,如此說來,你還算是李廣的弟子。”
“老將軍治軍有方,帶兵仁慈,多年前秦城能在老將軍手下爲兵,確是人生一大幸事。”秦城說道,心中已經有了不小的震動,劉徹在這個時候提起自己李廣弟子的身份,絕不只是信口說說這麼簡單。
果然,只聽劉徹接着道:“既然如此,那麼夫子在戰場上丟失的尊嚴,由弟子替他找回來,正是理所應當。秦城,你聽懂朕的意思了嗎?”
“臣明白!”秦城當即抱拳道,“臣願率軍出河西,以雪老將軍當日之辱!”
劉徹注視着秦城,一字一句道:“不要讓朕失望,也不要讓李老將軍失望!打通河西,鏈接西域,朕只許你有此一戰!此戰,不僅要勝,而且要大勝!要勝的漂亮,勝的乾脆利落!”說着問道:“你,做得到嗎?”
“此戰若不能如陛下所望,臣甘願提頭來見!”秦城昂然道。
“好!”劉徹隨即下令,“着你領軍三萬萬,出河西,滅匈奴渾邪王、休屠王,一戰而畢全功!”
閩越,王城東郊。
仍舊是那條小河,那葉小湖,小湖邊那個小院,東越王餘善蟄居的地方。
“如今東越王已經不再是一年之前那條蟄伏的睡龍了,爲何還要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見本翁主?莫不是覺着本翁主分量不夠,不能入了那王城?”身邊站着面無表情抱劍而立的雷被,劉陵纖手妖嬈的撥弄着茶碗,眉目對着那嫋嫋升起的茶霧,笑着對對面的餘善說道。
“翁主誤會了。翁主乃是上賓,本王怎敢怠慢?”餘善看起來神采奕奕,佈滿橫肉的臉上顯得有幾分油光異彩,面對眼前的嫵媚美人,縱然是閱女無數,餘善也不免心情大好,聽了劉陵的話,他便笑着解釋道:“此地乃是本王之前蟄居之地,不僅山靈水秀,景色宜人,而且這湖中草魚,也是難得的佳味。這回翁主不遠千里到了我閩越來,本王想着翁主對絲竹管絃應該是看的膩了,這便想領着翁主看看我這閩越特有的山水,嚐嚐這便特有的美味。”說着又道:“不過若是翁主不喜,本王立即請翁主入城。”
劉陵輕笑兩聲,盈盈姿態道:“方纔我只不過是說笑罷了,哪會真有那麼挑剔?況且東越王如此美意,正和我心,我豈有不領情之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餘善哈哈大笑。
兩人這便開始笑談,氣氛無比輕鬆。
中間有草魚等閩越特色美味上來,兩人這便舉杯換盞。
如此之後,兩人這才說起了正事。
“此地幽靜,風輕雲淡,若是以人作比,恰好如如今的東越王。”劉陵直視着餘善,緩緩說道,“東越王說我說的對麼?”
“翁主是想說本王太過平和,以至低調?”東越王呵呵笑問道。
“難道不是嗎?”劉陵不客氣的反問。
“自然,翁主可以作此見解。”餘善隨意道,似乎是毫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自己。
劉陵聞言,直起身,向餘善行禮,“還請東越王賜教。”
餘善充滿笑意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和得意的神色,回禮道一聲“不敢”,罷了遂說道:“本王縱觀自己這一生數十載,苦思先前失敗於南越番禹城的根源,常有所得,而其中行事肆意太過高調,乃是最爲關鍵所在。如今本王深居一年,閩越王騶醜已經成勢,本王才終於能再次上位,作爲大漢皇帝在閩越平衡閩越王的棋子。若是如此,本王還不知道收斂的話,只怕就算是這回能再次顯赫與人前,也好景不長。”說罷深意的看了劉陵一眼,“翁主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自然知曉。”劉陵點頭道,“不過我仍是要問東越王,你還要韜光養晦多久?”
餘善閉眼緩緩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的時候眼中精光閃爍,“不出三年!”
漠南草原。
右大將軍衛青領軍五萬,兵分兩路進入草原已經三日,這一日,大軍匯合,一路追趕戰敗的匈奴殘軍三萬人,越過查哈地邊界線,一路向西北而去。
查哈地之前本是匈奴左賢王的地盤,如今查哈地爲烏桓三族控制,已經不見左賢王。過查哈地向西,便是匈奴右賢王的草場,可惜去年右賢王就被秦城和衛青一起給擒獲,兩人更是率軍在右賢王的王庭肆意遊獵了一番,將其王庭絞得七零八落。
不過右賢王好歹比左賢王要好上一些,至少地盤沒有漢軍佔領。
右賢王去年被俘之後,其長子繼承王位,仍舊在這塊草原上統領其部族。
“大將軍,此去前方百里,便是右賢王王庭,我等是否繼續前行?”與衛青同行的北軍六將軍之一的蘇信開口問道。
衛青立馬眺望了前方一番,理所當然道:“前行!”
蘇信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大將軍,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衛青道。
“如今我等前面有匈奴殘軍三萬,右賢王王庭中至少有精騎兩萬,如此一來,我等近五萬疲憊之師匆匆趕去,是否會被他們以逸待勞?”蘇信面露憂色。
衛青看着前方,“去年我與左大將軍馬踏右賢王王庭,如今,他們必然會加強戒備,尤其是大戰爆發之後,其王庭精騎數量絕對不止兩萬之數。”
“在我等一路追擊的路上,並未遇見多少匈奴騎兵,連遊騎都很少,因有前車之鑑,這說明而今的這位右賢王已經將部族騎兵集中到了王庭。如此算來的話,右賢王王庭的精騎,應該不下四萬之數!”
蘇信聽罷詫異不已,“既然大將軍明知山有虎,爲何偏向虎山行?”
衛青哈哈一笑,對蘇信道:“右賢王之兵,皆羊羣耳,談何老虎?便縱使他有十萬兵,又如何?”說着伸手指向身旁行進中的北軍騎兵,大氣道:“我北軍將士個個精銳,驍勇無比,對付右賢王的騎兵,足可以一當十!如此,你我何懼之有?”
“將軍......”蘇信深受感染,頓時有些激動。
“傳令,加速前進,明日拂曉,與本將一道,再破右賢王大營!”
“諾!”
北軍將士遂加速行軍,在入夜時稍事休息,又連夜趕路。
及至第二日四更天,到達右賢王王庭外圍。
黑暗中放眼望去,大營中通火通明,人影幢幢,不時有馬嘶聲傳出。
隱沒在黑暗中的衛青面色嚴肅,身後的近五萬北軍將士無聲無息。
查看清情況後的衛青上馬,令傳令兵將自己的作戰計劃傳達下去,待各部就位之後,一把拔出環首刀,大喝一聲:“殺!”
黑夜中,北軍將士奔涌如流,殺向右賢王大營!
北軍將士主動出擊,自然遇到了不少匈奴騎兵,但是還沒等這些騎兵結好陣型,甚至是許多匈奴軍士都還來不及上馬,便被北軍將士的洪流淹沒!
一路殺穿右賢王王庭,利刃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北軍將士氣勢如虹,衝殺之下形成倒卷珠簾之勢。後方的匈奴騎兵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就被前方潰敗下來的軍士阻礙、衝散,直至漢軍殺到。
此戰,衛青以長途奔襲的疲憊之師,以匈奴人意料不到的神速,趁右拂曉之前賢王大軍不備之時,大破匈奴聯軍七萬餘人!
新任的右賢王落荒而逃,隨行者不足百人!
經此一役,匈奴右賢王所部元氣大傷,再也無力據守原來的草原!
劉徹接到戰報時,興奮的對身邊的人說:“自此,我大漢正北方,再無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