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想也不想的衝了出去,蕭肅容反應過來的時候慢了一拍,可也怕蘇青鸞人生地不熟的出什麼意外,於是也趕緊追上去。
夜色,在接近黎明的這一刻愈發的昏暗,原本路上還能清晰看到的青磚縫,此刻整條街道上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彷彿陷入永夜般深沉。
唯獨蘇青鸞一路追過去的路中央,始終有着幽幽的一道光,如月在中天,傾灑而下。
蘇青鸞一路順着黑暗追趕,並沒有太留心的周圍,只循着前面那人的黑影一路死咬着不放,蘇青鸞幾乎可以確定,就是個人。
而且,還是個武功身量都不錯的人。
只是,追着追着的時候,前面的身影依舊距離自己不遠不近,彷彿追了這麼久都沒有追上一點,也沒有落下半步。
“這不合理啊!”蘇青鸞嘀咕了一聲。
按尋常來說,你如果卯足全力追一個人的話,奮足而上,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保持着永遠一模一樣的距離。
意識到這一點,蘇青鸞的內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原本腳下疾步而追的腳步也慢慢的緩了下來,到最後甚至停頓了下來。
她就這麼定定的站在當處,目光直直的鎖定前方一個方向。
奇怪的是,她站住了,前面原本被追的身影也戛然停止,就站在前頭……定而不動。
蕭肅容也追了上來,看到蘇青鸞怔怔的站在前面,不知道怎麼了,小聲的問:“怎麼了?”
蘇青鸞指着前方,目光依舊疑惑,緊緊的鎖定在前方不曾挪移。
蕭肅容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的,只見漆黑天街夜色處一片黑暗,暗得就連兩邊街道都有些模糊,難以看清。
但就是可視度如此艱難的情況下,不遠不近的距離正好能看到前方站着的那個人影。
蕭肅容也疑惑:“他怎麼不走了?”說着,他正想上前去,“你不要驚動他,我去抓。”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誰一路在追蹤着自己。
別說蘇青鸞了,就連蕭肅容都想得到,他們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
從司理院後巷班頭的命案到此刻吳禛書生的家,如果說那個兇手一直沒有走遠,就立在一處不遠不近的地方時刻觀察着自己,那麼……這將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啊!
可就在蕭肅容想踏步出去追的時候,蘇青鸞卻及時伸手去阻止他,“別動。”
蕭肅容更加疑惑了,“再不追跑了。”
“你看我在這裡站了這麼久,他跑了沒?”
蘇青鸞一句話,蕭肅容豁然驚醒,看着前方站立着的身影一動不動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雙目圓瞠着,就好似見了鬼一般,“不是吧?”
“那,那前面站着的,是什麼玩意?”
蘇青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在這周圍不斷的打量着,黛眉淺淺而蹙,嘴上吟哦有道,低聲的嘀咕着,“在姑奶奶面前玩弄把戲,小鬼耍閻王呢,還真着了你的道。”
“什麼?”蕭肅容的的這下是真的不懂了。
蕭肅容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卻的蘇青鸞冷不防的伸出手將蕭肅容的後背一推,蕭肅容腳下踉蹌不定,一個趔趄朝前,差點撲了個狗吃屎。
幸好是蘇青鸞這一推不重,蕭肅容也收得住,但是依舊稍顯狼狽,他回過頭來疑惑又吃驚的看着蘇青鸞,“你作甚?”
他這一踉蹌,連竄了好幾步。
可當蕭肅容質問的時候,卻見蘇青鸞指了指前方,蕭肅容回首看去時,頓時吃驚得連質問蘇青鸞的心思都沒了,直直的看着前方那人影。
蕭肅容往前竄了幾步,那人影就往前幾步。“怎麼回事?”蕭肅容心中大驚,他又突發奇想的連退了幾步。
奇蹟發生了,那個他們一直在追的“人”,也跟着他的動作而的後退了幾步。這次,蕭肅容帶着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蘇青鸞。
蘇青鸞對上他的神色,表示很滿意。
她看了看天色,心中盤算着這一路跟過來的時辰,蘇青鸞低頭捏着指節掐算時辰,她說:“從外面進入吳禛的家中,其實已經天近黎明瞭。再一路這麼追,爲什麼……到這會天還沒亮?”
聞言,蕭肅容也順着蘇青鸞的話擡起頭往上一看,他也忽然意識到這一點,“是啊,照理說,天聽該亮了。”
“這是怎麼回事?”蕭肅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忽然叫了起來。
“天剛亮,稍顯魚肚白,這會……要怎樣才能讓周圍黑了下去?”蘇青鸞忽然提出這麼一個疑問,她看着蕭肅容陷入沉思,不想浪費時間,兀自往下說道:“找一個比這更亮的,比下去。”
“什麼意思?”蕭肅容陷入了恍惚當中去。
蘇青鸞也是不敢十分的確定,擡起頭端看着上方,她說:“點天燈,照我一路光明。”
她閉上眼睛,仔細的去盤復自己的揣測,她說:“你閉上眼睛細想一下,如果這會周圍是將亮未亮的黎明,太陽還沒升起來,東方稍顯魚肚白,霧濛濛的一片。如果這個時候,有道強光在你的頭頂上,一路跟着你的蹤跡而行……你是不是,就忽略了那霧濛濛的魚肚白?”
當照在你身上的光足夠亮的時候,自然覺得這道光以外的世界,格外的黑!
蕭肅容聞言,有些失望,“現在追肯定追不上了。”好不容易這麼近距離的和可能是殺班頭的兇手交鋒,就被這點把戲給一葉障目了?
蘇青鸞點點頭,不否認,“這會肯定追不上那人了。”但她也不沮喪,她說:“我們可以覆盤一下今晚發生的事。”
“假設,兇手從司理院後巷殺了班頭,製造了一出醉驢殺人的案件,可沒想到被我們這麼快抓住破綻,所以他其實沒走,一直在附近。到了我們前往吳禛家中的時候,一路追隨,可……不對。”蘇青鸞似乎抓到了哪裡對不上的地方。
“既然從殺了人到吳禛家,一路都沒被發現,爲什麼忽然就露出動靜了?”蘇青鸞細想了一下,她將目光投向蕭肅容。
蕭肅容道:“或許……是怕我們查出什麼。”
“又或許,當時我們離證據很近。”蘇青鸞又補了一句,蕭肅容擡眸起來看着她,默認不語。
蘇青鸞繼續說:“且先不說這證據是什麼,他就在那會忽然發出聲響來引開我的注意,引我們一路追去。這麼一追出來,我就着了道了。”
“此人必須在我追出來的那一刻,他跑的那一刻就升起一盞燈,晝夜交替之際,光不顯眼,不被我察覺……”蘇青鸞說着,倒是有些欣賞此人了,“倒是有點本事。”
蘇青鸞話說道此處,蕭肅容也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所以,天燈在你頭上,你前面追着的是自己的人影,只要有人往前,那影子就往前挪,無論怎麼追,都是那個距離。”
“對。”蘇青鸞篤定道。
蕭肅容有些震驚亦有些難以接受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居然還能如此偷天換日。”如此想着,蕭肅容驟然又想到一件事,“我遇到陰兵那一夜,是不是……也是被點了天燈?”
蘇青鸞點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或許說,被點天燈的,是城樓上戍守的那些士兵,他們被障眼法所住,一葉障目。自以爲戍守着的城樓無人進出,其實當時他們就在士兵的眼皮底下,點着天燈走出去。”
蕭肅容聽得渾身泛起陣陣雞皮疙瘩,“竟是如此。”之前他還懷疑了城防士兵,現在看來,這裡面的門道深着呢!
回想但是,如若是真在同樣一片天空上,高高的城樓上有人點起這麼一盞燈,那些士兵握着兵器站在城樓上,被光影籠罩住,根本就看不見城樓下的動靜。
就這麼近的距離,做出這樣的事!
“那些失蹤的城防士兵,是不是也是這麼失蹤的?”蕭肅容忽然大膽假設。
“未必不是。”蘇青鸞勾起脣淡淡的一笑,而後,她目光凌厲,宛如寒鋒刀刃一般看着頭頂上蒼穹,她不禁一聲冷哼出來,帶着不善。
“竟然把燈點到我頭上來了,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