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奇兒!”夜獨明一腳蹬翻龍案,喘着粗氣,紅着眼看着面前的南懷瑾。“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南懷謹見此小心翼翼地道:“東廠東北分部的人,說燕王殿下勾結六獄邪魔,密謀造反,因此派遣…”夜獨輝面色陰沉的道:“先將冠英姿剝去鳳冠,壓入坤寧宮,待朕去調查。”
此時,寧安宮。冠英姿正和才無暇交談着。才無暇面露擔憂的道:“燕王謀反,還望姐姐當心,那個賤人恐怕會…!”話音剛落,寧安宮就突然闖進一羣精兵,包圍了兩位娘娘。冠英姿面色嚴肅的道:“這是怎麼回事?”只見勇向前大跨步向前一叩首道:“娘娘得罪了,陛下有旨,即刻將娘娘剝去鳳冠,壓入坤寧宮中。還望皇后娘娘莫要讓奴婢作難。”
冠英姿聽此先是閉上眼睛,停了一會張開眼睛,面色平靜的道:“好,本宮跟你們走。”說罷先將鳳袍解下疊好放入盤中,又將頭上鳳冠摘下壓在了盤中的鳳袍上,接着淡然的向着坤寧宮走去。
冠英姿被關入坤寧宮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在朝官員無不震驚。是夜,太極殿中,夜獨輝正神色肅然的思考着什麼,但是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上柱國大將軍冠三軍見駕!香河長公主見駕!”勇向前叩拜在地道。夜獨輝聽此暴怒一拍龍案大吼道:“一派胡言,冠三軍早就死了,亂傳什麼!”這時又聽步高升喊道:“香河長公主攜天下兵馬大元帥冠三軍到!”話音未落,只見店門前迎面走來一美婦人。
婦人長相柔美,一對杏眼中暗含憂傷。她頭上戴着八寶鎏金鳳棲冠,身穿百花對襟廣袖裙,腳踏秀珠小布鞋。而婦人身後,則是兩個婢女擡着的一幅鎧甲。冠三軍獨子冠穎生雙手高舉着神鬼方天戟,和鎧甲並行着。
頂端束冠上兩條長長的鳳翎不斷招展搖晃,鎧甲金光閃閃,胸口處的獅頭流光婉轉,虎頭護肩處固定着的大紅色的披風無風自揚。看見這副鎧甲,夜獨輝彷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東征西討、英武不凡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上柱國大將軍。
婦人躬了一身道:“香河攜上柱國大將軍見過陛下。”夜獨輝此時冷着臉道:“姐姐帶着冠三軍的鎧甲過來,可是爲了皇后而來?”香河公主自從蕭傾國死後,再也香河公主夜詩倩臉色平淡的道:“卻是爲陛下換後一事而來,此次妾身代亡夫問陛下:敢問皇后何錯之有?”夜獨輝面無表情的說道:“陷害封王,逼良爲反,霍亂朝綱,這算不算錯。”
香河公主冷笑一聲道:“妾身問陛下,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說,您自己是否相信?當年若不是英姿與三弟,你又何嘗會成君!真要說霍亂朝綱,應該是楚雲歌這賤人才是。”聽此夜獨輝麪皮一抽,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然後還是繼續倔強道:“夠了,姐姐不必多言,今日這皇后,朕是廢定了!”香河公主道:“陛下,要廢皇后那你就先把我殺了吧!”此時夜獨輝也是站起來說道:“姐姐!你這是要鬧哪一齣!”
而香河公主則悲傷的勸道:“陛下,你且摸着你的良心說話,英姿這皇后當的可有一點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大禹江山的地方!你可對得起我死去的丈夫!總之英姿不能有事,否則咱們大禹的江山,就真的要亂了。”
而夜獨輝聽此好像也想起了那個晚上。
“陛下,臣願意以一生功績,要您一個承諾,若是姐姐在哪天觸怒了您,望您放姐姐一條生路。”冠三軍緊緊抓着夜獨輝的手,哀求道。這是這個驕傲的大元帥平生第一次求人。
“不會的,朕不會讓那一天發生。大元帥放心便是,朕答應你還不成?”
夜獨輝一時黯然不知如何作答。
還不待夜獨輝回話,香河公主便繼續開口說道:“皇后德行,惠及衆人,夏織香囊,滿室盈芳,冬送裘衣,寒宮比陽,春釀百蜜,天下甘飴,秋收善果,福澤綿長。皇后如此,是陛下之幸,是大禹江山之幸!請陛下收回成命。”
夜獨輝惱怒道:“皇后的事姐姐不要再說,朕自有定奪!”香河公主道:“若陛下執意如此,香河就率衆請命,長跪宮門!”說完帶着冠三軍的鎧甲起身離去!
只留夜獨輝獨面無表情的坐在大殿中間。
坤和宮,皇后冠英姿的居所。此時的冠英姿跪座在地,身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她的臉色十分憔悴,一雙明亮的眼睛此時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明,就是夜獨輝見了也不禁有了一絲心疼和心軟。
她身前的香案上擺放着一封書信,一串佛珠,一個玉鐲以及一柄十分普通的長劍。身後的火盆中點着一塊檀香,香氣自盆中嫋嫋升起,將這坤和宮襯托的就像是仙境一般。
“陛下來了。”冠英姿平靜的說道。夜獨輝神色複雜的道:“你知道我這次來是爲了什麼吧。”冠英姿聽此閉上眼睛流淚道:“陛下可還曾記得百里桂香,十里紅妝?”夜獨輝此時也想起了那日,桂花開滿了永安皇城,自己坐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的迎娶了自己心愛的美人。“記得,但是我食言了。”夜獨輝苦澀的道。
那時他還是一個逍遙王爺,對皇位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想着再婚後和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起浪跡天涯,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但是天不遂人願,那年變化實在太多了。先是爲了自己大破睚突,又在弟弟的算計下被迫娶了才八斗的女兒才無暇爲平妻,最後是先皇駕崩,自己在所有人的逼迫下發動了四靈門之變,趕走了夜獨孤。那些年,要不是冠英姿在身邊陪伴,幫忙處理國政,他早就崩潰了。
而冠英姿也不待他說什麼,便搶先道:“顧劍情深,陛下的那道聖旨,是臣妾這一生最爲幸福的時候!”說着,冠英姿笑了,笑的是那麼甜蜜,那麼美,那麼淒涼。
那是二十四年前,新皇登基,那時候冠三軍只是一個小小的禁軍統領,還不是天下聞名的兵馬大將軍。而那個時候才八斗就已經是內閣首輔,朝堂重臣!
那日朝堂之上,夜獨輝剛剛完成登基儀式,還未入座,禮部尚書趙奕就率先發難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不可一日無後。帝后相和,纔是國之將興之色,臣請陛下冊封才婕妤爲後。”年輕的皇帝聽此一話不說,而趙奕也是躬身未起,一時間竟然僵了起來。
這個時候,還是吏部尚書的趙東柏起身道:“陛下,臣認爲應當冊封冠婕妤爲後。冠婕妤端莊賢惠,追隨陛下多年,更爲陛下誕下一子,臣以爲這皇后之位非冠婕妤莫屬!”
這時刑部尚書夏文成也是站起來道:“陛下,臣認爲才婕妤不論在家世、人品、才藝、樣貌都是後宮之最,而且得到陛下的寵愛,冠婕妤出身低微,又是罪人之女,根本不足以母儀天下!”
而這個時候剛剛被冊封爲大宗伯的河間郡王夜獨明則是出身道:“夏大人此言差矣,冠婕妤與陛下是結髮夫妻,彼此間患難情深,對陛下更是忠心不二!光憑這一點就值得百姓小法感佩!”
坐在龍椅上的夜獨輝終於開口道:“其他愛卿怎麼看。”
這個時候,內閣大學士高東昇、孫偉樓,工部尚書等人都道:“臣以爲該冊封才婕妤爲後!”只有趙東柏和夜獨明贊成冊封冠英姿爲後,而內閣首輔才八斗則依然老神在在,一言不發。
夜獨輝見此笑了一聲,拿下腰間別着的十分普通的一把劍起身道:“朕給你們講個故事。朕記得,在小時候,身材個頭都比一般的孩子矮小,經常在姐姐與弟弟不在的時候被人欺負。當時朕就在想,如果手中有一把寶劍,必定可以向大將軍一樣持劍披荊斬棘!
冠婕妤在知道後,便偷偷的攢錢,爲朕買下了這把寶劍。說也奇怪,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在欺負過朕!很多年過去了,朕得到了更多、更好的寶劍,可是唯獨對於這把舊劍,有着深厚的感情,一直佩戴在身上。在朕心裡,這把舊劍始終無可替代。”
夜獨明也是趁機道:“臣懇請陛下冊封冠婕妤爲後,陛下故劍情深,傳出去也是一番佳話。”
這個時候,一直未曾開口的才八斗終於起身說道:“陛下,要成大事,一把舊劍已經無法再爲皇上披荊斬棘。陛下要三思啊!”其隱藏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碰!”夜獨輝手中的劍被他狠狠拋出,緊緊的鑲嵌在議政殿的蟠龍柱上。見此滿堂皆驚!
“哎呀,大家看看,這把劍原來只是藏鋒而已。一旦出鞘,隨時出人意表。衆位愛卿意下如何?”夜獨輝故作驚訝的道。
衆大臣齊聲道:“陛下英明。”
接着夜獨輝眼中精光閃爍的看着他的老師才八斗問道:“老師,您意下如何。”
才八斗聽此只能無奈道:“陛下獨具慧眼,老臣佩服,佩服!”聲音中有着不甘,更有着欣慰。
夜獨輝聽此微微一笑道:“好,那就冊封冠婕妤爲後,加封才婕妤爲皇貴妃。才愛卿乃是三朝元老,功高勞苦,特加封太師,升官一品,拜越國公爵位!”
“吾皇聖明!”衆大臣齊聲道。
“可是,之前山盟海誓到頭來只是甜言蜜語,陛下的心變了,再也沒臣妾了!那至今還要這些信物幹什麼!”冠英姿說完便瘋狂大笑着將桌上除了劍以外的所有定情信物丟進了正在燃燒着的火盆之中,大火熊熊燃燒,很快將之焗爲灰燼。
夜獨輝不可置信的道:“冠英姿,你瘋了!”冠英姿笑着道:“是啊,我瘋了,我在被你軟禁的那一刻起就瘋了!既然陛下心中已無臣妾,那臣妾也不便留在世上礙陛下雙眼!”說罷拿起桌上短劍以迅雷不及耳之勢狠狠插向自己胸口。
劍“嘭”的一聲掉落在地,血花綻放,冠英姿也笑着倒在了地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素白的衣裳,只留下夜獨輝呆呆看着這倒下的美人。
此時,坤和宮長廊外,香河公主走在最前端,身後是兩個擡着冠三軍鎧甲的老嫗,兩個老嫗都是從小照顧冠英姿姐弟的老人。跟在老嫗身後的則是大元帥府的所有下人。
“皇后被誣,陛下執意降罪。香河痛心疾首,願率衆長跪宮前,以身諫君,大家若相信皇后清白,願爲皇后請命,請與我一同跪與宮前!請陛下收回成命!”悽美柔和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永安皇城,不管文武百官還是百姓,紛紛大驚,甚至有百姓同此後直接便趕往皇城下跪。
鍾粹宮,皇貴妃才無暇對衆位賓妃道:“姐妹們,皇后閒德,也因此後宮纔會平穩無亂,如今皇后被誣,請衆位姐妹隨本宮一同跪宮見駕!”
聽雨軒,夜龍夢面色難看,召集起了所有在宮中的兄弟姐妹,一起出了長樂天宮向着皇宮而去。
幹清宮,勇向前看着自發集中起來的太監婢女,臉色蒼白的道:“老步,咱們怎麼辦?”步高升咬咬牙,隨後面色堅毅道:“還能怎麼辦,涼拌!皇后娘娘這些年來對你我二人如何你心自知,小崽子們,隨雜家一同過去跪宮!”衆太監婢女齊道:“諾!”
才府,大廳。百官聚集在此,皇甫道臨道:“老大人,現在要去皇宮嗎?”白髮蒼蒼的才八斗看了看眼前的衆位大臣,良久嘆息一口,率先走出龍圖閣。
皇甫道臨眼神一亮道:“百官隨我共同跪宮!”百官盡道:“尊元輔令!”接着在才八斗、皇甫道臨的帶領下魚貫而出,走向坤和宮。
魯王府,郭聰嘆息一聲後對夜獨明道:“走吧。”夜獨明點了點頭,接着以魯王夜獨明爲首,身旁跟着六扇門總緝事郭聰、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三大天人高手帶着在京的全部天策府衛、六扇門密探、錦衣衛一起走向了皇宮。
“咚”,忽的一聲鐘響傳來。本來風和日麗的天氣瞬間消失不見。烏雲密佈,雷聲滾滾。一道亮白色的閃電劃落,血色的雨滴從天而降,每個人心頭都有一陣悸動,似是蒼天都在哀鳴惋惜。
香河公主見此臉色一僵,其後老嫗一個淚眼婆娑的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這鐘聲和異像是怎麼回事?”香河公主臉色難看的道:“喪鐘報響,天人隕落,血雨連綿,舉世皆哀。夜獨輝,你這真是好狠的心!”
“咚”,聽此鐘響,衆位賓妃齊齊停步,而才無暇看着漫天血雨也是失聲道:“這是哪位天人在此歸墟?”
“咚”,看着滿天血雨,步高升、勇向前等大太監臉色陰的幾乎能滴出水來,後面跟隨的宮中婢女也變得臉色煞白。
“咚”,衆大臣齊慌,盡皆看向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衆位大臣頓時不只所措,只有才八斗幽幽嘆了口氣,本就蒼老的他,在這一刻彷佛又老了十歲。
“咚”,夜獨明聽此面色一僵,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郭聰面無色彩,陸炳一聲哀嘆。但是衆人卻齊齊運功,也顧不得禮儀,飛檐走壁,在皇城中飛馳起來。
“咚”,百姓聽此鐘響在聯合跪宮請柬一事,知是皇后歸天,齊齊叩首哭泣,京城悲哀一片。
“咚”,楚雲歌在寢宮內放聲大笑,好不得意。
“咚”,終於,百官和公主等人在坤和宮外的十里畫廊匯合。大家相互觀望莫不作聲。
“咚”,喪鐘九響。所有人齊齊跪在坤和宮門口,就算是夜獨明、郭聰這樣的天人武者也不例外。宮內,夜獨輝眼中留着淚,獨自抱着冠英姿的屍體,呢喃着不知道在說什麼。隨後擦乾眼淚,獨自走出宮門。
夜獨輝面無表情的看着跪在眼前的這後宮滿園,特務密探,冷冷道:“爾等將反呼?”
香河公主面若寒霜道:“請陛下賜死妖妃,厚葬皇后,給天下一個交代,以保大禹江山不亂。”
衆人齊道:“請陛下賜死妖妃,厚葬皇后,以保大禹江山不亂!”
這個時候,才八斗也是帶着文武大臣趕來道:“臣請陛下賜死妖,厚葬皇后,以保我大禹江山不亂!”
夜獨輝面色難看的道:“好,好,好!爾等都反了,都反了!錦衣衛聽令,把他們全部拿下!”
這時才八斗突然起身掏出一把金鞭,鞭長三尺三寸,共有二十四節,通體由精金之金所鑄。鞭上刻着四行文字:上打昏君無道,下打文武不忠,神人盡皆不可躲,保我江山萬萬年。
看見此鞭,所有人不顧夜獨輝難看的臉,齊齊跪地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才八斗高舉手中金鞭,朗聲道:“見到此鞭,猶見先皇。昔年先皇賜我此鞭時便道:賜卿此鞭,上可打無道昏君,下可誅亂臣賊子。君持拿此鞭可保大禹江山永不亂!吾本以爲此生都不會用此,卻是沒料到會在今日拿出此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