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微蹙眉,詫異的盯着槐漓看了片刻,視線緩緩的收回來,沒有出聲。
她不是沒見過他陰冷起來,繃着臉那冷森森,沒有表情的模樣,相處了一段日子下來,今日,還是他第一次冷了臉。
她不怕任何人知道她和他的關係,只是她更想自己對冥曜講清楚,不想讓他不明不白的矇在鼓裡,更不想讓他在別人口中瞭解真相。
至於他說的,她怕嗎?她確實怕,她怕他一怒之下動了那些她放不下的人,也怕,冥曜並不會將青姻輕易的交給他。
到時候,鬧出什麼事來,他無法收場,冥曜和玄玉也會引來危險。
槐漓沉沉的盯着她片刻,她心中果然還是在意那個男人的。
否則,她不會將他,追尋了幾千年,對他來說勝過生命重要的事,看的如此無關緊要,雲淡風輕。
或許,她也並不像他這般着急,想要知道那對繡着他們名字的香囊的意義,和那背後隱藏的故事。
又或許,她根本就不想知道吧!
槐漓眉宇間低冷幾分,淡淡的收回盯着她的視線,兩人之間方纔緩和的氣氛,瞬息沉悶下來,屋裡安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良久,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一身冰冷的氣息才慢慢褪去。
槐漓再開口的聲音,泛着一絲淺淺的涼,“罷了,我讓人回來。“
男人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起身,朝着窗戶走去,他的腳步放的很輕,落在莘瑤耳中,那腳步聲卻明顯沉悶極了。
他在窗邊站定,伸手,推開窗戶,支起一條窄窄的縫隙,一絲涼意,猛的灌進屋子裡。
莘瑤倚着chuang頭,靜靜地望着他,他頎長的身軀,映在窗外透進來的昏黃燈光裡,簌簌的飄雪聲從窗口飄進來。
他的背影逆着光,髮絲隨着窄縫裡灌進的冷風,輕靈的舞動着,渾身漫出淡淡的憂傷和落寞。
許是吹了冷風,莘瑤凝着他背影的雙眸,漸漸變的溼潤了,耳邊不由得浮現出那夜,他趁她睡着環着她的腰,低語喃喃在她耳邊的話,“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我,最先捨不得的,卻是我“。
莘瑤黛眉緊緊的皺起來,微垂下雙眸,掩住眼底不知不覺流露出的情緒,她的脣瓣動了動,沒發出聲來,站在窗前的男人,便忽然開了口。
“莘瑤……你愛他嗎?“
女子的脣瓣頓了頓,到嘴邊的話被她生生的嚥了回去。
聽着他喚她的名字,頓了許久,才問出後面的話,莘瑤低垂的眉眼,愈發沉了下去。
她愛冥曜嗎?
她不知道,她不清楚何爲愛,只是從最初醒來開始,所有人都對她說,她是冥曜未過門的妻子,所以,她便認了冥曜是她日後的夫君。
“時候不早了,我命人去送信,你早些休息吧!“
槐漓說完,沒等她出聲,身影便從窗前,匆匆的直奔門口去了。
大雪紛飛的深夜裡,男人靜靜站在她住過的偏殿門口,望着黑暗一片的正寢房門。
他終究沒能強迫她,甚至見不得她在他面前低眉順眼,不言不語的承受他的怒氣的樣子。
四千多年前,他在衆目睽睽之下,避開衆人的耳目,救下了她的身體,卻沒能來得及留住她的神魂。
如今,再遇她,他終究還是隻有妥協的份啊!儘管她是他最討厭和不恥的人類,他卻還是願意把他的尊嚴,讓她踩在腳下。
“只要,你還在我身邊,你人還在就好,我又何必在意那些,過去的陳年往事……“
蠱雕走近他身邊時,恰好聽到他這句自言自語的低喃。
“主人,夜深了,該去歇息了!“蠱雕站定在他身旁,對着他俯了俯身,低聲提醒道。
見槐漓依舊那樣,目光深深的盯着正寢的門,蠱雕心中恍惚了下,腦海中浮現出許久以前,那些相似的畫面。
當年的他,亦是如此,夜夜趁着夜深人靜,靜靜守在雙郗門的門口,整夜整夜盯着那扇房門發呆。
“主人讓我辦的事,我已經命人去辦了,不會驚擾六界的兩位君主。“
槐漓站在風雪中的身子,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才緩緩的動了動,轉過頭來。
“兩位君主?“男人疑惑的蹙起眉心,望着蠱雕,神色冷冷的問道。
蠱雕微怔了下,纔想到那日是他沒看清玄玉的面容,惹得槐漓半夜前去,搶了莘瑤姑娘回來。
“是,那日陪莘瑤姑娘同來的,還有妖界的狐帝,青丘白玄玉!“
槐漓聽到玄玉的名字,不禁眉心皺的更緊了,藍眸在暗淡的燈光下,輕閃了兩下。
他的神色,惹得蠱雕的心思也活絡起來,“主人記得他?“蠱雕微偏着頭,遲疑的望着他問道。
他的話,讓槐漓呃眉心皺的更緊了,難道他該認識那個爲她跑幾條街,買上一頓可口飯菜的男人嗎?
“下去!“
槐漓沒回他的疑問,反而面色沉冷了幾分,開口的聲音冷的蠱雕心裡泛起一絲寒意。
—
莘瑤一,夜輾轉反側,不知是白日裡睡多了,還是昨夜身邊少了些什麼,直至天色泛白,她才渾渾噩噩的睡去。
不過剛睡過去一刻,便被門外的叫門聲驚醒了。
阿念還睡着,莘瑤穿了衣裳,匆匆的開了房門。
“蠱雕?這麼急有事嗎?“
莘瑤開了門,便見蠱雕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外,頭上沾着飄落的雪花。
“瑤姑!主人讓……“
“你叫我什麼?!“
莘瑤繫着身前斗篷的手,猛的一頓,不等蠱雕說完,猝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蠱雕才意識到,方纔他着急,不小心喊了她當年的稱呼。
“你認識青姻?“
莘瑤望着他,緊迫的追問道。
蠱雕面色略微尷尬的垂下頭,沒回他的話,而是低聲說了槐漓的吩咐,“主人讓我帶姑娘去長生殿。“
莘瑤脣角緊抿着,跟上了蠱雕的步伐。
若說昨日,槐漓的做法讓她費解,如今,她倒清楚了幾分,原來他身邊的人,即便連蠱雕如此親近,都不肯透露當年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