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童瑤小心道。
“靜觀其變。”阿風輕輕一笑,“別忘了,剛剛那蒼雲派的三個人可是混在人羣裡跑出去了。”
“你是說?”
“沒錯,他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待會兒恐怕會很熱鬧。”
阿風說着,將食盤托起,“上菜去嘍。”
廚房裡,大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剛纔他還挺怕的,怎麼現在又這麼樂呵了?”
“應該是那幫人沒認出他來吧。”童瑤也有些拿不準,“可他不是說自己是賊祖宗,出入官府皇宮,公門的人都認識他麼,怎麼這周啊顧的那幫人還沒認出他來?”
“不是我說,掌櫃的,我就覺得小風這年輕人不老實......”
廚子的話還沒說完,掌櫃的已經扭身出去了。
“趕緊做飯,哪這麼多廢話呢。”
……
大堂裡的人有些多,崇儒客棧的人便齊上手端菜。
阿風將飯菜端上桌,收了托盤,看了眼仍在桌旁坐着的容清兒,便道:“還坐這幹啥,沒眼力見兒的,沒見大人要吃飯了麼。”
“哎。”容清兒聽出他話裡意思,連忙應了,便要起身。
顧小年淡淡看着,桌下的手屈指一彈,一道無形真氣而出,打在了阿風手中的托盤上。
盤中有撤下的茶水,這一下托盤不穩,茶壺便會倒在起身的容清兒身上。
阿風目光微閃,手腕用力,掌中托盤竟似渦旋般吸住,只是打了個旋便穩穩當當,杯中剩茶未曾濺出分毫。
顧小年神情未變,羅蜜卻一下鎖了眉。
方纔那道真氣看似無形,實則力道很足,那是先天絕頂高手的離體真氣,而這小跑堂竟能輕易化解、要麼是此人身懷高明的手上功夫,要麼便是他隱藏武功,其實也是絕頂高手中的佼佼者。
但這可能麼?
羅蜜未在他身上感應到先天境的氣息。
“難倒是斂息有術?”
在這一刻,羅蜜有些拿不準了。
斂息之法彌足珍貴,而能躲過她感知的必定亦是上乘武學,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爲何會在這偏僻之地做一個小跑堂?
羅蜜腰身微動,顯然是打算更進試探。
顧小年卻是擡頭,看着臉色不是很好看的容清兒和一臉賠笑的阿風,道:“千玉迷蹤手?”
容清兒一怔,阿風卻是臉色微變,面上笑容漸漸斂去。
“大人在說什麼?小人聽不懂啊。”阿風小心說着。
顧小年笑了笑。
他遍覽皇庭司所藏,以及三大書庫藏書,一身積累雖未完全吃透,但也不亞於任何武林名宿。他的記憶本就驚人,用逆天來形容亦毫不爲過,再有‘登仙劍章’這等神功相輔,舉一反三,推斷武學乃至點招破功也是不難。
如今認出這跑堂所用的手上功夫,只一眼便將其看透。
顧小年本是想要說什麼,但忽地眼神微低,這一刻,有人從外破窗而入!
“什麼人!?”
“保護大人!”
“狗官受死!”
十多人從外而入,衣着各異,氣息竟都是先天境界。
東廠諸人反應不可謂不快,他們第一時間目露兇光,起身拔刀,然後兩眼一翻,齊齊倒地。
呂瑾一手扶桌,一手按刀,猛地晃了晃頭,心神猛跳,“茶裡有毒?”
而在這空檔,眼角已有寒光乍現,這一瞬的冷意讓她渾身打了個冷顫。
叮!
一隻筷子打掉了本該刺進呂瑾喉間的匕首,與此同時,羅蜜雙刀出鞘,砍倒幾人後將呂瑾扯了過來。
……
“燕捕頭這是何意?”顧小年看着手裡的獨筷,輕聲問道。
燕羽森揉着手腕,看了眼洞穿了匕首後插在地上的木筷,眼中仍有驚色。方纔要不是他躲得快,被洞穿的就是自己這隻手了。
“何意?當然是殺賊!”燕羽森雖有兇厲,卻更像色厲內荏。
鄧三看着圍着的十多人,心裡有些慌,但他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此時怒目而視,手指點向四周,唾液飛濺。
“看你們穿着倒像是宗派的人,說說,是誰嫌命長了,竟然敢刺殺我家大人?”
這一番變故有些快,阿風和容清兒早已跑到了櫃檯那,秀才也不算賬了,三人貓在那,噤若寒蟬。
有持劍女子冷笑,“朝廷走狗,人人得而誅之!”
“沒錯,你若在京城裡藏着,咱們倒也奈何不得你,現在是你自己尋死,那便怪不得我們了!”
“錦衣衛指揮使,好大的名頭,殺了你,正是爲江湖除惡。”
“江湖除惡?”顧小年聽着,無語冷笑,忽有不耐,覺得十分聒噪。
“蒼雲派,奔雷門,葵花派。”羅蜜看了眼,不屑道:“江湖二流,竟然也敢大放厥詞!”
“師哥,動手!”那女子嬌斥一聲,當先出劍。
其餘十幾人本來便是爲殺人揚名而來,此時對方勢弱,正是大好時機,當然不會留手。
羅蜜目光凝重,雖然嘴上不屑,但這十多人裡亦有過半乃是絕頂高手,沈韜等人不在,她還要照看呂瑾,的確兇險。
“唐妹!”她忽地喊了聲,有宗師在,哪還需要她來動手?
“啊?”唐心臉上慌亂,卻是不明所以。
羅蜜暗罵,此間殺氣如此重,你的應激暗器呢?
劍氣肆虐,這些江湖人果然沒有絲毫留手,一出便是殺招。
羅蜜見顧小年未動,臉色一寒,就要出手。
但陡然間,四周氣機一變,好似出現了什麼看不見的變化。
劍氣在空中好似碰上了看不見的牆壁,齊齊潰散。
以堂中坐着的那人爲圓心,如海浪般翻涌的真氣轟然炸裂,在這幾尺之間襲來的諸人如被重錘所擊,吐血倒飛,撞碎一地桌椅。
兵刃落地與人體落地的脆聲悶響只在眨眼之間,羅蜜雙刀已在手上,咬牙切齒的暗恨神情還未散去;鄧三臉色僵硬,身子快要靠到顧小年的肩膀;唐心還在吃甜點;客棧的幾人張大了嘴,也就阿風眼中有些苦澀。
燕羽森仍揉着自己的手腕,目瞪口呆,“這這這......”
他看着癱倒一地,不時哀嚎的門派傳人,這些所謂的江湖高手竟然只在一個照面間便盡皆被廢。他本身就是先天武者,自然不難看出這些人的丹田氣海已經在崩潰邊緣。
“這是咋咧,額滴百年老樓梯!”女掌櫃從後院出來,一手捂心一手撫額,好似黛玉,“京城崔師傅的梨木雕花窗戶,這桌椅也都是百年的紅木。”
“掌櫃的,掌櫃的。”容清兒小心打着手勢。
童瑤一愣,腳下冷不丁被絆了下,一把扶住了樓梯旁的柱子。
“這些人是咋回事?”她臉色僵了僵,看了眼腳下差點絆倒自己的東西,那是個口中吐血如今卻已然昏厥的江湖人。
童瑤求助似的看向臉色蒼白,有些麻木的燕羽森,“燕捕頭?”
“啊?啊!”燕羽森猛地回神,看也不看,竟是提了輕功就往外跑。
“還想跑?”羅蜜冷斥出聲,手腕一翻,短刀登時飛出,直接紮在了門框上。
“呃!”童瑤嘴角下意識抽了抽,小聲,“紫檀的門框......”
燕羽森低眼看着就在鼻尖處寒光凜凜的短刀,咕咚嚥了口唾沫。
顧小年三指捏着那支筷子,像是在端詳上面的花紋,“紅雀傳書,覆滅三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