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中人滿臉憤懣,本來今日就夠憋屈,如今更是羞辱至極,他們如何能忍?
火槍上膛之聲不絕,卻是鏢局中的火槍隊。
火器雖是禁物,但振邦鏢局卻是朝廷認可的通往草原的商路鏢局,自然能得到火槍等物,就像是魚龍幫一般。
看着這些突然被點燃的瓜慫,衆人難免有些心慌了。
而人羣之中,有三道身影面面相覷。
“師兄,那,是採臣兄弟吧?”李夢龍看着消失不見的背影,呆呆開口。
“應該是吧。”鄭轍同樣目瞪口呆。
穆嬋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
後續如何,顧小年不知道。
他回了客棧,洗漱完了,才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衫。
事到如今,他打算不日就往神都回趕。
金盆都搶了,鐵承威還如何洗手?
這不是尋常鋪面裡能買的金盆,而是定製打造後,在某個佛寺、道觀或是書院裡經過一段時日的存放後,纔可以用來退隱的儀式之物。
江湖人不沾佛道儒,而金盆沾上此氣息,便代表脫了草莽,是以有歸隱之意。
當然,在顧小年看來,這就是玄乎的規矩罷了,就像是旱災祈雨或是泰山封禪一樣,帶了些迷信。
如今他搶了金盆,那沒個三兩月,怕是弄不出下一個金盆,然後還要選黃道吉日等等。總之,鐵承威的金盆洗手,算是被顧小年破壞了。
而魏佲軒要的是他殺人,而非搶個盆,所以其中說辭,顧小年自然想好。
他出了客棧,本打算牽馬就走,卻沒想到城內已經開始戒嚴,到處都是臉色凝重,凶神惡煞的江湖人,還有不少官府中人。
看到這等明顯是搜捕的場景,顧小年在街上買了點飯食,便又回了客棧。
不出所料地,這家客棧很快便迎來了排查,官府與幫派的人橫衝直撞地進來。
顧小年叼着個包子,皺了皺眉。不過是搶了個盆,怎麼鬧出這大的陣仗?
他這邊看着,也側開了身子,幾個明顯的幫派中人走過來。
“不是本地人吧?”領頭的這人問道。
“對。”顧小年點點頭。
“看你樣子,瘦弱書生,來咱們山原縣幹嘛?”這人又問。
“遊學。”顧小年笑笑。
“如今會試都結束了,現在遊學?”
“學問可不只是爲了考試。”
顧小年把包子吃完,看着眼前的幾人。
這幾人相視一眼,領頭那人皺了皺眉,然後道:“這幾日城內可能不太平。”
說完,領人便走。
……
“大哥,怎麼不進去搜?”
“那書生虎口並無老繭,手指上也無練武跡象,不是咱們要找的人。”
“那說不定他房裡藏了人或東西呢?”
“白癡,你覺得他要是真有問題,能掩蓋的住麼。再有,左右是個普通的讀書人,麻煩。”
“嘿嘿,大哥還是敬重那些書生。”
……
入夜,顧小年收拾妥當,牽馬出了客棧。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自他搶了金盆之後,振邦鏢局可是好一番熱鬧。
而之所以引起了這近乎是全城的騷亂,那是因爲在亂戰交手之中,蕭雲廣爲了救鐵承威受了重傷,幾乎被廢。但他也揭開了那蒙面人的身份。
紫霄派的長老,鄺四海。
這無疑是江湖醜聞,足以讓紫霄派名聲變臭的醜聞。
一個素日與振邦鏢局精誠合作的門派,竟然一直惦記着對方的產業。而鄺四海與鐵承威更是相交好友,如今竟成了謀人家產的小人。
這可是閃了一大幫人的眼。
而當鄺四海身份暴露之後,本就與蕭雲廣交手時受了傷,羞憤之際被火槍擊中,就此殞命。
鐵承威傷上加傷,氣海丹田受損,一身武功倒退,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修不回來了。
不過終究活了下來,雖然金盆洗手未成,如今仍是武林中人。
至於魔教的兩人則是趁亂逃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此來是爲了什麼,登場時略顯拉風,去的時候卻悄然匆匆。
只是死在他們手下的人,卻絲毫不少,這也更讓人對魔教憤恨之餘更多忌憚。
‘鬼門關’沈仇終究不是尋常的先天絕頂武者,以往此人銷聲匿跡也就罷了,可如今現世,卻是讓人想起他曾經的惡行來。再加上這次的不齒行徑,一時間江湖風媒四下報道,想來會有不少俠義之人出山追殺此人。
江湖之中多草莽,而草莽多出英雄。
天下之大,可不僅侷限在一州一地之間,風媒消息的傳播,纔是讓一些奇聞異事變得家喻戶曉。
比如振邦鏢局這件事,以及其中或許隱約可見的朝廷的影子,以及魔教。
……
顧小年沒怎麼耽擱,連夜出城,輾轉三日後,重新回了神都。
時日芳菲尚好,踏青遊玩的才子佳人無數。
顧小年略有風塵僕僕,牽着有些疲憊的駑馬,馬上綁了個大包袱。
他自城門而入,不過剛進城,身後便有尾巴隨上了。
顧小年神情不變,悄然打量着神都變化。
所謂的變化自然不是百年的老宅或是近千年的城牆高閣,而是一種氛圍。
神都內外兩城,各分四大坊市、四大主街,每個大坊市又有數十坊間,坊間之中以‘十’字分割,分爲‘田’字之後再分,共十六區間。每個區間又有劃分,是謂‘巷陌’。
巷陌之中,宅院鋪面縱橫,井井有條,但偶爾緊湊,以小成大,組成了偌大神都。
如今,顧小年牽馬走着,無論是曾經的鬧市,還是有些陰涼靜謐的街後,氣氛都有些不對,不似往常般閒散輕鬆。
尤其是一些江湖人,臉上幾乎可以看到凝重二字。
顧小年眉頭微皺,他要先回衙門打聽打聽,離開的這不足半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身後的尾巴跟到他進了外城西坊,然後成功跟丟。
“人呢?”兩個打扮跟尋常百姓沒什麼區別的男子相視一眼,皺了皺眉。
西坊雖大,可那人一直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更別說還牽了匹馬,怎麼還能眨眼就不見了。
如今他倆站在一處小攤前,四下打量着。
“你們是東廠的人?”一道聲線明顯年輕,但卻已有威嚴的聲音傳來。
兩人匆忙回頭,便看到一旁面容冷淡的年輕人。
“你...”其中一人瞳孔微張,不待說些什麼,便被眼前之人打斷。
“不良人?”顧小年說道。
見此,這兩人終於應了聲,“是,見過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