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連珠炮似的問話,使得拓跋昌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因爲什麼原因暴露了身份,眼光微轉,竟發現一身墨綠長袍的南宮越程站在跟前,“安王世子!”口中不由得叫出名字,撐着想坐起來。
南宮越程走上前來按住:“西齊與北堅雖時常交戰,但你我之間並無私人恩怨,再說你是東越的銀玲公主所救,與我並無什麼干係。”南宮越程語氣很淡,聽不出他有什麼情緒,只是曾上陣殺敵的他,脫下染血的戰袍後,渾身肅殺之氣清減了不少,多了幾分儒雅。
目光一轉,旁邊那人,一襲白衣,眉如墨畫,粉面朱脣,眼波流轉之間,竟有不輸女子的風韻,他擡手輕輕抖了一下袖子,露出的手精緻白晳,象玉雕一樣。
男人堆裡也有生得這麼嫵媚風流的人物,真是罕見啊,拓跋昌意心裡想着,卻想起沒有回江落落的話,笑道:“謝謝你,銀玲公主。”
江落落走到他跟前說道:“因爲你,我們的馬匹被咬死了五匹,你得陪!”語氣很認真,但接下去的話讓拓跋大跌眼鏡:“你的頭受過傷,還認得回北堅的路嗎?”
拓跋苦笑着說:“我頭雖有傷,不妨礙我回北堅啊。”
江落落嘆口氣,走到窗前,略微推開窗向下望,樓下的那幾撥人皆仰頭望着她所在的地方,而前兩日卻只是望着秀之園的大門。這說明,對方已經知道她原先的房間裡住着一個身份不凡的人。說不定大哥所說的事情,就是樓下監視的那幫人弄出來的事情,以大哥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做掉這些人是沒有問題的,但由於不知道樓下這些人是什麼目的,因而沒有動手。
“大哥,我的這間屋子被盯上了,十有八九別人知道我這屋子裡住着身份特別的人。”說着,眼睛沒有望向南宮越程,卻轉向拓跋昌意。
沈若塵輕聲說道:“三皇子殿下,想必您是知道誰下的手吧?只是不知道您爲什麼會到霧積來。”
拓跋皇子星眸閃了閃,又閉了閉,半晌方道:“阿勒哈國師到霧積來了。”
沈若塵吃驚地望着拓跋昌意,江落落也有些吃驚,北堅的國師爲什麼會到路侗來?
拓跋昌意皺了皺眉,大約是傷口疼痛,發出一聲輕哼,“朔王寶藏的事情,他爲了朔王寶藏而來。”
“那你呢?”江落落的聲音有一絲寒意。什麼人都盯上了她的玉佩,她是逃不掉了麼?
拓跋昌意吞嚥了一下,艱難地說道:“銀玲公主不知道麼?金佩如今在西齊出現,持金佩者是清月書院的林清卓,傳聞他得金佩那日,麒麟山一夜之間瀑布成羣,山上彩虹倒掛成影。”
林院主?這個消息的確是讓衆人吃驚的。拓跋昌意卻沒有看到江落落的表情,繼續說道:“我是來此地是秘密求見桐雲大師,這解盤必須是四位國師齊聚才能解盤。”說到這兒大概體力不支,又昏睡過去了。
南宮越程、沈若塵等人面面相覷,江落落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大致情況是明白了。東南西北四大國師齊聚路侗,應該是有大事要發生。
但是,拓跋昌意是因爲什麼緣因被追殺的,那些要監視他的人又是誰派來的呢?正在此時,古賀上來說道:“江總,樓下有位叫令狐容助的公子在打聽您的行蹤。”
令狐容助?“大哥,你知道他是誰嗎?”江落落聽到令狐二字,自然會想到外都令,但卻不知道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南宮越程揚了揚眉頭,說道:“令狐容助是令狐都令的庶二子,令狐家族中,目前是令狐婉珠與令狐都令共同掌握着,但是我一直打聽不到他們家族是什麼來頭,傳聞這庶二子懦弱無能,據我所知,這個令狐容助似乎與他們家族不是一類人。”
江落落笑道:“大哥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一類人呢?”
南宮越程道:“令狐容助愛看的書以雜學爲主,平時也只是習武練劍,他身邊的小廝跟隨從來沒有換過,一直都是那些人,也從來不曾聽說他的小院裡有打殺或者發賣過什麼人。”
打殺發賣丫頭小廝,多半能看出這個主子的涵養來,這許多年從未打殺或者發賣,要麼就是這個主子懦弱無能,要麼就是這個主子恩威並施,使得一干人等相當臣服。相比較而言,江落落傾向於後者。
江落落輕聲說道:“讓他到‘竹報平安’包廂裡等我,順便給他衝杯柚子茶。”
說着,便站起身對南宮越程道:“我一個人去,東亭跟着我就可以了。你們在這裡等我吧。”
走了下來,古賀小聲說道:“江總命我留意的那個令狐家庶長子,他們已經結帳走人了,還專門問了我去東越留城方向怎麼走。”
江落落停住了下樓的腳步,“你是說他們要去留城?”
古賀小聲說:“正是,他們一行人說是去留城探望一位故人。”
故人?江落落忽然想到了秦太妃,她只知道秦太妃之女嫁給北堅的一個皇子,但不知道具體是誰。“先去見了令狐家的庶二子再說吧。”
江落落推門走進竹報平安包廂,一身儒雅的令狐容助站起了身,“江小姐!”向她規規矩矩行了禮。
“說吧,找我什麼事兒,有什麼是我能爲您效勞的?”江落落坐在對面,見他面前的柚子茶喝得差不多了,又給他續了一些。
令狐容助長嘆一聲說道:“江小姐,你是受召喚而來的玉佩使者,將來會與金佩使者一起打開朔王藏寶,作爲令狐家族,對朔王與朔王妃的情況自然是如數家珍。”
“你們是與朔王有關係的人?”江落落覺得來這兒這麼久,這個消息是最讓她吃驚的。但前世並沒有令狐容助的出現。“東亭,門外誰在?讓他們去紙筆來。”
不一會兒,元娘端着筆墨紙硯進來,令狐容助嘆了口氣寫道:“我兄長令狐容清也來了此地,今早才離開,他們要去東越,想必是籌錢去了。”
籌錢?對了,那二十萬兩銀子早就應該花得差不多了,前世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天銀山的金礦,似乎他們從來不發愁沒有銀兩週轉,但是天銀山這條財路,被她硬生生掐斷了,現在應該在找別的財路了吧,只是沒想到他們的財路這麼遠,居然伸到東越去了,東越什麼人是給他們提供錢財支持的呢?
陸夫人?應該不會,倒是劉氏,那日這樣嘲笑自己,與秦太妃的互動,自己是看在眼裡的,戶部可不是個簡單的部門,如此看來,東越很危險,雖說東越是五國中最富庶的國家,但若是提供戰爭支持,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財源不斷,那麼令狐家肯定就有動作了!
令狐容助低聲說道:“令狐婉珠是我妹妹,那日她去清月書院見了一個人,身邊的小廝去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與公主有關。”
“設關卡?”江落落很驚奇地接過紙筆道,“她想幹什麼?你找我說這些又是爲什麼?”
令狐容助接下去寫:“他們做的事,我大都知道,但我沒法選擇我的出身。我的孃親,大概是知道了什麼事情,在我六歲那年,孃親就被他們下了藥,如今癱在牀上,口不能言,也不能動,只能是眼睛眨一眨,每次看到我,就不停地流淚。”
“我知道你是異世而來的人,我對趙太醫有恩,趙太醫說,能醫好我生母的,天下只有你和樑醫聖,但醫聖是不會爲我們令狐家族診治的,所以我只能求你。”令狐容助的眼睛似乎有些溼潤,氣息也略有些顫抖。
令狐容助繼續奮筆疾書:“江小姐,求您救救我母親,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江落落吃驚地看着令狐容助,接過紙筆寫道:“此話怎講?”
令狐容助寫道:“在她病倒的前一天夜裡,孃親曾對我說:‘若有一天老天開眼,一定會帶你見親生父親。’接着第二天就突然病倒,再後來就……”
“可是,要我走進令狐都令府去醫治你孃親是不可能的。”江落落的眼神相當冰冷,冰冷到令狐容助感到了無可奈何的涼意。
沒有無緣無故幫仇人的道理。前世被令狐婉珠那樣的手段折磨,重生的生命,怎麼可能接納帶有令狐光環的人呢?
既然提到這個身世問題,江落落不由得細細觀察這個令狐容助,的確,他與庶長子和令狐婉珠的長相毫無相似的地方,也不是江落落熟悉的任何一個人,但是江落落倒是希望稍微有成就的人都不要幫令狐家族。
“只要江小姐肯幫忙,我可以找到家主告訴他,將我娘送到莊子上休養,不用在府裡。這樣可以嗎?”令狐容助寫到這裡,擡起頭,眼眸中滿是期待和祈求。
江落落寫道:“可以,你去安排吧,不過,我也沒有把握能治好你母親。”想到這裡,又提筆寫道:“你到霧積多久了,爲什麼會知道我入住秀之園?”
令狐容助寫道:“因爲古掌櫃曾秘密到過大都見安王。”
江落落吃了一驚:“你們令狐家族真是消息靈通。”
“不是令狐家族消息靈通,只是我本人偶然間知道。雖然知道他見過安王,卻不知曉他見安王是因爲什麼事。”令狐容助這樣寫道。
江落落讀後內心還是不安:“那麼北堅皇子在秀之園入住你也是知道的?”
令狐容助這次沒寫字,只是點點頭。
江落落繼續寫道:“知道是誰派人追殺他的嗎?”
令狐容助寫道:“是那佳貴妃聯合大皇子、五皇子派人追殺他,但只需要重傷他,他們算計好了,安王世子肯定會施以援手,那麼再在安王世子手裡將他秘密除去,這樣,能挑起兩國交惡,再者三皇子若死在你們手中,路侗保護不利也是很大一方面,西齊與路侗還會互生嫌隙,可謂一箭三雕。不過,他們並不知道你的醫術究竟有多高明,必竟,他們見識到的多半都是你的丫頭清兒的醫術。婉珠自幼習醫,她的醫術是很高明的,而且擅毒術,我懷疑我娘現在這樣,與她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