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起先顧小年的心裡並不十分恨吳求。
因爲總的來說是自己搶了對方晉升的機會,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點他也知道,所以吳求對自己懷恨在心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平日裡給自己臉色看也就罷了,但剛纔透露出的意思卻沒有這麼簡單。
素日在府衙之中,在這青河郡城裡,有方顯罩着自己,即便吳求想要教訓自己也沒那個膽子,因爲一旦自己有事,吳求擔上毆打同僚的罪名不說,方顯也不會饒了他。
所以,平常吳求最多就是言語譏諷幾句,以及勾結其他衙役不給自己方便罷了。
這點顧小年也很無奈,他有心教訓吳求一頓,但自己實力不濟,這虛弱的身子骨可能被對方一記老拳就能錘趴下。而若是向方顯告狀的話,在這青河郡城裡,自己就更擡不起頭來了。
而且,那樣也會讓方顯難做。
雖然對方懲治吳求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這會授人以柄,要知道,在這青河郡城裡,可是還有兩位捕頭的。
所以,顧小年一直在忍着,只要吳求做的不過分。
而這也是他迫切想要習練武學踏入武道的原因之一,要麼有權,要麼有拳,只有拳頭大了,纔有尊嚴。
吳求常年吸食‘逍遙散’,早就內外掏空,原先也是開闢丹田氣海的三流武者,現在能施展出來的拳腳恐怕早就大不如前了,若不是有那一絲內力吊着,早就讓逍遙散搞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逍遙散,又有‘毒散’之稱,與前世的du品一個性質,只不過這裡的效力更強就是,畢竟連武者都能弄得神魂顛倒,精神渙散的,明顯是勁兒更大。
而這,也是顧小年覺得自己可以很快就能揚眉吐氣的原因之一,更多的,當然還是依仗那早已背下的‘登仙劍章’了。
來衙門的一路上他有照着秘籍所述暗自調息過,可效果泛泛,他根本感受不到‘氣’的存在。
本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突然給出了實質,雖然有了方向,但也不是馬上就能入門的。
對於領悟力上面來講,這點要看資質。
而顧小年也在這一路上將‘登仙劍章’摸熟悉了,並且舉一反三地,琢磨明白了武功的原理。
練武的本意是爲了生存,既爲強身健體,也爲保護自身不受危險傷害。
時至今日,武道一途更多的卻是用於爭鬥,乃至廝殺。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靠的便是心中的義與手中的力;解江湖恩怨,靠的便是心中的俠和手中的劍。
如果將人比作一把靜默的槍,那內功心法修煉出的內力真氣便是殺人的子彈,而武功招式便是瞄準。
有槍和子彈可以殺人,但不一定能殺,可有了瞄準就不一樣了。
唯有精準纔可以殺人。
而現在的顧小年,有槍,也可以有子彈,缺少的便是安上一個瞄準。
《休命刀》是極好的瞄準,雖然它同樣包含了內功心法,是成套的武學,但‘登仙劍章’教授的是練氣御氣,可以看作是單純的能量運用,與《休命刀》當然不衝突,兩者甚至可以合二爲一。
錦衣衛是朝廷的鷹犬,他們比六扇門更加危險,敵人除了江湖人之外,還有官員皇親。每一個要員都可能會有家族傳承的武學,並不比江湖門派來的差。
所以,作爲錦衣衛獨有的武道絕學,《休命刀》放棄了防禦,只爲單純的殺戮,它的刀招包羅萬象,或許看起來並不華麗,但全是殺人的招數,見招拆招,不求堂堂正正,只求狠辣而殺人。
顧小年喜歡這部刀法,若是搭配上‘登仙劍章’,真氣大成之時,揮手間的萬千刀氣盡皆是無從躲閃的休命刀芒,那還有誰能擋?
但擺在面前最大的阻礙便是他的體質,休命刀對體質的要求很高,沒有一個硬朗的身子,出刀沒有力道,斬不出連綿刀勢,那這‘休命’休的便是自己的命了。
……
擡腳踏入班房,顧小年現在一旁的文書上寫下自己名字,這算是衙門裡的一種考勤。
此時的班房裡三三兩兩坐着同樣穿着的捕快,他們與顧小年一樣,同是方顯的手下。
但顯然,應該是都得到了消息,平日裡這個時間來的應該還要多不少人才是,可現在卻只來了他們幾個。
顧小年在一旁坐下,左手按住刀柄,閉上沉心,開始揣摩起‘登仙劍章’。
他的天賦不差,以往在街面上買的‘武功秘籍’,看不幾遍便能將之記下,以手腳打出架子來時也像模像樣,這點都能表明顧小年雖然算不上是武道奇才,但起碼也是出類拔羣。
畢竟,一個從未接觸過武道的人,極難在短時間內便將那些招式套路記下。就像是背誦文言文一樣,有的人天生看過一兩遍就能背下,有的人一堂課纔不過能背下一兩段那樣,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記憶力也是一種優勢。
‘登仙劍章’除了大篇幅的蠅頭小楷的講解外,自然少不了必要的圖畫詳解,若是隻有文字贅述,誰知道丹田在哪,內力的運行路線?
越是高深的武功秘籍,文字越是精煉簡潔,字說多了,容易讓人頭大,心煩意亂之下,就會走火入魔,練成廢人。
畢竟,不是誰都認字的,現在不乏江湖好手大字都不識幾個,只是看了幾幅武道經畫便能領悟絕學,靠的便是頭腦簡單和無與倫比的天資。
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顧小年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冥冥的狀態,他能隱約感受到體外模糊的親和力,體內有種東西想要鑽出去,與之融合到一起。
小腹處暖融融的,精神很空,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就跟疲勞後洗了個澡然後大睡一覺似的。
身上傳來一陣陣的酥麻感,顧小年忽然覺得有些沉,不是身子沉,而是腦袋昏沉,想睡覺。
起先的輕鬆感消失不見,反而是愈加昏沉,他察覺出不對,想要醒過來,但那種沉重的下墜感越來越強,就像是做惡夢一樣,明知是夢,卻那麼真實,那麼讓人難以抽離出來。
醒過來!顧小年在心中想着,他想要咬舌尖,卻發現自己除了能睡去之外再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強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一浪接一浪,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好像一切都沒有了。
難不成就這麼死了?顧小年的心裡突然有了種感覺,如果在這麼下去,自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