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裡鋪就青色石板,兩邊自有花樹種植,而院落門前也有通行走廊。承蒙那個常年不着面的老爹顧山海的照顧,顧小年的日子過的尚且滋潤。
而顧家雖然不至於像那些大家族或員外地主般奢華堂皇,但也不算是小門小戶,起碼能稱得上是座宅院。
“餓了吧,我先去做飯。”柳施施將木盆放在角落,隨後便向廚房走去。
顧小年看着她的背影,目露思索。
這是個極漂亮的姑娘,但就因爲對方太漂亮了,所以才顯得對方的投奔有些不自然。
前身收留對方的時候自然沒有多想,但顧小年卻在穿越來時未防露出破綻,讓周圍人發現自己的不妥,是以沒少回顧過腦海中的記憶。
柳施施在投奔來的時候衣衫光潔,臉色更是明麗動人,半點也無自家出事後的驚惶和憂色,反而平靜淡然。
這可以歸於對方心境強大,可柳家在昌平郡,雖然同處太淵州,但離青河郡也足有千里之遙,而這一路可並不都是太平路段。
太淵州多綠林豪強,而在昌平郡與青河郡之間的陸路途徑上,最出名的一夥匪類便在那座平寇山,他們自詡好漢,乾的卻是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勾當。
雖然走官道會避開,可那繞路更遠,柳施施也不可能半點疲色也無。
至於水路也是,橫貫大周國境,流經太?州、太予州以及太淵州的驚瀾江,便在這兩郡之間流經如海。這裡的江湖勢力,便是天下漕幫中的下屬巨鯨幫。
所以說,單憑柳施施一個弱女子,還是個漂亮的弱女子,不遠千里來投親,不容易。
顧小年倒不是覺得對方應該受傷或是經受些什麼,只是單純覺得,從記憶之中兩人的初見來看,對方過於乾淨了些。
神情舉止,就好像是在附近休養了很久,然後像是老友登門一樣從容沉靜。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顧小年在房裡將燈盞點上,燭光搖曳,他搖了搖頭,自己想這麼多幹嘛,一家三個男人,兩個在外沒有消息,只剩自己一個在家,哪有什麼值得旁人覬覦的。
至於說是錢財什麼的,顧山海都是經由驛站輾轉到方顯手裡,然後對方在每月發放例錢俸祿的時候順便交給自己。而前身喜歡賞畫,那一屋子畫早就將錢財花費的差不多了,等顧小年來了,又開始買街頭上的那些‘武功秘籍’,所以存錢自是不多。
而除了這些,也就這個老宅子有點搞頭了。
可實際上,房契連顧小年都找不到,別人還能找着?
……
掌燈之後,顧小年將一身捕快服換下,簡單一番擦洗之後,烏黑長髮紮成馬尾,然後換上了一身素色長袍,這是他穿越後居家的打扮。
他打開房門,站在屋前的迴廊裡,負手看去。
外面起了微風,天井外的花草搖晃飄來淡淡清味,庭前老槐枝葉沙沙作響。
顧小年一聲低嘆。
一個人的生活,上班下班,工作玩耍,有點不同的是洗漱後原先是坐在電腦前發呆,現在是站在走廊裡看樹。
深秋的風有些涼,他穿的單薄,但因爲思緒發散的原因,尚感不到秋寒。
下午發生的事情一直在心裡轉悠,不說秦鍾那種對自己的不屑,但是方顯關於武學境界的一番話,就足以讓顧小年心神激盪。
兩個世界除卻歷史的不同,最大的區別便在於這‘武’之一道。
在這裡,仗劍江湖不是書中閒談,快意恩仇更是身邊之事。
但遺憾的是,他好像參與不進去,哪怕他現在的身份是捕快,可也只是個有上司罩着的混吃等死的捕快而已。
“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顧小年嘴角抿起,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眸光閃動,眼神倔強。
……
“小年,吃飯了。”
客廳那邊傳來柳施施溫婉的喚聲,顧小年轉身時,對方也剛好從客廳裡走出來。
迴廊上,兩人四目相對。
一個眼中仍存不甘和無奈,一個眸子溫柔而恬靜,不過眨眼時,兩人都是和顏以對。
兩菜一湯,都是很常見的菜式,就座後,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吃着,只有偶爾碗筷交錯時的輕響。
柳施施的醫術很高,小到一般的跌打損傷,大到一些疑難雜症都可以自己配藥,她所在的回春醫館屬於朝廷產業,在各個郡城裡都有置業,專爲‘自己人’看傷治病,診金更是比平常醫館低一半。
當然,回春醫館也會爲尋常百姓瞧病拿藥,價錢與其他醫館藥店一般無二,至於江湖人就不包括其中了。
但是,柳施施在杏林一道造詣不低,但在廚藝上卻並無長進。
起碼,顧小年吃她做的飯菜已經大半年了,同樣菜式的話,味道幾乎一樣。說不上好吃,但也絕不難吃,起碼比自己做的要好太多了。
家裡有個女人照顧和一個人生活是不一樣的,這一點他倒是親身體會了。
飯後,柳施施收拾碗筷,然後便到空出來作爲藥房的那間屋子裡自顧鑽研藥理,而顧小年則是出門散步,這已經是種習慣了,對於兩人來說。
但今天,在顧小年還未走出天井的時候,門外街上便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聽聲音就是往這邊來的。
這裡處於西坊市的邊緣,鄰里街坊在飯後有的會去夜市看看,但更多的則是直接睡覺,畢竟他們也沒什麼飯後的娛樂項目。
所以在這個有些寂靜的夜裡,飛奔的馬蹄聲格外突兀。
還不等顧小年多想,大門外便是一陣‘唏律律’的馬嘶聲。
他皺了皺眉,門口果然傳來砸門聲。
……
趙熙年從馬上一躍而下,銳利的眼神首先看向一旁牆下臥着的那道黑影。
少有燈光的此間,毫不能影響他看清對方只是一個老乞丐,且還不是丐幫中人,沒有內力,也代表着沒有危險。
眼中稍有放鬆,扣在腰間刀柄上的手也鬆懈下來。
他直接擡腳上前,手扣門環,砸的大門砰砰作響,因爲以他的五感,不難感知到在門後七八米處有一道氣息存在。
呼吸並無節奏,走過來的腳步有些閒散無力,只從這兩點他便斷定對方並不通武藝,甚至體質還比普通人要虛弱。
當即,趙熙年一手扶在腰間刀柄之上,一手虛握背在身後。
大門打開,眼底帶着戒備的顧小年便看到了門外的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