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不是瑤瑟,而是薛芷。
這個穿着綵衣的小姑娘,此刻真如一隻披着綵衣的鳥兒。
只是一個振翅之間,她腰間的兩柄短劍便到了手上,下一刻便落到了顧小年的身前。
只不過她快,掌握着奇門之法的顧小年更快。
她的劍一下落空,未及多想,眼前便出現了一隻靴底,竟是李夢龍自顧小年閃身後踢出了一腳。
這一腳不是踢得身子,而是直衝臉面。
李夢龍的臉色冷淡至極,目光平靜,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風聲撕裂,足以看出這一腳的力道。
薛芷腰身一彎,落下了一個鐵板橋,靴底從眼前劃過,風聲獵獵。
本來這時候是顧小年偷襲的最佳時機,事實上顧某人偷襲過無數次,自然會抓時機,可他不能。
因爲瑤瑟盯上了他。
這個身上傷勢未愈,隱有血跡的中年女人一掌劈了過來,掌風在空氣中經過,隱有冰晶凝結之聲。
異種真氣之下,竟是冰凍了水汽,冰晶實質而出,如同灑落空中的碎冰雪花。
顧小年不敢力敵,腳尖一蹍,錯身之際一指點出。
“空禪指?”瑤瑟微微凝目。
她這一掌當然不是這麼好躲的,在兩人相錯時,之前在空氣中凝結的冰晶彷彿暗器般射向顧小年的後背,破空呼嘯,速度奇快。
那邊李夢龍與薛芷竟是打了個有來有往,薛芷的兩把劍舞得很漂亮,就像她的臉蛋。
就是殺氣太重。
顧小年本來對她並無惡感,反而一路同行對方一口一個‘顧師兄’,搞得他頗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過現在對方算計了自己,這就不美了。
“可惜了。”顧小年眸光一閃,半分不忍消退。
他的一指落在空處,微微偏頭,與瑤瑟相視到了一起。
他能看清對方眼中的冷意,能看到對方微翹的嘴角,然後,他笑了笑。
瑤瑟有些不明白在這生死之際對方爲何還能笑出來,竟絲毫不顧那些要命的冰晶。
之後,她瞳孔猛地驟縮,看到了她一生未見的詭異。
……
薛芷本來雙劍斬落,目光盯着李夢龍冷淡的雙眼,嘴角一勾,剛要開口說話,腦海中猛然便傳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
這股暈眩的噁心來的太過突然,彷彿天地倒轉,那種怪異的不適彷彿被人割開了腦袋。
然後,後背便是一陣劇痛。
‘噗嗤’之聲不絕,薛芷一下睜大了雙眼。
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是同樣駭然的瑤瑟,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恐,更是能感受到自身氣力的流失。
她從對方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張了張嘴似是要說什麼,卻是‘哇’地一下吐出血來。
瑤瑟眼睜睜看着對方噴了自己一臉鮮血,猶自不敢置信。
而顧小年早就對奇門換位之法習慣,此時身形剛穩,便一下格擋住了李夢龍揮來的拳頭,而後目光斜看,右手順着對方手臂如蛇般攀附而上。
沒有絲毫猶豫,顧小年雙指在對方頸下連點兩下,而後手臂一震,直接將對方震了個踉蹌。
李夢龍一臉震驚,“顧兄這是爲何?”
顧小年有一瞬的猶豫,不過終是沒理他,而是身形一閃,一掌拍向了那依偎到一起的兩人。
……
一切不過在電光一閃之間,瑤瑟仍未從方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這是什麼武功?
不,甚至說這就像是邪法!
她下意識扶住了一下鬆軟下去的薛芷,然後便是破空來襲,一道身影劈掌而來。
那人的目光中滿是兇狠,究竟是有什麼樣的經歷和故事,纔會讓他擁有這般一往無前的眼神?
而且,那一掌上隱有金色佛光與青銅繡綠之芒浮現,竟是金剛寺的降魔一力掌。
瑤瑟來不及太多反應,她唯一能做的可以保命的舉動,便是下意識將趴在自己肩上的薛芷推了出去。
女孩的身子撞在了顧小年打來的一掌上。
活着的人有真氣抵擋的話還可以堅如金石,可若是死人甚至還不如一塊石板來的堅硬。
這一掌,按在了薛芷的後背上。
勁力透體宣泄,碎骨與鮮血從她胸前迸發而出,倉皇后退的瑤瑟難免被這股勁力轟到,一下便崩飛出去。
她在落地的剎那便身形一轉,竟是直接往門口而逃。
顧小年又怎會如她所願,猛然回頭之際,腳在地上一踩,隔山打牛之勁便透地而出,那邊還未至門口之人一聲慘叫便摔倒在地。
瑤瑟一手捂着胸腹間因方纔激烈動作而重新撕裂的傷口,另一隻手去摸索被鮮血浸透的右腿。
就在方纔,一股莫名勁力透地而出,自涌泉穴而入,直接震碎了她的經脈腿骨。
骨刺紮在肉裡,鮮血殷紅。
“隔山打牛,你是真武教的傳人?”瑤瑟臉色蒼白如紙,嘴中大口溢血。
本來她的傷勢就極重,方纔只是服了丹藥強行壓下而已,可一動真氣,胸腹上插的那柄劍上便有冰寒之氣侵襲而來,讓她愈加難熬。
重傷的她本以爲這兩人不過是尋常先天,有薛芷在完全可以除掉他們。
結果卻總是事與願違。
顧小年緩步走到這人身邊,並未靠近,只是安靜看着。
對方流血很重,哪怕他不再出手,不多時地上這人也要死。
看着他在自己丈外頓步,瑤瑟眼中浮現幾分遺憾,“謹慎的年輕人,本座尚有疑惑,你究竟是哪家的後輩?”
顧小年沒出聲,只是靜靜看着,直到瑤瑟臉上的虛弱變得陰沉狠厲。
“兔子尚且蹬鷹,更何況人死前的反撲。像你這樣地位尊崇的前輩,臨死之際反撲只會更甚。”
顧小年看着對方身上透體插着的那柄劍,淡淡道:“不過想來,保命的手段你應當是用過了。”
瑤瑟能感到生命的流逝,她連眼前之人都看的有些模糊了。
“師姐,師妹可能,再也......”
她的話終究沒有說完,顧小年內力恢復,直接以勁力震斷了她的心脈。
瑤瑟嘴裡一下吐出血來,身子倒在了地上,她的眼裡仍有眷戀和深深遺憾,只不過此時倒映着的,只有那道轉身走開的身影。
然後,她的眼前一黑,萬籟俱靜。
……
李夢龍臉色平靜,他看着緩步走來的那人,空曠的大殿裡,油燈嗤嗤而響,這人的腳步聲如同踩在心上。
“顧兄。”他開口,但看到的卻是對面那人冰冷的眸子。
顧小年看着他,緩緩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