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昭見此,怒吼一聲,雙臂出拳,直接轟來。
他背後的虛影同樣出手,拳影顫動之間,卻如同九條臂膀同時施爲。
幽影惑目,其勢驚人。
一旁的江鷓卻是淡然笑笑,一指點出,指勁罡氣直接洞穿了層層拳影中的那人。
血線飛濺,俞文昭一個翻滾倒地,而後再次躍身而起。
江鷓眉頭微皺,眼中已有厭煩,他直接劈掌落下,罡氣如刀劍錚錚,俞文昭身後虛影無聲嘶吼,竟是直接被生生披劈散。
而幽影中的俞文昭便顯露出來,其人臉色蒼白,目露清明,看向地上魏央之時更是有些苦澀。
他恨自己不能幫上忙,哪怕是拼了命,都無濟於事。
江鷓嘴角閃過一絲譏諷,隨即揮了揮手,便要將眼前之人徹底抹除。
然而,他眉頭忽地一皺,手掌下壓,罡氣卻是擋住了一道血箭。
他看了過去,卻是魏央以內力逼出。
而後,魏央身子一下搖晃,如同被山峰壓倒。
俞文昭同樣一下倒地,如同失去了渾身氣力。
顧小年看了他一眼,後者與之對視一瞬,眼中沒有絲毫神采。
江鷓目光閃了閃,腳步已然向前蹍動了幾分,但仍是緊了緊手中摺扇,停了動作。
若是能親手除掉魏央,傳出去那自然是天大的名聲,在江湖上,在民間,這份威望足以讓一個人乃至其所靠的門派家族十年不衰。
但要是打虎反被虎噬,那可就得虧大了,放在眼前,那就是送命。
江鷓沒敢動,他武功雖高,卻是謹慎的人。
他覺得自己是江湖人,但也是商人,要麼不出手,要麼出手必然要有價值。
葉聽雪掃他一眼,不屑藏於心底。
她看着幾乎連撐着身子起來都做不到的魏央,絕美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任你氣焰滔天,武功絕世,但終究還是凡人。那麼,天人要你死,你便必須要死。”
她手中白紙已經如凋零的雪花般散碎飄落,此時出現的是一把長劍。
這並非當日在寒淵秘境所刺穿瑤瑟的那柄劍,而是爲雪女宮所執掌的神兵【素心水寒】。
江湖有神兵榜,上面羅列從古至今江湖上所出現的所有神兵。
而其中位列前十的,卻是在那歷史長河之中,由技藝精湛如鬼斧神工的鑄劍師所用天外隕鐵,合熔鍊天下奇珍而成的十把名劍。
這把素心水寒劍,便名列第六。
“想不到,你果然承了此劍。”江鷓看了眼,說道。
這並非女人的劍,長劍四尺,此劍無鞘,劍身雪亮冰寒。此時被葉聽雪握在手上,未見有真氣波動,周遭數丈氣息卻陡然冰寒,風經而止靜,地面籠上一層薄霜。
顧小年眼中有幾分好奇,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等神兵事物。
葉聽雪擡指輕彈劍身,清澈錚鳴,一縷寒霜真氣便射向了魏央。
真氣如劍,落在那人身上卻如鐵石相撞,濺起一叢冰屑。
“肉身成聖。”她眼簾微低,知道即便對方如今重傷瀕死,那一身護體罡氣也不是自己手段所能破開的。
當然,依仗手中這把劍,也並非不行,但若要殺人,便需要耗費不少內力。
反正今夜之事已然定局,那她自然不吝多等待一會兒。
……
顧小年看着氣息愈加萎靡下去的魏央,對方無論如何聚氣療傷都無濟於事,那些漆黑的紋路逐漸爬滿了他的全身,就像是迫近的死神一樣。
看着曾經一人之下的人如今只能趴伏在地上,魏央就像一隻無力的蟲子一般掙扎而絲毫不能改變什麼。顧小年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無奈,他心底竟生出幾分憐憫。
“何必繼續掙扎,你明明知道這毫無用處。”
江鷓說道:“陛下知道尉遲真武與你交好,便將其調走,皇命難違,今夜宮中連禁衛守軍都沒有,你還不甘心什麼?”
魏央偏頭,晦暗莫名的臉上實在情緒難辨,“本督之心可昭日月,否則爾等小人焉能活到今日?”
江鷓笑了笑,“千歲說的是,除去那些見不得光的人,你已經是世間最強,可那有如何呢?即便是到了最後,你依然還是成了魔。”
人本非魔,只不過衆口鑠金,哪怕曾經不是,現在說你是你便是了。
魏央同樣笑了,“世人皆想殺我魏央,然彼時連出言者都弗有,所謂江湖,只是一灘臭水。”
江鷓沒有理他,反而看向了葉聽雪,問道:“不知雪女宮今次,是何打算?”
聽了這話,顧昀同樣看了過去。
風滿樓今次是與傅承淵同一條船的,他們今夜不只是要除魏央,還要殺了那位陛下。而眼前,給予了魏央致命一擊,但與陛下曖昧莫名的雪女宮,自然便是此間的關鍵。
葉聽雪說道:“君要臣死,陛下不想讓尉遲真武爲難,不想他意氣用事,但今夜宮中禁衛御林軍本沒有必要屏退。江樓主覺得呢?”
江鷓眯了眯眼,“雪女宮想要扶持陛下?但就怕你一個人還做不到。”
葉聽雪淡然一笑,“那便且看着。”
她這話並不是很強的自信,只是這麼淡淡說着,卻很讓人信服。
江鷓輕哼一聲,他是不信的。
天下第一如今倒在了身前,天下第二的劍聖持劍入了荒漠絕地,北涼王每年都會派兵去尋找幾次,但至今生死未知。
那麼,如今的江湖,便是他天下第三言出法隨。
江鷓目光落在衆人身上,隨即雙目含笑,看着地上那幾乎沒了氣息之人,朝前走了一步。
他很是小心,能看出那種警惕。
顧小年安靜看着,在此刻,他們這幾人全然如同看客一般。
而他也從這隻言片語裡知道了周錦書讓自己來的目的,那便是引魏央來此,藉此將其除去。只不過周錦書差了一籌,沒有將事事料到。
也可能,是其中的關節出了狀況。
顧小年看了眼身前的顧昀。
江鷓朝前再走一步,離魏央不過兩步之距。
他凝神片刻,忽地暢快而笑。
笑自由心,難掩張狂恣意。
“橫壓二十年,你竟也會有今天!”
江鷓長笑戛然,手中摺扇朝前點出,如劍亦如索命長槍,黑夜中彷彿有一豆如晝。
顧小年眯起了眼,那是超過了以往所見的任何鋒銳之意,只是看着便刺得他雙目生疼,幾欲要流下淚來。
這一擊看似信手,卻足以穿破一切。
饒是如此,衆人依舊努力看着,想要看清梟雄落幕。
鋒銳之意冰涼刺骨,光芒炫目如炬,時間都彷彿驟停。
然後,江鷓驀然發出一聲怒喝,其中帶着無盡的驚恐與駭然,彷彿見到了什麼極怖要命的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