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抓住了文嬛兒的雙手,讓她不要喊,“求你了,我發誓我一定會補償你的,一定會,你想要怎麼樣都行,要我的命也行,求你不要喊了。”
他緊緊的抱住了文嬛兒,只是啊,麻子不知道的是他這一身惡臭,此刻越發的裝出這一副懺悔的模樣,她就越發的噁心。
但是,文嬛兒卻出奇的冷靜了下來,呆呆的望着前方,她忽然笑了起來,“真的做什麼都行嗎?包括你的命嗎?”
麻子也愣住了,文嬛兒的話冷得讓他渾身一顫,他鬆開了手,看向文嬛兒的時候,那種墜入萬丈深淵的感覺便從這一刻開始的。
“我要你殺了張曉武和趙嶺,殺了璽揚陽,殺了小云雀那個賤人……”文嬛兒說着,忽而又一笑,“不,那個賤人不用你動手,她活不了多久了,殺她太便宜她了。”
麻子有些害怕,他看着此刻宛如惡魔一般說着瘋言瘋語的文嬛兒竟有些怯懦的往後退,她的眼神冷得彷彿毒蛇似的,時刻想纏繞上這些人,置於死地。
“我,我不敢!”麻子實話實說,平時就算是有人欺負他,他都不敢反抗一句,現在更別說去殺人了,別人倒還罷了,那個璽揚陽何等的身家背景,這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你不敢,你在和張趙同流合污的時候怎麼又敢了?金錠,麻子,元寶元寶,我爹不一直都這麼叫你的嗎?你不是說我要你命都可以嗎?我現在不要你的命,我要他們都死,統統都死……”文嬛兒無法自抑的激動,說話的時候的雙目圓瞠着,連她都無法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麼的駭人,那種帶着笑帶着狠毒,就像是森羅惡鬼一般。
這笑容看得麻子愈發的害怕與難受的,他甚至都在後悔,爲何在那一刻如此的把持不住,他不住的往內蜷縮,縮到櫃角邊上時,撐在地上的手卻沾到了一絲黏糊的東西,定睛一看,卻滿手是血,他嚇得“啊”的一聲大叫了起來。
麻子嚇得轉過身來時,定睛一看,文嬛兒也是沾滿了鮮血,他越發的往角落裡蜷縮去,一邊哭着一邊哀求,“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你就放過我吧,我……也是喜歡你,喜歡到發狂纔會一時蒙了心,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喜歡我嗎?喜歡我就看着我,你睜開眼看着我啊!”文嬛兒拉着他,這會不但不嫌棄,反而是將自己湊了近去,她抓着麻子的手捧住自己的臉頰,“你看看,我是你最喜愛的嬛兒呀,你不是經常偷偷躲在暗處瞧我嗎?你心疼我嗎,你憐惜我嗎?我現在一肚子恨,需要你來幫我,你就幫幫我。”
“可你要我殺人啊,我……我犯了事必定無法活命!”麻子強行着要縮回自己的手,卻被文嬛兒緊緊的拽住,她吼叫了出來,“所以,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對嗎?你不是連命都能不要嗎?”
麻子搖着頭,卻又點着頭,一時之間慌亂不已,“我知你心意,你喜歡那吳禛,你心悅於他,這輩子你都不可能心甘情願愛上我的,我知道自己什麼德行,我……我不敢!”
文嬛兒苦笑了起來,“我現在這這樣,談何吳禛呢?”
她的心一冷,手也鬆了下來,緊抓住麻子的手也鬆弛了下來,她呆呆的看着麻子,忽然媚媚的一笑,“元寶啊,若你遂了我心,咱們就配一對吧!”
麻子訥訥的擡起頭來,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不……嫌棄我嗎?”
文嬛兒也是笑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這衣衫下面的身體不也惡臭難聞嗎,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不嫌棄你。”
“真的?”麻子欣喜若狂,爬了起來到文嬛兒身側,“那我們,我們從今往後好好過日子,我……”
“我要他們死!”文嬛兒一句話打斷了麻子所有的期望,在麻子又想退縮的時候,文嬛兒握住了他的雙手,將自己滿滿的塞進了他的懷裡去,“元寶,我帶着恨無法活,除非他們都死了,你要知道……他們要是都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了,不然以後他們見你也定然要嘲笑你我的,元寶,元寶你不是愛着我嗎?”
“可……可殺人犯法!”麻子僵住,低着頭看着懷裡這個人兒,這日思夜想的嬛兒呀,他金麻子再怎麼樣都從沒想到過她會有主動撲進自己懷裡的一天,他竟無力抵擋這種誘惑。
文嬛兒拉着他的手,啜泣着說:“元寶,一切我來安排,你照着我說的做,若是……若是有個萬一,萬一怎麼辦,怎麼辦?元寶,只要你消我心頭之恨,就算是死我也幫你收屍,然後咱們還做夫妻,做一對鬼夫妻,我定不負你的。”
麻子聽後,竟嚎啕大哭了起來,這麼一輩子孤苦伶仃,從沒人跟他說過如此窩心的話,此刻他只覺得死也甘願。
文嬛兒聽他哭得也小心翼翼了起來,窩在他的懷裡小心的問:“好不好,好不好嘛,元寶,元寶……”這一聲聲元寶叫得他心都化了。
只是,埋首在他懷中的人兒,語氣輕柔,但是臉上之色卻陰冷狠毒,她依舊柔聲媚語的哄着他,“我的好元寶,要是你死了,我就隨你去,做對鬼夫妻,相約在忘川河畔,這輩子,下輩子……我們都在一起,你不就想要我的心嗎,都給你!”
文嬛兒坐在那裡,此刻的臉色陰沉得猶如當時在麻子的懷裡,回想起當時在麻子懷中的噁心,她至今都想吐。只是文嬛兒笑了起來,她看着蘇青鸞,忽然道:“你有證據嗎?”
蘇青鸞搖搖頭,“並無,僅僅只憑你替麻子斂屍推斷而已。”
聞言,文嬛兒笑了起來,笑得連眼淚都止不住的滑落下來,越笑越有瘋癲的模樣,“我瘋了呀,我……我還得煎藥,我……我我,我……”她到最後也惆悵若失了起來,目光沉浸在這哭不哭、笑不笑之中,最終飲泣,蹲在地上宛如木頭人一樣,依舊收拾着地上的藥材。
“你唯一失算的是麻子竟然會半途被村民們打死,若他活着回來,你會放過他一馬嗎?”蘇青鸞問文嬛兒。
可是這會的文嬛兒已然混沌得有些分不清了,雙目之中帶着彷徨,帶着倉促,一直蹲在地上找藥,“在哪裡,餘下的那一味在哪裡?爲什麼就是找不齊呢?熬成兩碗,你一碗,我一碗,你一碗,我一碗嘿嘿嘿……”
她沒有回蘇青鸞的問題,蘇青鸞定定的看着她這副模樣,就是連她也琢磨不清楚這文嬛兒到底是真瘋了,還是裝的。末了,蘇青鸞也坐得累了,俯身往前一躍便站在了地上。她站在當處看了一眼文嬛兒,又看了一眼她在地上找的藥,並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到剛纔和蕭九坐着的桌子邊上。
在她坐下時,蕭九兀自將剛纔爲蘇青鸞斟的一杯茶從桌面上推到她前面去,“說了半天,然後呢?”
“然後……”蘇青鸞沉默了一下,看着這間醫館,四處都透漏着一種陳舊的感覺,藥香之下,蘇青鸞隱隱一嘆,“就是文大夫是個好人!”
可惜,好人無好報!
“元寶也太可憐了。”藥童忍不住過來挨在蘇青鸞的手臂上,正打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卻被蘇青鸞無情一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抽調小云雀的藥,何嘗不是殺人行徑?”
說罷,她端起蕭九推開的茶淺啜了一口,茶水入口,又見她娥眉淺皺,稍顯嫌棄的模樣,“涼了。”
蕭九便覺得好笑了,從未見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款態,可見她這眉心清淺微皺的模樣,又不怒反笑,無奈搖着頭沖洗替她斟了一杯挪過去。
蕭九轉了個話題,看向還在藥櫃那邊蹲着撿藥的文嬛兒,問:“她在那裡撿什麼藥?”
蘇青鸞神情一頓,含在嘴裡的那口茶也稍微停了停才順流下喉,她說:“無所謂了,橫豎……麻子死了。”
蕭九再沒有說什麼,藥童卻抓着蘇青鸞問什麼意思,蘇青鸞嫌他煩乾脆不理他,她又再度將手摩挲在那枚香囊上,“現在這枚香囊是最後的線索了,倘若……這枚香囊不是書生留在棺材裡的,而是麻子的,那麼這其中就必定有緣故,它的主人一定會回來找的。”
說着的時候,忽然只聽得門外“叩叩叩”的聲音響起,這聲音敲在門板上輕又緩,迴繞在整個醫館之中,蘇青鸞和蕭九不禁對望了一眼。
沒人開口,只聽得那敲門聲又起,“叩,叩,叩……”
這下,就連文嬛兒也擡起了頭,如此倒有幾分像是那夜有人求診的情形,不知不覺中文嬛兒想要起身時,蘇青鸞卻先她一步,走到門板前去將門給開了一條縫。
見門開,外頭敲門的人將頭一擡,蘇青鸞看得真切。
是個及笄的小姑娘,頭扎雙辮垂在兩邊,鵝蛋似的一張臉上有一對滴溜溜的眼睛,是個小丫鬟,她見蘇青鸞來開門也稍顯遲疑了一下,“請問,文大夫在嗎?”
“文大夫出診未歸!”蘇青鸞依言而回。
若是尋常求醫的定然打道回府,可這小丫鬟卻像是篤定了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似的,又緊接着問:“聽聞文大夫家有一女兒,想必也有文大夫幾分真傳罷?我家小姐病重,急待救治,還請文姑娘前往一趟。”
蘇青鸞勾脣一笑,“巧了,我就是文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