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浪分疊掌》是單純的對於‘力’和‘勁’的應用,它可以讓所修行者的力量成倍地遞增,一拳重過一拳,一掌重過一掌。
顧小年的勁力是隔山打牛,就算他想卸力,可他並不會道門《撥雲散手》這等卸力散勁的技巧法門。
理想和現實是有區別的,就像在吃肉時你知道要把它加熱做熟才行,可你沒有火沒有工具。
所以,就只能硬着頭皮接受。
時至今日,他所交手的對象裡,周康的內力是最爲渾厚的。
這種後繼有力的真氣,源源不斷地隨着周康的每一次出手而與自身碰撞,恍惚間自己的真氣都有種被擊潰的感覺。
整個客棧的二層裡,‘嘭嘭’的撞擊聲不絕。
一個手掌似蝴蝶翻飛翩翩,如同繡花般輕鬆寫意,透着一種插花般的輕柔美感;一個勢大力沉,每一掌落下都像是狂潮排浪,又有水聲濤濤,真氣凝如實質。
也就是這個時候,四周之人才駭然之中涌上幾分恍然,這順平王府的世子周康,竟然還是武道高手。
顧小年雙手已有痠麻之感,他體質弱,因而重的是‘巧’,體內‘氣’凝於手,帶着一種飄然的意境。
可對手只是單純的以力壓人,那種層疊的勁力將自己的手腕震得陣陣發麻。
周康的臉色如常,顧小年不好判斷自己的煞氣是否給對方造成了什麼損傷,不過現下自己只靠折花手和煞氣之力肯定是沒辦法擊敗對方的。
藉着周康打來一掌的力道抽身後撤,而後並未出刀,顧小年真氣調轉,雙肩輕動,霎時腳出風雷。
宛如電光一閃,一道殘影而出,直接與周康揮落的一掌對上,悶響傳出之際,周康臉色一紅,頓時倒退幾步。
但顧小年自然不會等對方調整好再來,風雷腿法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但同樣更重‘風捲殘雲,雷霆萬鈞’之勢。
內力催發到極致,他的身影驟然加快,衆人只能看清道道殘影,風馳電掣,只聞刺耳的空氣爆裂之音和腿出時的鳴嘯。
周康臉色漲紅,他雙掌連動,真氣浮掠時好似在身前形成了一道銅牆鐵壁,任由眼前是漫天腿影,俱都被他悉數擋下。
可正因爲此,鑽骨食髓的煞氣沿他周身真氣而動,原本沉穩如烘爐的體內像是吹進了無數陰冷幽風,他感受到了一股由內而外的涼意。
“是特殊的勁力法門麼?”周康暗自咬牙,他的內力渾厚,根本不懼長久的消耗戰,而且以往與王府中的供奉交手時,憑藉自身正統的靈龜島內功心法,也幾乎無人能傷及他的內腑。
就算是有勁力傷及自身經脈,渾厚的內力在抵消勁力的同時也足以反制對方。
可現在不同,周康能感覺的出來,此時體內的陰冷之氣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讓自己的內力產生了強大的排斥,若不及時處理,內傷是小,要是被它傷及氣海丹田,那後果不堪設想。
周康眼中發狠,雙掌在架住迎頭來的一腳後,猛地向內一扣!
顧小年只覺一股吸力從腳下傳來,對方明明沒有抓實,但自己的右腿彷彿被強膠黏住,同時黏住的還有自身的真氣。
他臉色微變,看到了周康眼中的冷色。
周康雙手間浮現出青綠色的水浪,這竟然是化爲實質的真氣!
……
真氣無形是世間武者的共識,但同樣有例外。那便是當自身真氣強大到了一個頂點,並且真正將所修的那門功法練得爐火純青的時候,它就會發生一種異變,或者說是增幅性的質變。
這就類似武道宗師境界的凝鍊罡氣,如刀似劍,堅韌程度不下於真正的兵刃。
而所修功法之不同,當真氣可以產生質變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也就不一樣。
比如《火焰刀》和《離火劍》這兩門隔空傷敵的武道絕學,練至大成一身內力渾然如意,氣海丹田宛如火焰熔爐,而隨手劈出的一道真氣便帶有火焰之威。
將真氣打出時可形成火焰傷敵,這便是真氣的異變。
這等武道絕學雖然是至簡的幾招幾式,但它同樣有其成體系的心法,它與自身成就武道基石的內功心法不同,兩者並不衝突。
但若是幫你誕生氣感的內功心法品級太低,壓不住這等高深武功所修的真氣時,那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不是這門武功不適合你,而是你不適合這門武功。
所以纔會有人得到絕世武功而不能修煉,唯有大毅力者狠下心去散功重修此門絕學才行。
但大毅力者有幾人?就算真能下了決心,可年紀呢?
練武者除去頓悟法門或是部分奇功之外,都是要經年不綴才行。就像是讀書人,十年寒窗才換的一朝題名,但若是落榜,皓首窮經都是很尋常的。
如果有朝一日告訴一個七老八十的老童生,你以往學過的經史子義等學問都不考了,現在要考的是南蠻的土著方言,你看他什麼表情。
就算你告訴他只要這次參考便可高中,他還有這個決心去放棄以前所學而去學這個嗎?或者說,他還有這個時間來學麼?
世上之事總有無奈。
……
言歸正傳。
當顧小年看到這如浪潮般實質的真氣時,便暗道不好,不能說對方一直在壓制實力,但此時明顯也是打算全力施爲了。
他身形鬥轉,以被吸住的右腿爲支點,整個人騰身而起。
人在半空,左腳高擡而落,破空聲恍如驚雷一瞬,讓在場不少人都下意識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顧小年這是用出了《風雷腿法》其中‘勢’最盛的一招‘萬鈞雷霆’,講究的就是從高而落的一式腿法,藉由自然墜時的衝勁,以及自身全力灌輸的真氣破壞於一點。
周康瞳孔一縮,身處其間,他當然能感受到這一招威力,蜀中霹靂堂是不下於靈龜島的武道勢力,他來不及感慨其門中絕學竟被一個外人使出如此威能,右手猛地擡起,宛如擎天玉柱向上托起。
水浪翻涌成海,青綠轉爲深藍,迎上了裹挾砸落的烏光。
一道無形氣浪向四周炸開,整間客棧二樓猛地顫了顫,衆人一下站立有些不穩。
但更嚴重的,卻是在沉悶的碰撞聲裡,不堪重負的地板碎裂,場中交手的兩人竟然直接砸穿地面,掉進了一樓。
衆人從悶響帶來的噁心感裡回過心神,震驚地看着腳下層層皸裂的地板和破開的大洞,只是稍稍愣神之後,便蜂擁地往樓下而去。
他們都想看戰鬥的結果,只不過心思不同罷了。
鄧三杜馳等人自然是擔憂顧小年的安危,蔡文斌卻是巴不得兩人出現死傷,是誰當然無所謂。
而那些江湖人則不同,風媒們握緊了紙筆,不想漏了任何一個細節,而食客們只是單純地想看個熱鬧,多個日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