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死了,這是幺妹兒怎麼都沒想到的,甚至於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竟也忘記了哭,只呆呆的看着蘇青鸞,一時半會不知道 該說什麼好。
既然少年被璽青松帶往國公府去了,那麼蘇青鸞也無須再在這裡多逗留了。
她讓蕭肅容給幺妹兒留了些銀錢,囑咐她去報官,然後就和蕭肅容出了破屋。
晌午剛過,這會日頭逐漸從雲層裡出來,一場風雪來得急去得驟,竟然在日頭下大雪逐漸的停了,蕭肅容還在那嘖嘖道:“這天氣就跟見了鬼似的,剛纔還飄着鵝毛,這會居然停了。”
他說我那便朝着剛纔的雪地上去,一腳一腳的踏在上面留下足跡。
“你過來,踏着我的痕跡走,我帶你。”他說着朝蘇青鸞伸出手,蘇青鸞皺了一下眉,“無聊。”
蕭肅容走到她跟前,說道:“這叫什麼無聊,你都沒見過我以前自己一個人在府上,捏出了許多一模一樣的雪人來,以此給它們做下了幾號,到了第二天又下了一場雪,結果你猜怎麼着?”
蘇青鸞看着他沒說話,蕭肅容也賣關子,“結果第二天又被雪覆蓋了,又變得一模一樣,就跟同一個似的。”
他沒顧及到蘇青鸞此時神遊天外的模樣,繼續往下說:“此時正值三月春寒,照說春雪早下完了,現在下了這麼一場,根據我以往的經驗,太陽一出來很快就會消融的,多看一眼是一眼。”
“又不趕着去死,少看一眼也不虧。”蘇青鸞一句話嗆得蕭肅容忽然停了下來。
只是這一停下來,原笨後腦勺處吃了一記悶棍的地方驟然又疼了起來,他眼前有好一會兒的暈眩,他伸出手來捂着後腦的地方,努力的強撐起自己的意志,不讓自己再在人前犯病。
這麼多年,外面都傳聞他有失心瘋,但是卻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他犯病的樣子,差點……就連蕭肅容自己都以爲,自己好了。
看到蕭肅容這樣,蘇青鸞的注意力也被他拉回來了,“你怎麼了?”
在蘇青鸞上前去想要伸出手的時候,蕭肅容忽然警覺的往後一退,眼裡的戒備與疏離像是從瞳孔的最深處泛起似的,在這一刻蘇青鸞竟然覺得蕭肅容這個人,她無比的陌生。
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叢生。
蘇青鸞也不勉強,不再上前去,只低着頭,忽然說了一句,“有病就該治,諱疾忌醫,最終吃虧的終究是自己。”
蕭肅容的情況她比誰都清楚,看到蕭肅容這樣她便想起了那個不言苟笑的的蕭九。
蕭九啊,很久都沒見到他了。
她看着蕭肅容忽然有些酸澀,如若蕭肅容的病治好了,那麼就再也見不到蕭九了。
蕭肅容看着忽然陷入發呆的蘇青鸞,竟也陷入了沉思當中,換做以往別人要是跟他說自己病的話,他必定是要反駁的,但是現在,他竟辦點反駁不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竟緩緩的開口,“我……好像,又見到了自己。”
自己!
對,就是在亂葬崗那裡的時候,他當時想出來找蘇青鸞的,但是卻在那一片野馬羣之中看到了那個站立於馬羣中的男子,一身黑衣如玉,眉眼之間企及着蕭肅容自己的內心,他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病又犯了。
他看到的那個,是自己。
在自己的記憶之中,年少時母親去世後,自己經常能見到一些幻象,後來許久許久了,都不曾再見過,他真一度以爲自己好了,卻沒想到現在在臨近回雲城的時候,又發生了。
蕭肅容忽然有些害怕,“我不該如此的,當年就是因爲有這病父親才疏離我,將我送到雲城老家來休養,這一來就是十年,你知道我有多麼想回去嗎?”他看着蘇青鸞,搖着頭道:“我不能再犯病的,好不容易還能回去,我不想再被送回來。”
蘇青鸞點點頭,“我知道,”說着,她想了一會之後,說:“或許早點面對自己的病情也是好事,總比什麼都不知道,渾渾噩噩的要好,最起碼這樣治起來方便一些,遲早要面對的。”
蘇青鸞是在古籍上見過這種病症的,也知道怎麼治療。
嚴格來說他這是從精神深處重新衍生出另外一個“我”來,這個“我”必定是他內心極爲缺少的一部分,纔會因此而生,此症稱之爲“雙魂症”。
如果想要治這個病,也不復雜,殺死其中一個,剩下另外一個徹底自由掌控這具身體。
可是,蘇青鸞看了一眼蕭肅容,很顯然蕭肅容無半點功夫在身,如果……她真催眠了他,幫他真正窺見內心裡面另外一個自己,和阿九正式會面,乃至只留下一個的話……蕭肅容有那個勝算嗎?
蕭肅容根本就不是蕭九的對手。
如此想了想,蘇青鸞不知道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對蕭肅容的考量,她對他說:“等到時機成熟了,有必要的話我再幫你治,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回小藥。”
她說話的時候竟是有些不敢去面對蕭肅容的。
她忽然心裡有了一絲掙扎,若是蕭九死了……死了的話,她能否坦然?
再或者,是蕭肅容死了?她又能否面對?
“師父說得對,少與患者相處,久了自己也得的病!”蘇青鸞敲了一下自己的頭,讓自己儘量不要現在去想這個問題,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隱約之間,這兩個人格在自己的心中,竟也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蕭肅容見她爲難,也笑了起來,“瞧你這擔憂的模樣,就算治不好也無所謂,橫豎從一開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只會裝神弄鬼,治不好也是情理中事。”
“更何況我是誰,堂堂雲城少主,人帥多金又倜儻風流,說不定你賴着不治好我,便是爲了引起我注意,如此說來,我便要對你說一句: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可有意向與我一同回雲城,當那少城主夫人?”
蘇青鸞:“……”
忽然看着他那雙過分晶亮的雙眼,蘇青鸞有那麼一瞬間只覺得臉刷的紅了起來,她驀地反應了過來,變臉道:“蕭肅容,你找死是不?”
她蹲下身團起一團雪,朝往前跑去的蕭肅容扔了過去。
蕭肅容有種成功戲弄到她的快意,在蘇青鸞變臉的那一刻倏的跑開了,只傳來他得逞一般的朗笑聲。
這雪如同蕭肅容說的那樣,此時畢竟不是寒冬臘月,有太陽一出來就消融得特別快,蘇青鸞團了幾團扔去之後,便發現手心溼漉漉的一片,竟是再也團不住了。
最後她是乾脆上前去,一把揪住蕭肅容的手,腳下一撂便輕鬆將他放倒在地,只餘下蕭肅容求饒的聲音,“姑奶奶饒命,看在我這麼誠心誠意認錯的份上,我不娶你當少夫人了。”
緊接着,又是他哀嚎的聲音傳來。
兩人一路追着到了國公府門前這才消停下來。
看着偌大的國公府,四處張燈結綵,奴僕進進出出,張羅着宴會所需一應,可見國公對璽揚陽這次成人禮很是看重。
按蕭肅容的話說,“自然是得看重的,國公府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又養廢了,成日只知道吃喝嫖賭,國公深覺後繼無人,只得寄希望於成人禮上,希望璽揚陽能夠一夜成長,挑起大梁。”
而此刻,蘇青鸞手上拿着國公之前給的那枚玉佩,果不其然,十分順利的進了府,無人敢上前阻撓。
只是,這一路走來,蕭肅容卻發現蘇青鸞格外的戒備,他不禁湊了近去,問道:“進府之後怎麼查,你可有個頭緒?”
然而,蘇青鸞卻是搖了搖頭,“先不管這些了,先想想眼下,怎麼躲過去吧!”
怎麼躲過去?
蕭肅容愣了一下,但隨後他便仔細去觀察。
這引路的下人過分拘謹,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兩人的身側圍滿了護衛與家丁,況且,蕭肅容還注意到了另外的現象。
“這不是去前廳的路。”
這是……去獒園的路!
蕭肅容忽然反應過來了,“璽揚陽?”
蘇青鸞點點頭,“這敗家子,真是不死心,非弄死你不可啊!”
蕭肅容一陣惡寒,“是非弄死你不可吧!”
蘇青鸞白了他一眼不說話,橫豎,非弄死他們兩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