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迷煙很快吹完,門外的顧小年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等了等,推開了眼前的這扇門。
門剛展開一道縫,眼前便刮來了一陣風,漆黑的眼前,一把刀直奔臉面,而下三路上風聲呼嘯,竟是有個東西直接射了過來。
門扉徹底打開,外面多少透進些光來,但哪裡有人在?
時霄一刀劈空,不自主地便愣了愣。
他方纔看的分明,在門開出一線的時候,分明是有道身影在的。
流星錘收回手裡,蒙大元銳利的目光四下看了看。
但房中實在是太黑了。
“人呢?”時霄握緊了刀,一邊將門關上,一邊低喝道:“出來!”
本來只是隨意的試探,卻是沒想到房中簇地一下升起一團火苗來。
房中幾人皆驚。
一隻蠟燭倔強地燃燒着,燭光下,隱約可見一條藍紋大蟒,以及無須光潔的下巴。
“什麼人,裝神弄鬼!”時霄冷喝一聲,便是一刀劈出。
顧小年看着刀鋒襲來,以及一側再次打來的流星錘,忽地笑了笑。
房中三人,兩個絕頂高手,還有一個氣機漂浮,不過是先天一流罷了。
現在他無法判斷哪個是趙宥,只能全部拿下了。
燭光仍然在,可那道身影卻不見了。
流星錘撞在了刀鋒上,濺出一陣火花,而那支蠟燭竟完好地飄在半空之中,搖曳閃爍着不定的光芒。
時霄不等驚愕出現,便覺得身後一陣涼風而來。
“你...”
他下意識出聲,後頸便被人輕輕捏住了,一時間,亡魂皆冒。
顧小年湊在這人耳邊,輕聲道:“你是趙宥?”
時霄根本來不及多考慮,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此人是人是鬼,用得何等手段?”
此時聽了耳邊傳來的低喃,他下意識搖頭,口中‘不是’尚未吐出,後頸便是一涼,劇痛自背脊傳遍傳身,而後便是無盡的冰涼。
黑暗襲來,再無知覺。
顧小年輕嘆一聲,信手抓住飛來的流星錘,手掌一翻,勁力而出。
延長的鐵鏈齊齊崩斷,強大的勁力盡皆宣泄在持着手柄的那人身上。
蒙大元一聲慘叫只發出半聲,彷彿是自己強行壓下,就好像是在怕驚動什麼人一樣。
他棄了手中鏈子手柄,握手成拳,轟然砸出。
“氣勢不錯。”顧小年淡淡一句,探手成指,直接點到了對方的拳頭上。
真氣相撞而崩散肆意,陰冷的煞氣瞬間侵襲而入,蒙大元一下瞪大了雙眼。
他最後能看到的,只是近距離之下對方身上的那身白蟒,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恍然來人是何身份。
“錦衣衛麼。”蒙大元想着,嘴角血液涌出。
他腦海裡回想起初入錦衣衛時,百戶所裡的那個老百戶讓他們吼着所發的誓言,以及最後那冰冷不含感情的告誡。
“凡叛出錦衣衛者,必將被兇狼追殺,死無葬身之地。”
錦衣衛便是兇狼,不死不休。
壯碩的身軀一下倒地,發出一聲悶響。
顧小年嫌棄地揮了揮手,好似是房中濺起了灰塵。
如今他越發少用拳腳,而是在磨合自身的先天一炁與奇門風后之法的融合調用,他知道武功雖無高低,但層次境界卻是不同。
有意境的武學當然要比尋常武功的價值和成長性要高,而如今在手的傳承奇功當然也比一般的絕學來的潛力巨大。
他現在已經過了有什麼學什麼、和挑着篩選的階段,現在他所需要的,是對以後有幫助奠基作用的武學秘法,而非等閒制敵之技。
……
牆邊,趙宥已經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他看着那支燭光,眼中只剩驚駭。
“想必,你就是趙大人了吧。”
那個人將蠟燭湊到了他的臉龐,燙的他的臉有些生疼。
顧小年自然看過了蒙大元的畫像,而先前所用的迷煙當然是有些作用的,那就是一定程度上的致幻。
人會對自己所認知的東西有下意識的疏忽防備,就像是察覺到了這是迷煙,但還會依仗自身內力深厚而忽視,覺得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罷了。
只不過有些時候,往往便是這等微末手段讓人失去防備
趙宥喉間嚥了咽,臉上的猙獰可怖在此時竟有些淒涼可憐。
一滴蠟油落到了他的頸上。
“嘶。”突然的一陣刺痛讓精神高度集中的趙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忍不住低了身子,面對眼前的壓迫感,他不由得順着牆邊滑落,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然後,蠟燭終於移開了。
“你的臉,還真嚇人。”
他聽眼前的人說道:“想必是被詔獄裡的弟兄好好地招待了一番。”
趙宥心裡一下竄出了火氣,原先的那些害怕在這股火氣面前通通被壓下了。
“你是誰?錦衣衛裡的哪條狗?”他冷聲說道。
他的嗓音實在是太過難聽,沙啞而含糊,就像是磨砂,而此時因內心的恐懼和突如其來的惱怒而更顯尖銳,還有些下意識地嗚咽。異常難聽。
顧小年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說道:“哪這麼多廢話,知道你是趙宥就行了。”
說着,他擡手輕彈,直接封住了這老小子的經脈穴位。
“你是怎麼找到這的?”趙宥問了句。
顧小年卻是輕笑一聲,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門口方向,然後問道:“薛靈玉在哪?”
“嗯?”趙宥眉頭一下皺起,隨後面色恍然,帶着憤恨,“原來是那個該死的侏儒!”
門外似乎有一瞬的氣機變化,轉而那人竟是掠身便跑。
顧小年也不在意,只是看向身邊的趙宥,一甩手,直接用繩子綁了。
燭光之下,趙宥的瞳孔一下驟縮,而後雙眼睜大,猛地擡頭看向身前的這張臉。
“嗯?”顧小年眉頭輕皺,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之人,不明白對方這突然間眼裡爲何會有如此清晰的殺意。
這股殺意太過清晰,也太過冰冷。
彷彿是壓抑多年的仇恨被釋放出來,有種噬人的可怖。
趙宥的眼睛原本有些渾濁,此時竟雙目通紅,隱有血絲浮現。
顧小年皺着眉,腦海裡忽地明亮了一瞬,他低頭,看向腰間露出的彷彿香囊一般的事物,燭光下,樸素無華的乾坤袋與身上精緻的蟒服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的目光一下變的幽深。
趙宥一口牙幾乎要咬碎,他嘶聲低吼,“原來,是你!”
在看到這被自己親手送到趙熙年手上的乾坤袋之後,趙宥便明白了,自己的二兒子,的確是死了。
而且,還是死在了眼前之人的手裡,最起碼也是與對方有關聯。
再加上這人如此年輕而又陌生,趙宥根本無需多想,一個人名便跳了出來。
“顧,小,年!”趙宥一字一頓,彷彿要食肉啖血一樣。
而眼前的人影慢慢擡起頭,那張白淨而淡漠的臉在燭光下重新清晰起來,他嘴角慢慢浮現的一絲笑,詭異而又森寒。
趙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是啊,是我。”
他聽眼前這人開口,帶了複雜而又古怪的笑意,那種笑意嘲諷中帶着耐人尋味,讓他下意識想起了年輕時曾在路過神都的戲班上聽的戲。
那裡面的白臉有時似乎便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顧小年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森,“你兒子,就是被我親手殺了,然後丟進了洛水雲江的鱷魚嘴。”
“趙熙年死無全屍,你說,你恨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