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不上騙,你哥的確爲了你拿命去拼了。”
傅如依說道:“只是說錯了地方。”
顧小年沉默,沒出聲。
“好了,這是顧昀的意思。”傅如依擺了擺手,忽地眨了眨眼,“你不會怪我吧?”
顧小年擡頭,目光平靜,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被對面那人打斷了。
“你哥怪我,你要是再怪我,他可就真不理我了。”傅如依聲音有些低。
顧小年第一次見對方這般神情,因爲雖然才見過幾次,但那種光彩照人和強烈的自信,讓他印象極爲深刻。
只是眼前卻是那種小心翼翼和沮喪,惹人憐惜,更讓人心裡難受。
“嫂......”
他剛要開口,便被一旁的柳施施打斷。
“傅姑娘,如果有話你們先聊。”柳施施說道:“我先回六扇門覆命了。”
傅如依擡眼看她,對方面具後的雙眸如點漆,平靜非常。
“這樣也好,日後還有相聚的機會。”
傅如依看向顧小年,沉默半晌後,這才說道:“那個,還請千萬不要怪我。”
一旁的柳施施已經擡腳離開,顧小年看着,連忙衝身前的女子點了點頭,“不至於,放心吧。”
說着,他便追了上去,“柳姑娘,等等我。”
人海之中,傅如依負手而立,安靜看着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
“小姐,你何必......”小晴開口,有些不忿。
傅如依搖頭打斷,淡淡道:“我從未真正知道顧昀心裡在想什麼,但我知道顧小年是他最在意的人。相贈些許好處反而會被人平白看輕,倒不如這般親近。”
“可那個柳姑娘好像不喜歡小姐,而且那傢伙在她那好像是丟了魂兒一樣。”
“她不喜歡我很正常。”傅如依揚了揚下巴,“至於丟了魂兒,男人不都這副德行麼。”
小晴歪了歪頭,似是猶豫,但終究沒把話說出來。
那就是:別人都是男的丟了魂兒,可在您這,怎麼反過來了?
“走,回府。”
傅如依上了馬,抻了抻馬繮。
她來便是要親眼確認顧小年沒事,而如今對方不光沒事,而且還破了境界,她這心也自然是放下了。
“姑爺這時候應該也是回去了。”小晴在一旁促狹說道。
“囉嗦。”傅如依瞪她一眼。
……
“你對她怎麼評價?”
川流不息入城的人羣之中,兩人從馬車上下來,柳施施看似隨意地開口。
顧小年知道她說的是誰,也是藉着付車錢的這短短時間思量了一番。
“灑脫自信,而且,她應該很喜歡我哥吧。”他斟酌而又含糊地說道。
柳施施看他一眼,沒有作聲。
神都仍是那般喧鬧,只不過此時已近黃昏,街面上漸漸清寂。
一路無話,兩人閒庭信步,在六扇門前駐足。
顧小年還想說些什麼,但柳施施卻是直接走上了臺階。
他心裡有些嘆氣,也不知道在失落些什麼。
“她不是喜歡顧昀。”
那人開口,顧小年有些疑惑。
衙門口有值守的捕快,但目不斜視,柳施施便站在六扇門那處匾額前,背對而立。
她停頓了有些時候,這才說道:“她是愛。”
話說完,她便徑直進了大門。
顧小年眉頭輕皺,看着她拐過影壁,再也看不見。
他不是很明白對方所說是什麼意思,更不明白爲何會對自己說這個。
“愛?”顧小年嚅了嚅嘴,低頭看着腳尖,默不作聲。
……
北鎮撫司。
顧小年擡腳便往裡走。
沒有絲毫阻攔,值守的錦衣衛當然是認識這位的,而且今日正值元日,衙門裡的人也不多。
顧小年推開衛所班房的門,直接去了後面的靜室。
看着打掃乾淨的屋子和牀鋪,他無聲一笑,躺了上去。
他與柳施施都未提今年的元日是不是要一起吃飯或是共同守夜等等的話題,而是像故意略過那般得各回各家,彷彿青衣巷老宅院裡兩人度過的一段日子只是回憶。
當然,也包括了在那個小小的郡城裡的故事。
有些東西,揭開它的面紗其實還不如朦朦朧朧那般對待來得好,不是難得糊塗,而是一種保護。
對各自心思的保護,對怕可能會遺失的東西的一種保護。
而如今,明明真切又明朗,好像得到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失去了。
黃昏之後的傍晚與夜,就這麼降臨經過。
……
門扉的響動驚醒了熟睡中的人,火摺子的幾聲響後,有人將燈放到了桌上。
然後,有人打了個哈欠,朝靜室這邊而來。
顧小年先一步開門,然後便看到了被嚇了一跳的身影。
“啊!”顏岑先是被嚇了一個哆嗦,後退一步後,這纔看清眼前的人,“大,大人?”
“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顏岑揉了揉眼,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這人。
雖然有些消瘦,但容貌清朗,眼眸平靜而有幾分自然的冷意。
是自家的大人!
顏岑雙眼明亮起來,心中歡喜。
顧小年瞧了瞧她,也是一瞬沒來由的暖意。
他搓着臉往外走,嘴上說着,“餃子包了麼?都什麼時候了,開飯開飯。”
外面天色已黑,然後鞭炮漸響,彷彿是一種預兆,鞭炮與煙花便多了起來。
堂上掌了燈,光芒微弱,但恰到好處。
敞開門,只有涼意而無冷風,每年這個時候獨有的煙火味兒繞進鼻腔,有種難言的觸感。
顧小年抻了抻胳膊,看着不遠處炸開的煙花,光芒映照下,臉上的笑意也愈加和煦。
顏岑從後面過來,嘴上說着,“還好大人臨走前說元日能趕回來,我多包了餃子。結果到了吃飯的時候你還沒回來,我就自己下了一些餃子吃了。”
“我去給你下餃子。”她笑着說了,快步朝火房那邊的走去。
熱氣蒸騰,顧小年聽着火房那邊柴火燃燒的噼啪聲,看着餃子下鍋出鍋從窗子裡傳出的熱氣,看着燈光下的那道窈窕剪影,心中愈發放鬆。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有些累。
自己穿越而來,本來衣食無憂,偶爾有些波折也算過得滋潤。
可後來,總有些事會讓你改變。
顧小年看着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哈出了一口長氣。
情緒總會因處境而生,有對生活的不滿,也有對身上束縛的掙扎。
“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他心裡想着,覺得自己或許有必要去找那位千歲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