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失禮的問題,無論是站在武者的角度,還是站在兩人身份的角度。
六扇門的捕頭問一個錦衣衛你學的是什麼武功,這算什麼?
顧小年抿了抿嘴角,沒應聲。
“什麼武功?”冷湛再次問道。
顧小年慢慢擡眼,看着坐在對面的那個人。
對方抱着那柄黑鞘的長劍,雪白的長袍一塵不染,俊美的樣子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這種人去尋歡作樂,必然是那些姐妹兒最疼愛的心肝。
可這對顧小年來說不重要,哪怕對方相貌隱隱都讓他有些嫉妒。
但現在,他看着冷湛的表情,毫無疑問,方纔對方問出的問題自己必須要回答。
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來了。
“用勁之法,再就是指法。”他說着,很平淡。
冷湛滿意笑笑,問道:“會暗器麼?”
“會一些。”
“那你殺司徒商的時候,爲什麼沒用暗器?”
顧小年眉頭微皺,“大人說什麼,我沒聽明白。”
冷湛說道:“他的屍體現在就在斂屍房裡,你把他丟到了水井裡,覺得萬無一失。可六扇門不是錦衣衛,這裡的捕快鼻子比狗還靈,他們只需要看一眼現場就能解開作案手法。”
對此,顧小年很是嗤之以鼻。
不過,他隱藏地很好。
“厲害。”顧小年表示讚賞。
冷湛點點頭,然後道:“是厲害,不過他們都沒你厲害。”
顧小年挑眉。
“你能殺了司徒商,而且還不是用的暗器,也不是偷襲。”
冷湛身子稍稍坐直,認真道:“是正面格殺,換做我是你現在境界的時候,都沒有這個把握。”
顧小年沒說話,顯然,對面的人仍是要講下去的。
“他的劍我曾見識過,劍氣很快,防不勝防,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打敗他的。”
冷湛眼裡帶着笑意,說出的話卻有些寒意,“所以我纔想知道,你會什麼武功。”
顧小年一時沉默,既然對方能知道司徒商的屍體在井裡,那自己也就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還不如敞亮些,省的讓人看輕。
“他心神不在狀態,我能殺他,只是僥倖。”顧小年說道。
“僥倖?”冷湛輕笑,“如果我現在不是在悟境,很想斬你一劍試試,看看你的僥倖。”
顧小年心神一凜,他能感覺到明顯的殺氣,一瞬間讓他很冷。
但這股感覺只是短短一瞬,彷彿冰消雪融。
冷湛說道:“你能來,說明你還不蠢,但同樣,也表明你這個人很複雜,心思很多。”
他主動轉移開了話題,顧小年卻未感輕鬆。
“只是想求活罷了。”他說道:“人之常情。”
“不錯,人之常情。”冷湛緊跟說道:“現在,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顧小年皺眉,不是不想做,只是有些疲憊。
像程梟跟俞文昭那樣,自己想要活命就要給他們殺人,甚至到最後才發現那只是試探,這種感覺很不好。
他很不喜歡。
“不要擔心,本官身份尊貴,肯定不會讓你做壞事。”冷湛說道。
顧小年也不猶豫,“大人請說。”
“盜門的人前陣子來了神都,近些日子跟傅清書做了交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但不外乎還是與皇庭司有關。”
冷湛說道:“我師父上次抓了白放,但讓盜聖擺了一道,心情很差。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就不好,所以,別人的心情也就不能好。”
顧小年聽到這,不由腹誹,暗自翻白眼。
冷湛說道:“得了那天人傳承的是林欣塵,這個人你應該有所耳聞,他一直住在皇庭司裡,想要解開傳承玉簡的秘密。我要你做的,就是跟他打一場,讓我看看這人實力如何。”
顧小年聽了,不由問道:“打一場?”
“對,打一場。說了你也能不信,當初這人來神都的時候,是個普通人。這話我開始也不信,誰能相信能進了那天人洞府的只是個普通書生?但偏偏他就是。”
冷湛說道:“我覺得他有古怪,沒依據,就是直覺。我動手很容易暴露,到時我送你進去,你做這事。”
顧小年還在消化那洞玄子傳人是普通人的這個消息。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那天人洞府是有武道禁制的,那是一種天人強者劃下的‘勢’,當初肅王入山進府還是請了浮雲觀的人去幫忙,而這林欣塵是如何進去的?
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大山,帶了傳承離開。
不過這也倒能解釋爲何大半個江湖都在找他卻找不着了,都在注意武者,誰也想不到那傳人只是個普通人啊。
而對方入神都,投身朝廷,卻依然保全了性命,想來便是那傳承有些特殊,方纔冷湛所說‘解密傳承玉簡’一言也是有所透露。
可如今讓自己去試探,顧小年難免猶豫了。
……
“爲什麼是我?”顧小年問道。
冷湛挑了挑眉,“我朋友不多,在神都的更是沒幾個,阿無有要事在做,我又不能親自動手。在認識的人裡,能不被發現又有自保實力的,我只看好你。”
顧小年暗自撇嘴,真是謝謝你的誇獎了。
“要是事發...”
不等他說完,便被對面那人打斷,“要是事發,你一併攬下,還不能說是我帶你進去的。”
顧小年眉頭大皺,很是不滿。
這件事擺明就是白用自己,萬一出了事還要自己頂缸,嚴重就是個死。
冷湛笑笑,“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同意。”
顧小年看他。
“那今天,你就出不了這個門了。”冷湛笑意盈盈,話語冷淡,“六扇門的總捕大人,就在樓上。”
一邊說着,他一邊用懷裡的劍柄向上杵了杵,“你殺了司徒商,已是死罪,想要戴罪立功,這就是機會,就看你想不想把握住了。命,都是要靠自己掙的。”
顧小年暗自握了握拳,雖然對方看着很是和善,可從嘴裡說出來的話,他是一句也不喜歡。
“什麼時候?”他淡淡道。
冷湛滿意一笑,“不着急,安心當職,我會通知你的。”
顧小年沒有選擇。
而他也深知,能讓六扇門不計較自己殺了司徒商一事,那無疑冷湛讓自己做的這件事更爲重要。
聽得對方提出諸葛伯昭這位總捕,顧小年便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
這種踩在生死線上的感覺,讓他第一次,產生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