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聲音迴響在整個房間裡，槐漓面色頹然的坐在軟榻上，過了片刻，才緩緩的擡起頭，望向單膝跪地的魔生子。
他一直知道，北冥之主本有貼身暗衛，只是他初見過之人，並非是他，眼前的老頭看起來有些年紀了。
“你是，精靈族？“
槐漓盯着魔生子看了半晌，緩緩問道。
魔生子恭敬的應了聲“是“，兩人之間便陷入莫名的沉默之中。
許久，魔生子單膝跪在地上有些麻木了，他那把老骨頭都支撐不住了，坐在軟榻上的男人才低聲說了句，“先起來。“
魔老頭擡頭，一雙鷹隼一般銳利的老眼，劃過槐漓的面頰，滿是溝壑的老臉上，微微勾開一絲滿意的笑容。
這小魔王如今的魔力，可是連他都打不過，當年那個青澀稚嫩的小子，儼然已經有了天地至尊，北冥之主的霸道和威勢。
他奉老主人之命，守護在北冥，保護北冥歷代君主，若說天地初始以來，除了老主人，也就是這槐漓小子，還有點魔尊的樣子。
自然，也有着當年老主人的強勢和威嚴。
“本尊不記得你！也不知你是從哪冒出來，不過……今日之事，算是本尊欠了你一個人情，他日你若有需要，能做到的，本尊絕不推辭！……“
槐漓一雙藍眸閃着犀利的光，盯着魔生子，鄭重的說道。
魔生子撇了撇那消瘦的脣瓣，乾枯的脣微微動了動，心中暗道，這小魔王可真是大有長進，看他那目光他就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更別提，信任他了。
要怪只能怪當年他不知被什麼力量控制了，沒能救下被巫女打傷的古善瑤，以至於他這麼多年來，一直覺得愧對重生的小女娃娃。
所以他這麼多年來，從未在莘瑤面前出現過，而是一直跟在他們母子身邊，默默保護着他們。
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不希望被冥曜察覺他的存在，這麼多年在冥界，他倒聽到了不少當年事情的真相。
“老頭子老了，沒什麼求王的，只是王不信我魔生子，我老頭子也無能爲力！王此刻心中正想着，老頭子我會不會把今天羽境中之事，全然告訴那莘瑤丫頭！老頭子說的可對？呵呵！“
槐漓原本低着的頭，聽到他後面的話緩緩的擡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盯着他，鈍重警惕的開口道，“你就是傳聞中那個被精靈族視爲異族的暗夜之靈！“
“哈哈哈……什麼暗夜之靈！不過是些好事之人給老頭子隨便扣的帽子罷了！屬下遵從王的安排，幾千年來，護得小主子和莘瑤姑娘安然，如今也是時候回到王的身邊了……“
魔生子開懷大笑兩聲，看得出來是個豪爽性子的老人，若不是他那一雙犀利異常的眼睛，槐漓倒真覺得他就是個普通的老人而已。
“你想回到我身邊？“槐漓靜靜的望着他，發覺眼前這個老人，可不同他這幅消瘦的身骨一樣，這具靈，靈力充沛，全然沒有老態。
“是！王若想莘瑤丫頭什麼也不知，最好還是將老頭子留在身邊，否則，哪日老頭子犯了酒癮，一不小心在姑娘面前說了什麼，王可莫要怪老頭子年歲大了……“魔生子精明的老眼微微偏着頭，斜着眼角，有些俏皮的望着槐漓說道。
槐漓臉色沉沉的盯着他，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敢威脅他！可他偏偏又不能不答應，若莘瑤知道今日羽境中的實情，只怕……
這狡猾的老傢伙，分明是看出了他的軟肋，他居然惹了這麼個會讀心術的傢伙，真是麻煩。
槐漓低下頭，暗暗思忖了半晌，才點了點頭，“好，既然你是暗衛，自然該留在本王身邊。“
魔生子瞭然的笑笑，這小魔王果然還是被那莘瑤丫頭吃的死死的，緣分這東西，還真是不好說！
無論是當年的老主人，還是如今的小魔王，擁有人心之人，總也逃不過七情六慾，命運造化啊！
“王！老頭子提醒你一句，莘瑤丫頭在冥海上，尚能來去自如，甚至能影響到你的神智，無論對你還是對她，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王還是早做打算，回頭莘瑤丫頭再想起來，說不準會發現，羽境之中要殺她之人，根本不是什麼妖魔，而是魔化了的王，你！！“
“那丫頭看起來癡癡傻傻，老頭子覺得，她當年的神魂失掉了一部分，冥曜用人類的靈魂爲她補全以後，她的心思倒更加靈敏了，不似當年那般刻板！王可莫要傷了她的心，否則……“
魔生子悻悻的搖搖頭，人類的女人，總是以情爲重，若真叫莘瑤知道，只怕以她的性子，即便感情再深也會離開。
“嗯。“槐漓低着頭，沉悶的發出一聲。
他又何嘗不懂，直到此時他都不敢想，若非當時魔生子出現的及時，她會不會真的已經……
槐漓伸手想去拿茶盅的手僵硬的泛着抖，指尖剛觸到茶盅，那盛滿了滾燙茶水的茶盅應聲落地，茶水噴濺在他手背上，灼傷了一大片。
魔生子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搖着頭沉重的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當年老主人失魂落魄的樣子。
同樣的身份，同樣愛上了六界中的女子，他當年也不是沒見過老主人這個樣子，只是或許真的是老了，如今再見到槐漓這幅模樣，他終究有些不忍。
槐漓遲鈍的望着手背上的燙的一片紅色，強迫自己不去想那畫面，他怎麼能親手殺死她！他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那熒惑之火加身，也不願傷她半分毫毛啊！
“你先去吧！……“槐漓屏息壓了壓胸口翻涌的情緒，有些失落無力的衝着魔生子擺擺手。
魔生子應聲退了下去，還未走出偏寢的門，槐漓又將他叫住，“阿念豢養的小白，是你暗中做的吧？“
魔老頭沉默的點了點頭，槐漓再未多言，便聽到魔生子蒼老的聲音悠悠傳來，“老頭子雖然沒什麼能力，可還是看得出來，小主子，可是北冥的新主！“
槐漓眉眼間顯出幾分落寞和無奈，他何嘗不知阿唸的身份，只是他只想阿念能平安的成長下去，並不希望他過早的經歷這些腥風血雨。
槐漓想着，便起了身，腳步沉重的朝正寢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