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救回了李敢,也在軍中產生了一些影響。之前有不少軍士都覺得秦城軟弱,讓大軍龜縮在小化城,是不敢與匈奴人出戰。如今見秦城僅僅是率領一個親兵隊就敢闖匈奴營地,並且成功救回李敢,這種情緒也就淡了不少。而秦城親自去救援李敢之前說的那番話也在軍中產生了不少反響,不少軍士如今都認爲,即便是自己陷入匈奴包圍之中,秦城這個驃騎校尉也會率軍去救。雖說如今秦城仍然是沒有下達出戰的命令,衆軍士也都能耐上性子等上一等,不再暗地裡發着牢騷。
本來冒險去救李敢大部分原因就是爲了穩定軍心,如今見目的達到,秦城也能鬆上一口氣。
這回回了軍營,好生休息了半日,待到午後起來時問及軍情,卻是發現遠近村鎮今日沒有被匈奴襲擊的消息。
因爲之前就已經料定匈奴騎兵不會來襲擊小化城,這幾日來小化城中的安置工作也一直在進行,莊稼該處置的處置,房屋該搭建的已經開始搭建。雖說戰後朝廷會援助重建,但是現在已經快要到除夕,小化城的百姓也都盼望着除夕前能建起幾座房子,多多少少有些心裡上的安慰。因爲有軍士的幫助,重建工作倒是進行的很順利,速度也很快。
要行軍打仗的軍士幫助百姓搞建設,這是之前基本沒有的事情,但是秦城意見很堅決,再者看到小化城這番模樣,衆軍士也沒什麼大的意見來反對。
……
話說自打秦城把李敢救回來之後,匈奴人便是幾天沒有動靜,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哨騎也彙報說沒有發現匈奴人的蹤影,匈奴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番。
“難不成匈奴人已經撤回去了?”
中軍大帳,衆位將領再一次聚首商議時,不由得有人猜測道。
“這下好嘛,這仗還怎麼打呢,匈奴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幾個,白白讓他們囂張了這麼些時日,襲擾村鎮無數,這會兒人家該燒的燒了,該毀的毀了,心滿意足的回去了!”馬大山陰沉着臉,忍不住發牢騷。
“匈奴人畢竟就那麼小兩千人,正面交鋒當然不是我等的對手,前番偷襲又不能得逞,況且他們侵擾上谷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此撤回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紀鑄順着馬大山的話說道,一連好幾日憋屈下來,他也不能沒有怨氣,因此這話倒是也有些不滿的意思。
“要我說前幾日我等就應該分兵殺不出,就算匈奴人蹤跡難找,倒也不是沒有找到的可能性,如今白白讓這些匈奴人跑了,實在是氣煞我也!”馬大山見紀鑄和自己的想法一樣,嚷嚷得更直接了些。
李廣和秦城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匈奴人走了,我等再呆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將軍,我等什麼時候起程回營?”有人試探着問道。
李廣直了直身體,道:“再等上三日,同時哨騎數量加倍,若是再沒有匈奴人的消息,我等便可以回去了。”
頓了頓,李廣又道:“此番出征,雖然沒有重創匈奴人,但是我等也有不小戰績,再者,有我大軍在小化城坐鎮,匈奴人的行動也不是太放肆,這也是有效果的,諸將就不要再耿耿於懷了。”
諸將從中軍大帳走出來,馬大山猶自忍不住憤憤道:“這是打的哪門子仗?三千人的騎兵,硬是不敢出擊,成天縮在這個鬼地方修房子,如今白白跑了那些匈奴人,真是可恨!”
“馬軍侯,你嗓門就不能小點兒?這叫下面的軍士們看見了如何想?”紀鑄跟上馬大山,警告道。
“這仗不讓人打,話也不讓人說了?”馬大山不服道,“什麼叫小有戰績,什麼叫有效果?這分明就是憋屈死人了,老馬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憋屈的仗,比打敗仗都憋屈!”
紀鑄將馬大山拉到一邊,嘆了口氣,道:“你以爲軍中就你一個人如此想?我等也是如此認爲,可這是軍令,我等又有什麼辦法?”
“這算哪門子的鳥軍令?不行!我得去跟將軍說說去,不然我憋不下這口氣!”馬大山說着,就要返回中軍大帳。
紀鑄將他一把扯回來,罵了一句蠢,道:“早沒說,現在說頂什麼用?匈奴人都跑了!難不成你還想追出長城,殺進大漠不成?”
兩人拉扯牢騷了一陣,好歹是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半響過後也就各自回營帳了。
“看來這軍中諸將的性子得磨一磨了。”諸將走後,秦城摸着下巴正色道。
李廣呵呵一笑,“大夥兒也是習慣了直來直去,像此番這種仗還真是沒碰到過,不適應也是正常。”
“爲將者,智、信、仁、勇、嚴,缺一不能成大將,也會誤了大事,下面的普通軍士浮躁也就罷了,爲將者怎能也如此?往後騎兵行動更多的要依仗千里奔襲,迷路是常有的事,要是爲將者不能穩定軍心,那便會有一敗塗地的危險。”秦城很少見的跟李廣唱對臺戲,說話的語氣也是不容置疑,顯得很強硬。
李廣沉思了一下,點頭道:“秦郎說得有理,倒是本將看得沒有你遠。看來日後是要對諸將的性子好好磨一磨了。”
三日後,便是臘月二十四,小年夜,距離除夕僅有六天。在小化城駐守了十餘日的漢軍,終於拔寨,開始回撤。
這十餘日來,小化城的百姓在幾千軍士的幫助下,已經建好了不少房屋,小化城的百姓也不用在大年夜的時候住在四面透風的簡易棚子裡了,不得不說,再沒有什麼戰功的情況,這倒是功勞一件。
此番出征,小仗打了兩場,大仗沒有,重要的是憋了一身的氣,因而回撤的時候,雖然有小化城的百姓相送,衆軍士的臉還是都陰沉着。
三千人的隊伍,來得時候風馳電掣,那開頭一仗打得極爲威風霸道,這會兒回去的時候,行得卻是頗爲緩慢,整支隊伍陰沉沉的,沒有半點兒鬥志,當真是虎頭蛇尾了。
一路上幾乎沒有人說話,連牢騷也不見了。
匯合了在老馬原的輕騎後曲,大軍沒有停留,繼續向上谷軍營行去。
不急不緩行了一日,總算在日暮前趕到了乾桑,衆軍士用過了飯,天便黑了下來,也就都去休息了。
李廣沒有回郡城,也在乾桑軍營休息。
衆人懷着沉悶的心情睡去,直到半夜……
“急報!急報!急報!”
一陣馬蹄聲在軍中響起,直奔中軍大帳,驚醒了睡夢中的軍營軍士。
不大會兒,鼓聲響起。
衆位軍中高級將領火速趕到中軍大帳,卻見秦城和李廣已經披甲站在帳內。
李廣揚了揚手中的軍報,沉聲道:“楊子溝急報,日暮受到近兩千匈奴騎兵襲擊,情勢危急。”
李廣此話一出,軍帳中頓時炸開了鍋。
“幹-他-娘-的!”
“出征吧,將軍!”
“出征,去宰了這幫狗-娘養的!”
“滅了這幫匈奴賊,區區兩千匈奴人,還真當我等怕了他們不成?!”
“不就兩千匈奴騎兵嗎,盡數砍了!”
“……”
李廣示意諸將噤聲,道:“往下軍事部署,悉聽秦將軍安排!”
諸將這便將目光投向秦城,心中皆道你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說要等!
“重騎由將軍統領,輕騎由本將統領,全軍即刻集合,立即出發!”秦城喝令道。
諸將一齊抱拳,大聲道:“諾!”
隨後,回到軍營尚不及半日的上谷軍營騎兵,再次整軍出征,這回,已經憤怒到極點的上谷軍營騎兵,鮮衣怒馬,高舉火把,聲勢比之十幾日前更加雄壯,直接向楊子溝殺去!
經過老馬原的時候,秦城沒有再命令輕騎後曲留守山口。
盛怒的漢軍騎兵,誓要將那兩千匈奴人碾作粉末,不殺盡敵人絕不還營的氣勢不言而喻。
大軍奔到楊子溝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又沒有看到匈奴人的影子。
楊子溝的景象比之當初的小化城的景象有過之而無不足,大火沖天,房屋盡毀,好在楊子溝的軍士和百姓都沒有什麼大的人員損失。
大軍抵達楊子溝之後,楊子溝的屯長向大軍稟報說匈奴人不久前才往北而去,大抵也是他們的遊騎聽到了漢軍奔襲而來的聲勢,才通報圍攻楊子溝的匈奴大隊人馬撤退。
聽到這個消息,諸將紛紛請求追擊。
就在這時,早先去小化城找山甲的秦城親兵和山甲一起策馬趕來。在前幾日和山甲的接觸中,秦城知曉了山甲對邊境的地形很熟悉,甚至還去過匈奴大幕,這會兒找他來也是給大軍做嚮導。
“大軍全速追擊!”秦城乾脆下令。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羣匈奴人實在是太可恨,僅憑着兩千騎兵就敢如此戲耍三千漢軍,全然沒有把漢軍放在眼裡。
如果說之前諸將還擔心匈奴人後面還隱藏着大軍的話,此時卻是早已否定了這種多餘的猜測,種種跡象表明,匈奴人這回就是憑藉着五股騎兵南下襲擾!
這也就意味着,漢軍之前的謹慎完全是沒有必要的!
加之憤怒難耐,漢軍再也沒有任何顧慮,向這兩千匈奴發動了瘋狂的追擊,這是一種惱羞成怒的報復,容忍已久!
大軍一路向北快速追去,奔進了大半個時辰之後,領路的山甲指着前方遠處大喊道:“看,火光!”
奔行在最前方的衆人定眼一看,果然就看見前方遠處有微弱的火光,雖然火光很弱,估摸着也是匈奴人擔心暴露蹤跡不敢打出太多的火把,但是逃命的當口他們終究不能不打火把,所以這會兒隱隱可以看見!
“追上去,別讓他們跑了!”秦城和李廣喝令道。
這一追,就直到天亮。
天亮之後,漢軍騎兵已經能清楚的看見在前面奔行的匈奴騎兵,憑藉山甲對地形道路的熟悉,重騎雖然馬要慢一些,但是雙方的距離卻是在不斷縮小,雖然這種距離的縮小並不太大,但是總算沒有給甩開。
近兩千匈奴騎兵在前面瘋狂奔逃,三千漢軍在後面緊追不捨。
雙方完全是在比速度!
三千?
看那聲勢,和行軍陣式,就是如此。
領路的山甲,卻是在天明之前就不見了蹤影。
這一路狂奔,就快到了午時。
兩軍都已經換上了備用的戰馬。
李廣率人奔進到一處小山邊,但見那小山也只是生草生石不生樹木,說是小山,實則個頭並不小,怪石嶙峋,個頭還都不大,奔進到這裡,大軍離匈奴人已經越來越近了,看樣子再追上半個時辰便能進入弓箭攻擊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