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口中那破案的重要證據,儼然就是那口從雜貨鋪裡買來、曾在夜中街頭套住縣太爺一頓痛扁的麻袋!
“這不妥吧?”蕭肅容隱約知道了蘇青鸞接下來想要做什麼,雖說嘴裡有些抗拒,可心中難免有些小期待,於是他對蘇青鸞說:“我帶你進去,套完之後你從後門溜走,我替你善後。”
就衝他遠在雲城當城主的爹爹,就是被韓贇知道了,蕭肅容也擔待得起。
“沒想到你竟這般上道。”蘇青鸞忍不住讚揚了蕭肅容一句。
“自然,闖禍這種事,怎能少得了我?”蕭肅容說着的時候,卻是不自覺的嘴角上揚了起來。
蘇青鸞自然滿意得不得了,“敢情好,下次我帶你套璽揚陽那敗家子。”
蕭肅容愣了一下,“這麼刺激的嗎?”
套璽揚陽,那可不容易,莫說他身邊那麼多隨從,光是他牽黃擎蒼的,身邊訓出來的那些鷹犬就是個問題了。
不過,眼下先不說這麼多,蕭肅容讓人去給蘇青鸞買了一身男裝,先等她在廂房裡換好。
出來時,先前還是個身穿羅裙,淡抹桃花紅的女紅妝,而今墨發一束,腰間一別錦帶,倒真是有幾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味。
只是,略有些顯眼的是她腰後彆着的那口麻袋。
蕭肅容尷尬的輕咳了兩聲,便帶着她去往牡丹樓。
牡丹樓前映花紅,人如牡丹,牡丹似人,端的是個個腰肢婀娜,如花在雲端,醺得人骨頭兒都酥了。
蕭肅容上前去時,鴇娘一見他便迎了上來,“我的蕭公子,近來樓裡新進了許多好酒,怎的都不來品了?還有,璽爵爺呢?怎的最近不與他一起啦?”
“我揍了他一頓,那傢伙小氣,自然不在一起了。”蕭肅容如實說,鴇娘尷尬的笑了笑,“蕭公子真愛說笑,您與爵爺兩尊神仙,還能打起來?”
蕭肅容怪怨鴇娘多嘴,“神仙打架也輪不到你看!去,老規矩,把最好的酒上上來。”說着時,他又多嘴的朝蘇青鸞說:“莫聽她胡言,我就上遭和璽揚陽在這裡擺品酒賞花會,那時與他打賭,誰能得到新開封的雲英釀誰就做對方一個月的隨從,所以我倆各自出動去攔截你的酒,可最後整車酒都翻了,自然沒有贏的。”
“其實呢,我平時並不逛青樓的,是璽揚陽那風流種才……”蕭肅容的話還沒說完,卻見蘇青鸞早已不在身旁。
四下張望,卻見那抹即便穿着男裝依舊略顯得嬌小的身影朝後方閣樓走去,此處分南北兩廂,而中堂是最爲熱鬧之處。
歌姬與恩客相互撩撥,酒肉與胭脂各自纏綿,處處靡醉人心,香風所過之處,蘇青鸞那種清塵脫俗無處不顯得格格不入。而在這其中,那口別在腰間無處安放的麻袋,則是這靚絕青樓中一抹讓人挪不開眼的市井煙火氣。
不禁惹人遐思,究竟是什麼樣的恩客來逛青樓,會帶一口麻袋呢!
蕭肅容趕緊甩開奉承的鴇娘,踏上另一邊的樓梯,朝着背麻袋的女子追去。
牡丹樓面東,西南北以圍欄建築,三面樓梯往上相通,所以蕭肅容很快追上了蘇青鸞,他問:“我還是找鴇娘問一下清楚,你怎知韓贇在哪裡?”
“此人性子溫吞,還帶着小家子氣,很顯然就是進這種銷金的地方又不想一擲千金的主,自然是要了下乘的姑娘。我看此處冷落,往這裡一定能找到他。”說罷,蘇青鸞逕自朝前走去。
“這都能行?”蕭肅容看着蘇青鸞前去的身影,表示報以懷疑。
勾欄右轉,越發的悽清,直到抵達最後一間廂房的時候,聽到裡邊傳來韓贇熟悉的聲音時,蕭肅容不免多看了蘇青鸞一眼,這女人,滿嘴胡言亂語,卻每次都能蒙中。
“大人,青樓中日子悽苦,您到底什麼時候爲奴家贖身啊?”
“都聽聞令夫人兇狠,倒不如您在外面爲我安一座宅子,您瞧也病了這許久,久不接客,若不是大人常臨,媽媽都要惱我了。”
從房間裡傳來鶯鶯燕語,是個柔媚女子的聲音,或許還帶着些許嬌嗔和苦怨,緊接着,從房間裡面便傳來韓贇的聲音,“惱便惱了,等我手頭這兩樁案子破了,升遷別處,我帶你上任,不帶家裡那隻母老虎。”
“您可得說話算話呀!”房中姑娘的聲音越發的不耐煩了起來,“大人,別這麼着急呀,喝口酒先……大人,你怎麼每次來都這樣,你不煩我都煩了……“
從房間外面看去,只見房中疏影兩道,韓贇肥胖的身影強行朝那瘦弱女子壓制過去,牴觸在牆上,緊接着便傳來韓贇的聲音,“你也知道我家中有隻母老虎,我們抓緊時間辦事,完了我還得回去交差……”
“虧你還是個大人,那麼怕妻子,何苦偷偷摸摸來我這裡,連打賞錢都沒幾個,還說將來帶我上任。”小云雀嫌棄的聲音毫不掩飾,可韓贇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
在這等地方,要麼看錢,要麼看身份,韓贇好歹還是有官身在的,即便出手不闊綽,可小云雀也並不敢多刁難,可每次韓贇一來便如餓虎撲食般,也真叫人厭煩。
一點情趣都沒有的傢伙。
“大人,近日奴家身體不便,您要不就先回吧,不便服侍!”小云雀已經開始下逐客令了。
可韓贇不肯放的樣子,“你這一病都半月有餘了,怎的還沒好?無妨無妨,我多親親兩口……”
這油膩又急躁的聲音,別說蘇青鸞聽得渾身不自在,就連蕭肅容也是忍無可忍,在蘇青鸞正打算推開那道門的時候,蕭肅容已然伸出腳將門給踹開了。
“怎,怎麼回事?”
門忽然被踹開,韓贇還沒來得及反應時,正當轉過頭來的時候,只見又是那口熟悉的麻袋,又是那頓熟悉的拳打腳踢。
“我叫你爲官不仁,我叫你逛青樓,我替夫人替天行道,夫人叫你別回去了,死在外面得了……”蘇青鸞邊打邊信口胡謅,拳頭落下的時候,就是蕭肅容都隱隱覺得疼痛。
袋子裡的韓贇就更別說了,肥顫的肉一抖一抖的,一直在喊着:“夫人饒命,夫人饒命,逢場作戲罷!”
小云雀見到忽然進門一陣亂拳的架勢,本來想大聲呼喊的,可是卻見到蕭肅容將食指放在脣邊,遠遠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人小云雀是認得的,先前與璽爵爺關係不錯,話裡話外聽得人稱呼他“少城主”,想來也是個有身份的人,況且聽到韓贇這口口聲聲“逢場作戲”,她亦有口氣忍不下,於是亦湊上前去,趁亂直接拿起椅子, 一把甩在麻袋上。
緊接着,只聽到“啊”的一聲慘叫,大人直接暈了過去。
小云雀沒想到韓贇竟這般不經打,有些嚇到了,鬆開了手有些強行撐起的膽氣,她對蘇青鸞說:“我,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是個上道的,蘇青鸞喜歡。
於是,蘇青鸞也說:“我也什麼都沒看到。”
說着的時候,蘇青鸞已然轉身將房門給關上了,頓時,房內只剩三人,蘇青鸞將韓贇從麻袋裡面拖出來,查了查,說:“無妨,暈了過去而已。”
房門剛纔一開一關,有夜風伴着樓下胭脂香風涌進來,小云雀輕咳了幾聲,然後兀自看着眼前兩個不速之客,“你們,不會特地來這裡打他一頓吧?”
小云雀自是不信她所說的那樣是夫人派來打韓贇的,他家夫人沒那麼大的臉面,能請得動蕭肅容,想着的時候,小云雀多望了蕭肅容一眼。
這般英俊倜儻,瀟灑無雙的恩客,倒是不常見,若能攏得住,自然比韓贇要強得多。
在蘇青鸞倒了一杯茶正打算潑醒韓贇的時候,只聽得小云雀獨自一個人便在哪裡嗚嗚的哭了起來,“可憐奴家命苦,自幼被賣青樓,自認姿色上佳,可無奈一直病重纏身,也沒恩客願意久留,難得今日遇到公子……”說着的時候,身子竟不自覺的朝蕭肅容捱了過去。
溫香軟玉近在咫尺,蕭肅容自然不能不聞不問,“那可有找哪家大夫,問診問診啊?病久了,這樓中豔朵可都要凋零了。”
小云雀打蛇隨棍上,“可不是,原先還有送藥的,後來就不送了,前後還經了一嚇,差點去了奴家半條命。”
這傢伙,還說和璽揚陽不是一路貨色?
蘇青鸞乍一聞言,手上那杯熱茶忽然就朝韓贇的頭上淋了下去,頓時,暈倒的韓贇被燙醒了,頓時在那裡抱頭大叫。
“夫,夫人饒命,饒命!不要上火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