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從小阿米德王帳中出來的時候,小阿米德就站在他身邊,阿米德族萬餘大軍的十幾個千夫長以上將領,都在王帳外等候。隨後,秦城宣佈了小阿米德的命令:在這場戰鬥中,阿米德族大軍必須完全服從秦城調遣。隨後,秦城將阿米德族的兵符交給了秦慶之,自己帶着小阿米德和幾個親兵出了阿米德族大營,留下秦慶之接管阿米德族大軍。從始至終,小阿米德都沒有說一句話。
至於小阿米德爲何願意露面,在秦城宣佈阿米德族大軍移交到他手裡的時候站在他旁邊,默認對秦城的支持,自然是因爲秦城已經在王帳中說服了他。其實那番說服工作到了最後,在大勢已定的情況下,秦城也沒有費太多口舌,只是說了一句,“事已至此,合則兩利,分則兩傷,是死是活,你自己選擇。反正我是沒有退路的,因爲即便是我退了,我們也都得死。你要麼像幾年前一樣再信我一次,要麼現在大家一起完蛋!”
在秦城接管阿米德族風波已經鬧出的情況下,秦城確實已經沒有退路,更何況伊稚斜大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雙方都沒有時間去作更多的調整。
即將到來的伊稚斜大軍,對於現在尚處在“同牀異夢”階段的漢軍和草原大軍來說,無異於懸在頭頂的一把劍,而且隨時都有可能掉落,要人性命。
阿米德族大軍聽從秦城調遣的消息,傳到烏桓王和鮮卑王耳朵裡的時候,兩人在大感意外之後,同時想到了找對方商議,於是片刻之後,兩人便湊在了一起,焦急的研究烏桓和鮮卑大軍接下來該怎麼辦。
“小阿米德真是該死,事先還與我倆說好,這次來要全力勸和漢軍與匈奴,再不濟發生什麼情況我三族也要統一行徑,現在倒還,這鳥人竟然一聲不響,就先去給漢人投了誠,將萬餘大軍交給秦城,等於是將阿米德族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秦城手裡,這小子是瘋了麼?!”查木錯王帳內,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踱步的鮮卑王,在氣急敗壞的同時,也有對小阿米德行爲的極度不解。
“秦城去了一趟小阿米德的王帳,之後事情就成這樣了,現在小阿米德甚至都窩了秦城的軍帳!”烏桓王拼命綜合整理腦袋中的信息,希望理出頭緒來,可一時半會兒只是越想越亂罷了,所以他只能大罵小阿米德解解氣:“小阿米德這廝真不是東西,真是瘋了,徹底瘋了!”
“當下我倆該如何,烏桓王,你有沒有什麼主意?”鮮卑王沒忘記自己來找烏桓王的目的,急切道。
“容我想想,想想......”烏桓王心裡也是亂成一鍋粥。
“稟報大王,秦大將軍派人來求見!”烏桓王的親衛來傳話。
“秦城?!”烏桓王和鮮卑王同時都是一驚,兩人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來了多少人?”
“五百輕騎。”親衛道。
“五百輕騎?”烏桓王和鮮卑王聽到這個數目,就更加想不通秦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片刻之後,烏桓王在軍營大門見到了受命前來的樂毅。
“奉秦大將軍之令,特來請教烏桓王一個問題,再送烏桓王一份禮。”樂毅向烏桓王抱拳見禮。
“樂將軍請說。”烏桓王不動聲色道。
“秦大將軍問,烏桓當真如今日大王所說,是來與大漢共同對陣匈奴的盟友嗎?”樂毅的聲音顯得有些刻板,沒有感情,也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多餘。
“這個......當然。”烏桓王姑且答應,想看樂毅後面還有什麼話說,心道如果秦城提出要接管烏桓大軍這種要求來,就別怪本王跟你拼命到底。
“秦大將軍說,若是烏桓王還堅持烏桓與大漢是同盟的說法,那麼秦大將軍將贈送烏桓大軍五萬支鐵箭鏃,來幫助烏桓大軍改良軍備!”樂毅接着說出了一個讓烏桓王-震驚萬分的話。
不同於漢軍,烏桓常用箭矢少有以鐵作爲原料的,多是青銅,所以鐵箭鏃對烏桓大軍來說,是絕對的誘惑。見烏桓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樂毅又道:“秦大將軍還說,若是烏桓王願意,秦大將軍想像烏桓借用三千戰袍!”
在樂毅的話說完之後,莫名其妙的烏桓王愣了許久,最終也沒想明白秦城以五萬鐵箭鏃換三千烏桓戰袍的目的,漢軍當然不會窘迫到沒有衣服穿......現在烏桓王滿腦子都是:若是秦城逼迫他交出烏桓的軍權,他該怎麼辦?而秦城當下的行爲,明顯超出了烏桓王的思考範圍。若是秦城讓烏桓大軍去跟匈奴拼命,烏桓王斷然是不會幹的,甚至是秦城單向他借用三千戰袍,他都不一定會給完整的,但是當下秦城用五萬箭鏃換三千戰袍,烏桓王有什麼理由拒絕?
幾乎是同時,鮮卑王的大營也碰到了同樣的問題,柳木領着五百騎兵也要來跟鮮卑王做這個交易。當這個消息傳到正眼紅烏桓平白得了五萬鐵箭鏃的鮮卑王耳朵裡時,鮮卑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畢竟,五萬鐵箭鏃,那就是戰鬥力,鮮卑王還怕烏桓王以後拿着這五萬鐵箭鏃來對付他呢。
當日夜,秦城的一份軍令下達全軍,也通告了烏桓王和鮮卑王。軍令的內容很簡單:明日大軍向高闕關行軍,今日夜大軍將派出先鋒探路。
秦城的這份軍令,無疑讓身在熱鍋上的鮮卑王和烏桓王這兩隻螞蟻更加焦躁,小阿米德能夠想到伊稚斜可能已經在東進的路上,烏桓王和鮮卑王自然也能想到這個並不深奧的問題。本來按照計劃,烏桓王鮮卑王小阿米德現在是要開始遊說秦城的,讓他跟匈奴講和,但是眼下阿米德族大軍被秦城接管,使得一切不再按照既定情節發展,烏桓王和鮮卑王也不知此時該如何區處。而大軍西行,無疑會讓戰爭更早爆發,這就更加考驗烏桓王和鮮卑王的心臟承受能力。
“都是小阿米德這小子,不讓人省心,回頭我非得生吞了他!”與烏桓王密探的時候,想到苦處,鮮卑王忍不住惡狠狠道。
烏桓王嘆了口氣,卻沒有符合着罵小阿米德,而是三分無奈七分苦澀道:“鮮卑王,你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看出來,真正不讓我們省心的,不是小阿米德,而是秦城?”
在秦城通告烏桓王和鮮卑王的軍令中,今夜就派遣出去的先鋒探路部隊是由李敢帶隊,而實際上卻不是如此,出去探路的驃騎軍先鋒軍隊,帶隊的並不是李敢,而是秦城本人。
就在鮮卑王和烏桓王苦於見不到小阿米德,而秦城又藉口不見他們的時候,秦城已經帶着驃騎軍,西行了幾十裡了。
外有強敵,內部軍心不一,如今秦城面臨的局勢,已經達到了此次出征以來最爲艱難的時候。
一着不慎,將滿盤皆輸。
這也是秦城親自帶隊率先西行的原因。
此時,在漢軍以西百里之外的地方,一支匈奴大軍正在緊鑼密鼓的行軍。
領軍的是伊稚斜手下的一位親王,被伊稚斜賜封號:白狼王。與戰沒在西域樓蘭國的千里王骨碌都一樣,白狼王也是伊稚斜一手提拔的絕對親信。事實上,伊稚斜的嫡系部隊中,僅僅有三位靠軍功上位的王。除了之前的千里王,和現在這位白狼王,剩下的一位,就是一直護衛在伊稚斜身邊,寸步不離的金烏王。
這支匈奴大軍,有騎兵兩萬。
如小阿米德所料想的那樣,伊稚斜確實已經將主力從高闕關撤了下來,在向東行軍,意圖趁機一舉擊潰漢軍。留在高闕關的兩萬匈奴騎兵,不過是爲了防止高闕關的霍去病從背後偷襲。不過正如烏桓三族不會真正信任伊稚斜一樣,伊稚斜也不會真正信任烏桓三族,所以他不會將帶着大軍一條龍一般碾壓過來,那樣若是中了漢軍和烏桓三族聯軍的埋伏,將會一敗到底。雖說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沒有,所以伊稚斜讓白狼王率兩萬騎兵在前探路,自己領九萬大軍隔着小半日路程尾隨其後。如此既可以保證前方有陷阱時,雙方能相互呼應,若是沒有陷阱,伊稚斜主力也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
秦城率領一萬驃騎軍西行一日之後,發現了白狼王的這支軍隊。
秦城之所以率領的是一萬驃騎軍,而不是所有的驃騎軍,更不是三五千驃騎軍,一者在於秦城手下的大漢東征軍,現在本身只有五六萬人,若是秦城帶走的人太多,一旦烏桓王等人有變,坐鎮大營的樂毅要應變將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二者在於,若是帶的兵太少,根本不足以實現秦城帶兵先行的戰略意圖。
所以此次西行的驃騎軍最終被秦城定在一萬人,不多不少。
“大將軍所料不差,匈奴果然派了先鋒探路,與主力分隔開!”稟報軍情的李敢擦了把額頭的汗水,微微有些氣喘,“這支軍隊兩萬人,我們一萬驃騎軍衝上去,只要戰機把握的準,未必不能吃下,若是如此,伊稚斜必然不敢再往前進軍,只得乖乖退回去!”
李敢說的吃下,自然是大勝。
但是秦城卻搖了搖頭,站在草丘上的戰馬安靜的低着頭嗅來嗅去,像是在辨認那顆青草更適合下嘴,秦城習慣性的一手握着繮繩,一手按在腰間的環首刀刀柄上,眼神眺望着前方,“要在伊稚斜的眼皮子底下吃掉這兩萬大軍,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給伊稚斜主力反應的機會,若是本將手下有整個驃騎軍或許還差不多。但那樣也未必能讓伊稚斜的主力退卻。”
“那我等該當如何?還請大將軍下令!”李敢抱拳請命。
“本來就是來找人家的,既然遇上了,仗肯定要打。”秦城微微眯起雙眼,語調沉緩,“只不過打法得講究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