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禪竟然一直隱藏在六扇門之中。
這是東廠的人自風滿樓得到的消息,當晚,氐宿旗的錦衣衛、東廠以及金吾衛的人便找上了六扇門那處在神都的據點。
一家名爲‘春來客棧’的地方,是夜,楚禪重傷逃遁。
司禮監大太監‘千歲’魏央責令全城緝捕此人,供其行蹤者賞黃金百兩,取其人頭者賞皇庭秘傳功法一門。
神都這夜沒有安靜下來,馬蹄聲與狗叫聲不絕,一直到了太陽升起,大街小巷仍隨處可見持刀帶劍的江湖人或是官府中人。
他們既在乎錢財,更在乎那門秘傳功法,凡是‘秘傳’,必然是有獨到之處的武學,又是能被皇庭收錄,那品級自然甚高。
得了這門功法不一定能讓他們一飛沖天,但肯定是更進一步,走的更遠。
事關武道,沒人會不在意。
顧小年這幾日一直沒有回家,而是住在了班房裡。
倒不是害怕什麼,只是嫌麻煩,空蕩蕩的宅院就自己一個人早出晚歸的,沒意思。還不如待在衙門裡修行武功,也方便。
他一直沒去詔獄去找犯人吸收內力,一是最近一直脫不開身,二是覺得有暴露的可能。
那個北鎮撫司的陸雙已經注意到自己了,兩人因上次的事情算是結下了樑子,如果自己再去的話,難免會讓對方懷疑的同時也肯定會盯緊了自己。
再就是吸收內力後,如果想要犯人保密有些困難,要是死了人更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所以,顧小年一直在忍耐着。
他的銀子快花完了,顧山海原先一直通過方顯那邊給自己寄來銀錢,而後者在自己來神都的時候自然是把銀子都交給了自己。
只不過這麼長時間來的花銷,加上方顯額外給自己的,現在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除了給燕照買的那支簪子,其餘的多是用在了買藥材上。
《折花手》的練手之法、蔡金給自己的那篇古方都需要不少名貴藥材,而武者在醫藥一行最是費錢,窮文富武便是這麼來的。
顧小年覺得今日的內功運行就暫到這了,因爲再運行周天也不會增長多少內力了。
先天之後的內功心法運行周天不是無限制地對內力提升,它是有間斷性的。
當然,不同的內功心法對於內力運行周天的次數肯定也是不一樣,但總歸是周天運行多一次,內力便增長地多一分,這也是斷定內功品級的一個標準。
不過江湖上不乏奇功異法,比如江湖失傳已久的《大夢獨照經》,那個不需要自己修行,只是每晚睡覺之時便會自行增長內力。若是從小習練,那內力自然渾厚無比,練什麼武功都是信手拈來,進展飛速。
正因爲這般特性,此功法每次現世都會引發一陣血雨腥風,直至百多年前失傳。
顧小年的‘登仙劍章’是沒有這等功效的,畢竟已有其他奇異。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不外乎便是這個道理。
所以,才需要個人的努力。
……
昨夜之事顧小年自是有所耳聞的,他倒是沒想到魏佲軒竟有如此魄力,直接拿出了一門宮中秘傳。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原先平陽公主遇襲之事一直瞞着當今聖上,可最近被那位女帝得知了,這纔會大動干戈。魏央捱了訓斥不說,連金吾衛和東廠都噤若寒蟬,恨不得賣出十二分的力氣。
天下皆知,今年入秋後神皇女帝病情加深,一直修養,朝中大權才漸落魏千歲手中,而太子周錦言算是監國。
只是誰都不能忽視這位陛下,她是數千年來第一位女帝,風采卓絕,手段更是不用多說。當她得知最寵愛的公主差點遇害,豈能不怒?
但神都不能亂,聖上之所以稱之爲聖上,便要會掩藏自己的喜怒哀樂,因爲她要心懷天下。
所以,昨夜陣仗看似不小,實際上卻不會引起絲毫騷亂,對朝堂來說如此,對江湖來說同樣如此。
大內供奉未出,金吾衛高手未動,出動的還是先前所派的那些人罷了。
但有一點共識就是,無論如何,楚禪必死。
顧小年雙手不斷交疊翻動,如同女子插花的玉手,又像是起舞的蝴蝶,迷離人的眼目。
武家兄弟中的小武走進來,手裡拿了封書信。
“大人,您的信。”他恭敬放到桌上。
“誰寄的?”顧小年看了眼信封上的火漆封蠟,隨口問道。
“驛站送信之人說是來自太淵州。”小武回道。
顧小年複雜一笑,太淵州的話,應該就是方顯的信了。
這都已經是年底了,自己來神都這麼久都沒有去過一封信,反倒是讓方顯這個長輩先寫來,真是慚愧。
他擺了擺手,小武抱拳退下了。
公門之中的信件都是由每日去驛站收攏來往信件的驛使送來的,當然,對於江湖人來說飛鴿傳書更爲省事,有的還養有特殊的鷹隼,只不過對於一般人來說,驛站纔是使用最多也是最安全的。
不過對於那些大人物或是來往信件裡有特殊秘密的自然除外。
顧小年看了眼信封,手上覆上一層真氣,將其拿起拆開。
他的小心謹慎日漸深重,世上不乏有塗抹的毒水,肉眼難見,但與皮膚接觸便會發作,輕者患處潰爛,重者更會要命。
而顧小年也發現了自己體內煞氣的妙用,那就是驗毒。
煞氣本就穢濁,不只是與同樣污濁的劇毒接觸,就連跟藥材等物接觸都會產生腐蝕作用,雖然自身真氣所表現出來的不同,但肯定是能分辨出來的。
顧小年對此的解釋便是‘自然界中的不同元素接觸碰撞產生了化學反應’,而現在信上無毒,也的確是方顯寄來的。
“吾侄小年”
顧小年嘴角不由抽了抽,方顯的學問還不如自己高,明明就是個粗俗的胖子,竟然還學人文縐縐地講話。
果然,經過開頭一些明顯生澀而刻意的句讀後,往下的字裡行間便讓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子。
嬉皮笑臉,大多時候不正經但很可靠的胖子,看着看着,顧小年的眼角不由有些溼潤了。
“真是的。”
來信不長,顧小年通篇看完,抹了抹眼角,忍不住又重新看了一變。
沒什麼要緊事,噓寒問暖之餘,更多的是對近況的問詢,說他認識六扇門的某位名捕,還跟刑部的某位侍郎喝過酒算是有些交情等等,主要的就是讓顧小年有事就儘管說,身後還有他在。
顧小年來神都已久,見慣的都是仕途中的血雨腥風,如此噓寒問暖和家長裡短何曾熟悉。
桌案後的人將手裡的信放下,雙手扶住臉,久久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