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席捲而過彌散着漫天花海,殷紅的梅花夾着鵝黃的迎春滑過兩人耳際髮梢,沾染在槐漓的青絲上。
他身後,大片已近凋零的梅花和開的正盛的迎春。
許久。
男人墨眸裡溢滿了悲悽,懲罰的吻亦變得柔情萬分,揉着糾纏不清的情意。
冷風凌厲的夾着花瓣打在古善瑤臉上,纔將沉溺在他似水柔情的溫柔鄉中的女子神智拉回來。
緊貼在他胸口的身體下意識的後退,身體柔軟的不像話,可身後確是隔着他手掌的槐樹,她無處可逃,只能怔怔的望着他,一雙媚眼正如此時的漫天花海清麗蠱媚。
槐漓緩緩的睜開墨眸,她此刻嫵媚如絲的媚眼溢着攝人心魄的媚色,輕撩着他的心尖,美的讓人窒息。
眉目中溫暖和煦,讓他想將懷中人兒好好護在胸口,得一世安穩。
男人終究還是面色沉下來,避開她的目光。
“不是讓你閉門思過嘛!”他放開她的肩膀,墊在她後背的胳膊隨即抽出,語氣淡漠疏離。
“我!……”古善瑤喉頭一緊,想問的話哽在喉嚨裡。
他的黑色披風凌亂在風中,背對着她的背影竟讓她莫名覺得悲傷,心口那種虛無的痛楚越發洶涌襲來。
“你在心痛嗎?……”她下意識的問出口,甚至沒有思考。
這種湊近她的喜悅心痛,他無法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可她又怎麼會知道。
古善瑤遲疑了一下,不知自己怎會如此糊塗的問出這種不切實際的話。
垂首望着凌亂乘風的裙襬嘆了口氣,期期艾艾,“我是說,君上在爲薎和古一的事煩心嗎?”
男人負在身後的手掩在披風下悄然握成了拳頭,冷言冷語,“古一是你的人,自然是偏袒你,處處維護你!他敢在薎的安胎藥中動手腳,不知是他這個上仙做的不夠格,還是忠心護主!”
“君上的意思,是懷疑我嗎?”
女子款步上前,站到他面前,清澈的眸光靜靜對上他近在眼前的俊臉,迎着他深邃冷厲的墨眸。
“我不懂君上的意思,古一自隨我來了魔界,便一直跟在君上身側。”古善瑤微微沉眸,“君上既派遣他差事,想來必是信得過他的爲人!我被君上禁足在雙郄門,即便有心,也是無力!”
“君上若說是我指使,我還想說,莫不是君上指使他這麼做?”
槐漓面色一沉,沒想到她竟然倒打一耙,將事情推回到自己身上。
“哼!”
“你覺得我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毒手嗎?”
古善瑤嘴角扯開微微弧度,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不答反問,“那君上覺得,我會爲了個完全不值得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犧牲陪在我身邊幾萬年的古一嗎?”
“我並不清楚古一究竟爲何會如此,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君上饒過古一!”古善瑤微眯起眸子,清冷的笑意一猝而逝,“還是君上有意將古一處死,是因爲……他聽到些,不該聽到的話?告訴了……不該告訴的人?”
槐漓聞言墨眸掀起,脣角一抿,帶上譏誚,兩根玉指鉗住她的下巴,緊緊固住她的臉,冷笑,“看來……那日還是晚了些時候!你既知道我也不再瞞你!本王,本就是北冥的魔尊!娶你……也不過是本王計劃之中而已!”
古善瑤緊凝着他湊近的俊臉,感受着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威嚴高傲氣勢,森寒的氣息沉沉逼近,她卻並未如他所料的退縮。
轉而,她的玉臂纏上他的脖頸,脣角勾起明朗若辰光的笑意,湊近他的脣瓣,微熱的淡淡馨香鑽入他鼻間,輕言調笑,“是嗎?你既娶了我,可願帶我一起走?”
男人呼吸一窒,她明知自己在玩火,一不小心便是灰飛煙滅,卻仍舊不顧一切的撲上來。
一把揮開她纏着他脖頸的纖弱手臂,女子被他甩了個踉蹌,下意識護住小腹,淡漠的臉上帶着令他惱怒的笑意。
槐漓跨步上前,冰涼的手掌扼住她纖細的如天鵝般的玉頸,怒意森森的墨眸狠狠地盯着她,低吼道,“不願!”
“我的妻子,是北冥的聖女!”男人深沉的面上透着幾絲不經意的嘲諷,“你!不過是我得到六界的手段而已!沒有你,冥曜不會到此時還按兵不動!而沒有冥曜,蒼墨那個老傢伙,根本不敢妄動!娘子~~你可是我在六界最珍貴的東西了!”
“不過~,我如今有了薎,有了我們的孩子,所有的計劃都變了!娘子你~就變得可有可無了!”男人俊臉從她面前,輕移到耳邊撩撥着她粉嫩的耳垂。
古善瑤被他掐的透不過氣,心中隱隱的鈍痛洶洶襲來,他說這些話,明明是心痛的吧!
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痛,和他深埋眼底的悲傷悽苦。
她不知爲何,只是萬分篤定,這份心痛,不止是自己,還有他的一份。
垂在身旁的胳膊用力的擡起,覆上那張熟悉的冷冽俊臉,那雙墨瞳被染上了詭異的藍色,眼角滾燙的淚滴砸在他繚亂飛舞的廣袖上頓時氤氳一片。
男人憷然鬆開手,微熱的手指從他的側臉驀然滑過。
他竟在不知不覺中衝擊着體內最後一重封印!
而她,連掙扎都沒有,甘願死在他手中!
槐漓緊皺着眉頭沉默的望了眼癱倒在地上的女子,她的青絲如濃墨一般凌亂在冷風中遮住她的側臉。
他忍住心底鈍重的沉痛,拂袖而去。
不敢再多看一眼。
“槐漓!~”
古善瑤嘶啞的聲音裹在冷風中絲絲飄進他的耳府。
男人大步離去的身影忽然頓住,她嘶啞卻透着無盡絕望和撕心裂肺的聲音砸在他心中,鮮血迸漓。
“不管你今日說的一切,是真是假!我再問你最後一次!……”
古善瑤大口的喘着粗氣,喉嚨中衝進的冷風剮蹭着他給的一圈青紫瘀痕,鈍痛逼出她冰冷的淚滴,堅定不移的低喝,“如果……如果我讓你放棄薎!放棄她腹中的孩子!帶我走,不爭六界不爭權位,你願意嗎?”
男人烈烈黑袍狂亂的飛舞在風中,滾滾花瓣如片片利刃一般凌厲剮着兩人的肌膚,他的墨發如歌,奏出悽迷婉轉的樂章。
“不願意!”
他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如水透着無可迴轉的決絕。每個字都如一刀刀鋒利的刀刃插在心臟上,微微仰頭一滴冰冷的晶瑩瞬間被冷風席捲而去,悄無痕跡。
槐漓跨步而去,古善瑤踉蹌幾步,沉聲大喊,“如果,如果我也願意給你一個孩子呢?”
驀地的止住腳步,她說願意爲他生孩子!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稚兒繞膝愛妻在側,如今……
男人堅硬的轉身,寒涼的目光遠遠望來,負在身後的手指蜷曲起來,僵硬的動不得。
低沉幽冷的聲音如亙古惡魔一般,“你的孩子!我絕不會要!!”
古善瑤如被一桶碎冰碴從頭澆到腳,凍的她渾身僵硬寒冷,再也移不開一步。
怔怔的望着漫天花海下如墨的黑色漸漸變成須臾中一點。
“啊!!!!”
仰頭,對着蒼穹崩潰大喝!
暗淡天幕下,女子重重跪在冰冷的碎石上,她的膝蓋被尖利的石頭割出血,沾染在滿地梅花上,分外妖嬈鮮豔,映着明豔的紅紗飄散在風中……
“主人?你,你回來了?”欽原見槐漓從慧桐殿回去,卻不見她,槐漓讓她回來等。
“欽原!殿外的侍衛撤了嗎?”古善瑤坐在軟榻上,雙膝上染滿了血跡,鮮紅仍然不斷地浸染出來。
“主人你……”欽原焦急的上前,半跪在榻邊,查看着她的傷勢。
“我沒事!殿外的侍衛可還在?”古善瑤冷冷問道,聲音中沒有一絲情緒。
“都撤了!”
“我去拿藥給你包紮!你別動!”
古善瑤靜靜的望着她悉心清理自己的傷口,上藥包紮,手法十分嫺熟。
“欽原!我有孕的事,不要透露出去!尤其,不能讓殃黎和君上知道!”古善瑤淡淡的說着,心頭卻還是止不住沉沉的痛楚。
他說,不願意。
他說,他的妻是北冥聖女。
他說,不要她的孩子。
欽原不明所以的擡頭望向她,狐疑道,“爲什麼?君上若知道主人有孕,必然會對主人愛護有加?”
“你不必多問,能瞞一時是一時,他不會再來雙郄門,我們小心些便是!堵好下面人的嘴!只能留你在我身邊照顧一段時間了。”垂眸手掌輕撫着小腹眸底溫熱,“只是……等他出生,你便帶他回山修煉,再不要出來了!”
古善瑤沉眸,虛弱的嘆了口氣,深邃的眸光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
欽原聞言心中一緊,焦慮道,“主人……是要將小殿下交個我?”英氣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回了神,古善瑤將她拉起來按到自己身旁坐下,“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再瞞你。”
女子脣角勾起一抹淡然明朗的笑意,輕輕開口,“我的時日無多了,能不能等他足月尚不可知!”美眸中哀傷一閃而逝,“無論是爲了什麼,槐漓……他……不是個合適的父君!”
“若我死後……”
“主人!!”欽原眼淚撲簌簌的毫無徵兆掉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她身前,手掌握緊她的手,低聲沉喝,惶惶然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