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炸雷響,白色的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夜獨輝那張蒼白的臉。楚雲歌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那碧綠的眸子中盡是不屑的神色。“夜獨輝,當年你發動四靈門之變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天的下場。你問我是誰,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就是獨孤太子的女兒,夜獨輝,你的親侄女。”雷聲響,雨傾盆,夜獨輝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哈哈哈哈…”楚雲歌狂笑着,他高舉着雙臂,甩動着滿頭青絲,腰間的銀鈴晃的叮噹響,發出陣陣魅惑魔音,此時的宮中靜得嚇人。夜獨輝作爲九五至尊平常睡覺的時候哪次不都是戒備森嚴,可是偏偏今夜沒有人發現屋裡的聲音不對。“陛下,您就不要再想着拖延時間,等人過來了。永安城的無上天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此時皇甫老賊正在城頭指揮調度,謹防着外族入侵,又豈會有精力顧你呢?恐怕就算陛下死在這深宮,五六天內都沒人會發現吧,哈哈哈哈!”
夜獨輝用顫抖的手指指着楚雲歌說道:“賤人,朕且問你,你可是對朕動了什麼手腳,朕那好弟弟,又和你是什麼關係?”聽此楚雲歌冷笑一聲道:“夜獨明,不過一剛愎自負之輩,自以爲從小將我收養洗腦就能控制我,但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我孃親竟然將臨死前的記憶全部封印在了我的腦海之中,在我入宮的第三天,那段記憶就突然出現,我能感受的到,那記憶中蘊藏的仇恨是多麼刻骨銘心。”
聽此,夜獨輝也不在說什麼,此時的夜獨輝面色平靜,多久不曾見的帝王姿容重新恢復,此時的夜獨輝,竟然和夢中二十歲那年的身影重合。“莫非,你真的覺得就這麼吃定朕了?”聲音凝重,聽不出蘊含着什麼樣的感情,那冰冷的眼神,直看的人毛骨悚然,此時的夜獨輝就像是一隻噬人的被餓了很久的荒古兇獸,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楚雲歌一縷頭上的秀髮,哼了一聲道:“此時只有你我二人,你這個不過先天的廢物又能奈我何?”嗷——一聲龍吟起,金色的光點漸漸匯聚在夜獨輝身後形成了一條張牙舞抓的金龍,金龍神采奕奕,左爪接着一枚紅燭,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楚雲歌。而楚雲歌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道:“這…這…這怎麼可能!此時的你又豈能調動的了這大禹國的龍氣。”
夜獨輝此時站起來,看着楚雲歌道:“朕也沒有想到如今還有人信任着朕,只是奈何朕卻辜負了他們的期望。”說完手後金龍一聲長吟,方圓數裡內的天地靈氣被猛的抽空,轟隆一聲巨響響起,氣浪掀翻了屋內所有的東西,楚雲歌掩袖遮面罡氣外放擋住了這衝擊,剛剛夜獨輝直接借用國運金龍施展了夜家獨傳秘法《皇極驚世錄》中的驚龍道。
衝擊過後,楚雲歌一笑道:“陛下,若你只有這點本事,那妾身就只能送您現在就上路了。”說罷起身一躍,手中匕首狠狠的扎向氣運金龍的龍頭,氣運金龍首次遭受如此挑釁,怒號一聲俯衝過去,噌哐一聲響,匕首在堅硬細密的龍鱗上面擦出一溜火花,氣運金龍吃痛怒飛而上,撞破房頂後卻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又給彈了回來,卻是四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楚雲歌佈下了結界。
金龍重新盤迴夜獨輝身後,此時的夜獨輝沒有一絲即將喪命的沮喪與頹廢之色,反而昂首挺胸驕傲無比,這纔是驕傲的帝王應有之相。“朕之一生,以贏弱之軀平南蠻,掃睚突,發動四靈門之變將獨孤太子趕走,殺光不服與朕的兄弟姐妹,文治武功也自認算是過的去。若不是受爾算計,這大禹江山恐怕又會是另一番樣子,也罷也罷,說到底終究是朕心志不堅罷了。成王敗寇,殺了朕,給你父親報仇吧。”金龍緩緩在背後消散,夜獨輝面色平靜的對着眼前的楚雲歌道。
楚雲歌見此微微一愣,他想過夜獨輝臨死前的很多表現,悲聲哭泣,面露不甘,如待宰的豬犬一般嚎叫,但是卻沒有料到夜獨輝臨死前竟然是如此的霸氣平靜。楚雲歌一笑道:“那就請陛下移駕乾清宮,臣妾,再送陛下最後一程,請陛下更衣。”夜獨輝哈哈一笑道:“也罷,更衣。”說罷站起身張開雙臂,閉上眼睛。
楚雲歌起身,將華麗的冕服取出,穿在夜獨輝的身上。冕服以玄上衣、硃色下裳,上下繪有十二章紋,分別爲日、月、星辰、羣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代表着天地萬物盡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十二章內涵豐富: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之意;山,取其穩重、鎮定之意;龍,取其神異、變幻之意;華蟲,美麗花朵和蟲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有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養之意;藻,取其潔淨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粉和米有所養之意;黼,取割斷、果斷之意;黻,取其辨別、明察、背惡向善之意。
站在鏡臺前,夜獨輝親自將冠冕戴在頭上,皇帝冕冠爲十二旒,爲玉製。冕冠的顏色,以黑爲主。冕冠兩側,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與髮髻拴結。並在笄的兩側繫上絲帶,在頜下繫結。在絲帶上的兩耳處,還各垂一顆珠玉,名叫“允耳”。不塞入耳內,只是系掛在耳旁,以提醒戴冠者切忌聽信讒言。
此時的夜獨輝盛裝在身,滿面威儀,之前傾頹之色一掃而淨。此時,又有一對宮女入內,持着傘蓋、旌旗,面無表情的站在宮門口,楚雲歌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姿態,夜獨輝一笑:“擺駕,乾清宮。”說完大踏步離去,在夜獨輝踏出大殿的一瞬間,兩列宮女也有序的持着儀仗跟上,好一幅帝王出行圖,這讓夜獨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登基爲帝的那一刻。
二十六年前的今天,夜獨輝也是這一身裝扮,意氣風發的帶着羣臣前往乾清宮,加冕爲帝,沒有想到二十六年後的今天卻去乾清宮赴死,倒是令人唏噓不已。
乾清宮乃是先帝與羣臣議論朝政之地,整個大殿的主要色調是硃色,紫色、金色三色爲主。赤紅色的十二根大柱分列左右,每條柱子上都盤繞着一條張牙舞抓的金龍,金龍神態各不相同,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物一般纏在柱子上。紫金色的地板鋪滿整個大殿,將大殿襯托的異常華貴,大殿的正中間是一張華麗的龍椅,龍椅是用上等的金絲楠木雕作而成,九條生死不一的神龍盤繞在一起卻又顯得異常和諧。
龍椅前是一張紫檀木小桌子,桌子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人若聞到便會不自覺的放鬆下來。龍椅後則是一副氣勢輝煌的萬里江山圖,代表着大禹國那雄厚的國力和廣闊的領土,龍椅上則是懸掛着一柄漆黑色的寶劍,這把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長劍讓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鋒利,而是它的寬厚和慈祥。
這把劍正是名傳天下的湛瀘劍,湛瀘是一把仁道之劍,頭頂懸劍乃是告誡君王,治國如同頭上懸掛着一柄利劍,一個不好長劍落頭,那時候就是悔之晚矣。湛盧劍它就象上蒼一隻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視着君王的一舉一動。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君無道,劍飛棄,國破敗。
將夜獨輝送到宮門口後,衆宮女面無表情的施了一禮後徑直退去。夜獨輝整了整冠冕,神色嚴肅的踏入大殿,一步一步的跨上臺階,坐在龍椅上,楚雲歌並沒有急着動手,而是饒有興趣的看着夜獨輝。夜獨輝閉着眼睛扶着龍椅的扶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是後悔了吧,良久,夜獨輝睜開雙眼抓起一支筆,龍飛鳳舞的在一張黃帛上寫了一封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朕感心神大不如前,恐命不久矣。眼下國內叛逆四起,外敵圍都,正是內憂外患生死存亡之際。太子與外討伐不臣,歸都無望。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若不幸崩殂,太子未歸,則廢太子之位,命寧王登基爲帝,橫掃不臣,佈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寫罷招出傳國玉璽印在詔書之上,玉璽放在桌頭,詔書左下角赫然有一方紅印,上書:受命於天,即壽永昌。
眼見夜獨輝沒了動作,楚雲歌一笑行了一禮道:“陛下,且讓臣妾再爲您舞上最後一曲。”說罷腳尖輕點舞動起來,楚雲歌本就是眉骨天生、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將全身真情盡皆融入到這舞姿之上,卻是讓這舞蹈比平時更要吸引人的眼睛。
隨着楚雲歌跳的舞動,十五個宮女也依次走進大殿伴隨着楚雲歌一起舞動,緊接着是宮中的樂師也吹奏着樂器登場,十六天魔舞卻是再次舞動起來。緊接着就是宮廷五大太監走了進來,五人盡皆雙目無神的侍奉在夜獨輝周身。
夜獨輝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漸漸的,眼前的所有都消失不見,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白光,白光中,一個少女對他盈盈一笑,夜獨輝伸手抓去,卻是什麼都沒有抓到,手在靠近少女時,少女卻突然不見了。“英姿,是你嗎?英姿?”夜獨輝呢喃的叫着。
“呵呵呵。”冠英姿的身影在次顯現,捂着嘴看着茫然的夜獨輝輕笑着。夜獨輝再次伸手向着冠英姿抓去,這次,卻是摟到了他的肩膀。“英姿,你是來接朕的嗎?”夜獨輝的眼突然亮起來問道。而冠英姿卻是突然依偎在了夜獨輝的懷中。“哈哈哈哈,好好好,咱們一起走,一起去新家。”夜獨輝摟着冠英姿哈哈大笑着向前走去。前方滿地菊黃,桂花飄香……
夜獨輝的眼睛漸漸閉上,然後再也沒睜開,他的神色很安詳,甚至還有一絲微笑。
楚雲歌見此一笑,緊接着突然變色,停止舞蹈,悲呼一聲道:“陛下!”這一聲淒厲的呼喊,讓身邊所有的人都回過神來,看見龍椅上閉着雙眼的夜獨輝,所有人都悲呼一聲道:“陛下!”剛剛卻是楚雲歌用秘法控制所有的人並且爲他們植入了一段虛假卻又真實的記憶,倒是讓他們沒有產生什麼疑惑,反而認爲自己一直陪伴在夜獨輝身邊。
“陛下龍御歸天了!”一聲悲乎自宮中傳出,緊接着就是一聲鐘響,這鐘聲悠遠綿長,整個永安城都能聽到這連綿不絕的鐘聲,鐘聲九響代表皇后歸天,鐘聲八十一響則代表着皇帝駕崩。冠英姿死後,夜獨輝就沒再立後,此時響起的是誰的喪鐘,不言而喻。
將軍府,長公主香河正一人品茶,聽到這綿長悠揚的鐘聲,手一抖,做工精緻的玉茶盞頓時落到地上摔的粉碎,香河公主面色悲傷的閉上雙眼,良久都沒再睜開,她怕一睜眼眼淚會滑落下來。雖然與自己弟弟決裂已久,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自己的親弟弟。
城頭上,聯軍停止了攻勢,大禹國的士兵正在藉着這個機會休息着,此時突然聽到鐘響,頓時變得不知所措。而朝廷的武官也是紛紛神色大變,皇甫道臨看着皇宮,面色陰沉的好似要滴出水來。
才府,老首輔聽到鐘聲悠悠嘆息一口,換上衣服帶着子女向着皇宮趕去。
寧王府,夜天棄猛的睜開雙眼,向着皇宮走去,沒走一步身影便虛幻一分,三步後卻是直接消失不見,這番神通,顯然早成就了無上天人強者。
郢都,夜獨夜獨明正在處理着軍政要務,突然心口一疼,而擺放在桌子上夜獨輝所贈予的五色琉璃盞也是忽的掉落在地下,碎成了好幾塊,見此夜獨明一愣,緊接着看着外面的天空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