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黎目光遊移,不確定的囁嚅,蹲在地上的身子向前傾了傾,單膝跪在地上,另只胳膊繞過她趴在地上的頭,想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他的指尖才擦到她另邊的衣衫,欽原猛然驚醒一般擡起頭來,殃黎湊近她的身子驟然僵住。
倏忽間,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欽原睜着一雙水盈盈的眼睛,瞳孔瞬間放大,眼前近在咫尺的容顏彷彿定格在她腦海中一般,脣瓣上溫熱的溫度裹着男人身上特有的藥香,卒然衝入她的鼻間。
溫熱的**感瞬間透過她的脣瓣直襲她得全身,欽原渾身一震,猝然偏過頭從他身前退開。
殃黎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在原地,女子特有的馨香裹着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面上,她的脣軟綿綿的,被她自己方纔剋制的壓抑情緒時咬破了,甜甜的血腥氣好像還沾染在他的脣瓣上。
殃黎遲疑的收回手,目瞪口呆的楞在那兒,良久,才擡起手臂,指腹輕緩的撫了撫脣瓣,那裡,彷彿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欽原壓着手臂將整張臉都埋在地上,她聽到他問她的話,心中一急纔想着與他解釋,卻沒想到他跪在地上頭垂的這麼低,髮絲都掃在了石板上。
雖只看了一眼,可她看着他的動作,是想俯身下來,將自己從地板上扶起來,卻沒想到她忽然揚起頭,纔會……
欽原埋在石板上的臉紅透了,遲遲不敢擡頭看他,夜風涼涼滑過,拂着他身上的藥香隱約鑽入她鼻間,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緊促起來,他一直是那個動作,半跪在她身邊,沒有絲毫要離開的跡象。
兩人在夜色中僵持了良久,欽原感覺着臉上灼燒的滾燙,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
“……呵……”
殃黎見她這副羞怯的模樣,心中開懷不禁輕笑出聲來。
“……你要這樣悶多久?”男人調侃的聲音帶着幾分淺淡的笑意。
欽原權當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她心中難過的緊,若不爲他,她也不會被主人趕出來了。
又羞又惱的她憤懣的不想看到殃黎,偏偏這個男人就這樣靜靜的陪在她身邊,等她哭夠了鬧夠了,還能溫和的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淺淺的調笑她。
“……來,先起來,地上涼!”殃黎說着,伸手攥緊她另一邊胳膊,將她深深埋在臂彎裡的頭從冰涼的地面上帶起來。
欽原癟了癟脣瓣,眼眶莫名的又紅了,賭氣道,“不用你管,我自己可以!”
欽原說着沾滿粘稠的雙手推開他的胳膊,從地上吃力的爬起來,剛邁出一步,膝蓋上傳來的刺痛感,讓她腿上失力的往前倒去。
殃黎眼疾手快的在她倒地的瞬間將人扶住,藉着迴廊上稀疏的燈盞微弱光芒,殃黎望了眼她透紅的側臉,心頭一軟,視線慌亂的落到她傷痕累累的膝蓋上
“……我揹你!”殃黎面色沉了沉,聲音略微嚴肅。
“不用了,夜深了,大人回去吧……”欽原抿了抿脣角,聲線有些不穩的開口拒絕。
殃黎一隻手扯着她的胳膊,身形一閃繞到她身前,“以後,不要叫我大人!……”殃黎面色認真,聲音透着一絲氣憤,霸道的說道。
欽原躬着身子,膝蓋上絲絲黏糊的液體流過小腿,尖銳的疼痛讓她整個人禁不住發抖,她垂着頭,聽着他莫名其妙的話,心中難過又有一絲喜悅,矛盾心情惹得她心頭一陣煩躁。
“不叫大人叫什麼?別人都叫大人,怎的到我這兒,大人就不……”欽原口齒伶俐的反駁他,卻感覺到頭頂上傳來的冷冷的壓迫,讓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小了下去。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殃黎面色低沉的望着她的頭頂,不悅的說道。
“欽原不敢!況且不叫大人叫什麼?主人已經將我逐出魔界,想來我們日後也無緣得見,‘大人’我也喚不了幾回了……”欽原低垂着頭,心底洶涌奔來的情緒,讓她鼻尖酸脹的越發難受。
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欽原想甩開他的手臂,卻被他緊緊的桎梏住。
“…你要走?……”男人低沉的聲音沒了往日的方纔的溫和,低冷的聲音夾雜着欽原聽不懂的情緒。
欽原微擡了擡頭,定眸望向他低沉的面色,他的眉心縱起,微涼的目光正炯炯的望着她,他的脣瓣緊抿起來,下巴的線條略微緊繃。
隨着他的呼吸,微熱的呼吸被涼風吹過,一絲一縷的繞在她面上。
欽原低了低眸子,不知爲何看到他這樣的面容,她的心也跟着緊縮起來,連呼吸都變得不暢快了,“我本來就不屬於魔界,也不算主人的陪侍,等把主人安全護送回無啓國,我……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欽原低聲說着,肩頭的髮絲被夜風拂起,凌亂在她側臉上,她的頭微微低垂着,對他說完這幾句,狠狠的嚥了口唾沫,滿嘴的苦澀,連心底都被這無言的苦澀填滿了。
在他冰冷的炯炯目光下,欽原忽然覺得心痛極了,無言的傷痛總好過他口齒尖銳的諷刺讓她來的舒服些,就讓他一直以爲她喜歡的是君上,對他們來說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雖然她當着君上和主人的面,鼓足了所有的勇氣說出了喜歡他,不過在他看來,可能只是她爲了幫君上掩飾隨便編出的藉口吧!
她於他而言,從來都是一顆棋子,無論是那些共處的時日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是那夜天冷的披風,不過都是因爲她還有利用的價值而已,如今,她離開了主人,於他也就再無用處。
“我……先走了!”欽原用力的一根根掰開他緊攥着她胳膊的手指,聲音慌亂哽咽。
錯身的瞬間,她還是感覺到自己胸口像被春夜的涼風剖開了一般,空洞洞冷颼颼的疼,逼出她眼底好不容易藏起的淚水。
殃黎怔怔的看着她與他擦肩,他的視線落在被她掰開的手上,忽然覺得手心空了,連他的心臟也跟着空了一般,心底奔涌出來的失落和難過讓他有一刻的凝滯。
“啪嗒”細微的聲響,冰冷的液體砸在他的側臉上。
殃黎遲鈍的擡起手臂,摸了摸臉頰的冰涼,他微微怔了下,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身攥住了女子的小臂。
欽原踉蹌的腳步猝然停住,眼角的淚痕清晰掛在臉頰上,她卻不敢回頭去看,直到他掌心的溫度隔着衣衫傳來,她才後知後覺的微側過頭。
殃黎修長的身軀一步步靠近她,卻讓她覺得慌亂的無以復加。他的眸光緊鎖着她,感受到她極力剋制的顫抖。
“方纔……在正寢,欽原說的話,都是真的嗎?”殃黎溫潤的面上無比認真,帶着幾分溫情脈脈望向欽原開口問道。
欽原低垂着頭將整張臉埋在胸前,她以爲方纔被她打斷了,他便不會再問,卻從沒想過他會這樣站在她面前,抵着她的腳尖靠她這麼近,溫柔又認真的望着她,問她一個答案。
她的淚滴翻滾洶涌的衝出眼眶,她很想認認真真的擡起頭,對他說,她說的是真的,一直都是真的,從遇到他那天起,她從未騙過他,反而,她一次次的背叛將她從小養大的主人,最終傷透了主人的心。
可她不能這麼自私,她已經傷害了主人,傷害了古一,她不能因爲她錯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再去傷害這一世待她最好的兩個人。
“…不……不是真的!當然……不是真的!”欽原將臉埋在胸口,緊緊咬着脣瓣,一字一頓的吐出兩句話。
她想走,想逃離,可她渾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乾了一般,再也邁不動腳步,她不敢去看他的臉色,甚至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她連一個答案都不敢在他臉上尋。
殃黎緊繃的面上有了一絲舒緩,他太沖動了,許是因爲,這個女子曾經在那個冰天雪地的黑夜裡,不顧生死的撲到他身上救了他,雖知道她是爲救古善瑤,可他還是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同情和憐憫。
再或許,是因爲她無意的舉動,恰巧幾次三番的幫了他,他纔對她有了一絲好感而已。
他不知,她從沒有無意,她的看似無意全是她心中偏向他的有意爲之。
就像那日,他自以爲無意中看到在她手上的古善瑤的情花令,若非他看到情花令,又接到軒轅滅火的消息,他必然聯想不到,古善瑤迫於形勢會去劫獄。
“…夜深了!上來!……”
殃黎鬆了她的手腕,努力壓下心中莫名的失落失望,扯了扯脣角,背對着她蹲下身子。
欽原隔着昏暗的燈光,模糊的淚眼將他聽到她的話後,明顯鬆懈下來的神情全數收入眼底,如被尖刀紮在胸口的銳痛,讓她整顆心鮮血淋漓,疼的她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不……不用……”欽原倔強的偏開頭,聲音氤氳着水汽。
殃黎愣了下,聽到她哽咽又倔強的聲音,心中強壓下的情緒再度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