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的夜晚,林詩音心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中,以至於她根本就沒發現後來發生了什麼,直到寒冷的夜裡,突然熱浪侵襲,她才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不斷燃燒的小築,而她擔心的,懼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甚至林仙兒,也再沒有動靜。
她很清楚,林仙兒的美貌,即使同爲女人的她,也能夠被吸引,而在那樣的誘惑中,偏偏林志寧卻不爲所動,林志寧眼中的冷漠,讓她心寒,也讓她明白,林仙兒的結局。
之後的幾天中,林志寧解開了她的穴道,但經過幾次嘗試之後,她放棄了逃離的想法,連刺殺也漸漸少了。任誰在感覺逃離了虎穴,而那頭餓虎就在你沾沾自喜的時候,冷漠的看着你時,會放棄徒勞的逃離;任誰在感覺無論下毒暗殺,對手都輕描淡寫化解之後,會想一個萬全的法子,尤其是看到你的毒藥,人家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
林志寧沒有絲毫避諱的打算,他就這麼帶着林詩音住在一家客棧中,他沒有對林詩音做什麼,也沒有限制她,只是靜靜的等待着好事之人上門。
隨着時間的推移,林詩音心情越加放鬆,但也越加沉重,這種很矛盾的心情實則並不矛盾。因爲林志寧雖然冷漠,雖然狠辣,但他對林詩音卻是秋毫無犯,而且偶爾的細心溫柔,也讓林詩音雖然擔憂,卻並不擔心自己;她心情沉重完全是因爲她看不透林志寧,看不清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林志寧一直都是一副文弱書生打扮,一直都沒讓她感覺到絲毫會武功的跡象,但偏偏興雲莊毀於他手,連這些天中,看到她同他一起,想要踏着林志寧揚名也好,想要施恩於李尋歡也好,真心爲興雲莊尋仇也罷,那些對林志寧出手的人物,沒有一個活下來,而她甚至都沒看清林志寧的手法。
更加讓她絕望的是,林志寧將《憐花寶鑑》歸還與她了,她知道《憐花寶鑑》對於一個武林中人意味着什麼,而偏偏林志寧將它歸還,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他已經將其中的內容統統記下,甚至已經融會貫通。
沒有《憐花寶鑑》,林志寧武功已經那般高明,她精心配置的毒藥也沒有作用,而學會《憐花寶鑑》的林志寧,會高明到什麼地步,林詩音不敢去想。她現在依舊痛恨林志寧,依舊痛恨李尋歡,但她並不想“小李飛刀”同林志寧對上,因爲她不想失去最後一個親人。
尤其是在經歷了家破人亡之後,研究了《憐花寶鑑》之後,她就更加不願看到這一幕,她鑽研的越深入,就越感覺無力,即使理解的不多,但《憐花寶鑑》給她的觸動依舊太大。
但事情的發展,並不隨着林詩音的心意,這座客棧血腥味越來越濃重,死於林志寧之手的成名高手,越來越多。他們現在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而那些武林中人像是飛蛾,源源不斷的撲上來,卻源源不斷的枉送性命。
慢慢的,她越加分辨不清楚,這些撲火的飛蛾,到底哪些是爲了彰顯正義,哪些是爲了踏着林志寧揚名,而哪些是林仙兒的面首。
她已經不再去看,不再去想,默默的統計着,死於林志寧之手的武林高手。因爲她早已經麻木,雖然短短几天,被擡走的屍體,已然太多太多了。
雖然自小就經歷了滅門慘禍,雖然也見多了血雨腥風,雖然李尋歡也是絕頂高手,即使龍嘯雲,武功也絕對不弱,雖然來人的武功逐漸高明,但找上林志寧的,從未有一招之敵。
直到今天,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林志寧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不,更應該說,林志寧的武功底限有多高。
那是一個氣度高雅的道士,如同海雲間的隱士一般的道士,一柄玉簫橫在手心,身後隨着幾個美貌的女僕,行進間,鮮花鋪路。
林詩音並不喜歡他,也不看好他,即使她已經知道這就是百曉生兵器譜上排名第十的“東海玉簫”。她不喜歡那道士看向她時,眼睛中淡淡的淫邪,也不喜歡那道士出場時,偌大的排場,更不喜歡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鄙夷。而當那道士看到林志寧時,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就更加確定,這大名鼎鼎的“東海玉簫”,絕不是林志寧的對手。連對手的實力都看不清,不過又是一個枉送性命的可憐人罷了。
“你就是林志寧?就是你殺了林仙兒?”“東海玉簫”彷彿看死人一般看着林志寧,語氣中帶着高傲,質問着。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林志寧頭也沒回,這並不是他看重的對手。
“哎,那便是了。可惜了,佳人隕落,待某送上一程吧!”他感慨的說了一句,將玉簫湊到嘴邊,嗚嗚咽咽的吹奏起來。
林詩音頓時感覺不妙,研究了《憐花寶鑑》這些天,她自然能夠感覺到這簫音中的問題,竟讓人不知不覺沉迷其中,但雖然明白,她還是不可自拔的逐漸沉迷。
“東海玉簫”眼睛中露出得意的神情,不知道多少高手,葬送在他這一招之下。但他的得意並未持續多久,眼睛暴突,美妙的簫音再也持續不下去,七竅中逐漸有發黑的血液流出,一動不動的站着,竟然沒有了聲息。
林詩音心裡微嘆一口氣,她已經知道,世上從此再無“東海玉簫”,在耳中聽到一聲輕哼時,她就知道這結局。只不過,她想不到林志寧的控制這般精妙,這震死“東海玉簫”的一聲輕哼,也只將他們從沉迷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