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只是一閃即逝,但顧小年並不認爲是自己的錯覺。
他瞥了眼岸邊碼頭上還未散去的衆人,沉聲道:“咱們小心些。”
柳施施柳眉微蹙,看他一眼,只是輕聲應下。
殺氣只有一瞬,卻給了顧小年一種熟悉的感覺,所以他才斷定暗中之人許是衝他來的。
對方此時可能在船上,也可能,在船外。
顧小年心神沉靜,江風陣陣,吹動身上長袍,自通習武道之後,那種莫名的感知在此時散開。
邊上的柳施施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她在剛纔分明感覺到,涼風之中,好像夾雜了什麼。
顧小年緩緩抽刀,目光瞥向船尾。
那裡,有着大片陰影的遮擋,沒有火光照耀,只落下稀碎的星光。
他的目光很淡,卻熒熒發亮,左手探出,示意柳施施躲到自己身後。
雁翎刀出鞘,有些暗沉的刀身被星光染上一層白芒,刀尖指向目光所及的那處黑暗。
“沒有見到對手就出刀,先手便失了刀勢。”
低沉的嗓音傳出,隱含壓抑下去的暴躁,或者說是憤怒。
黑暗被推開,頎長的身影從中走出。
一身幹練的黑色勁裝,身上罩着束身的皮質馬甲,懷裡抱着一柄暗沉的長刀。
看到那雙熟悉的陰沉眼神,以及消瘦無情的面容,顧小年瞳孔微縮。
趙熙年!
“怎麼,見到本座,你似乎並不意外。”
來人大半個身子被船桅投下的陰影擋住,半張臉忽明忽暗,刀削斧鑿般的帶着陰狠。
“的確,我也想過一個喪家之犬能去哪呢?現在想來應該有很多人想殺你吧。”顧小年淡淡道。
他狀似平靜無所謂,心裡卻是凜然,握刀的指節微微用力,內力處在隨時爆發的邊緣。
趙熙年瞥了顧小年身後的柳施施一眼,說道:“想殺本座的人很多,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實力才行,你想去北鎮撫司,看來是去不成了。”
顧小年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卻也在悄然四下打量,趙熙年看見了,嗤笑一聲,“不用看了,就本座一人。”
“你的幫手呢?”顧小年直接問道。
“幫手?不過是付了銀子的亡命徒罷了。”趙熙年將懷裡刀一送,長刀出鞘,寒光閃閃,“人生在世,能信得過的,只有自己。”
江湖人多配劍,劍身明亮,官府中人多用刀,刀身暗沉。
可趙熙年此時抽出的不是繡春刀,卻更爲細長鋒利,在月光下明晃晃的,就像是披上了一層泓光。
“這是,倭刀?”顧小年眯了眯眼,有些不確定。
他曾在書籍上見過關於倭刀的記載,那是大周海域裡的島國浪人所用的刀具,刀身弧度更小,像是劍,卻是單邊開刃,刀尖較爲平整。與前世在影視中見過的也有些相似。
他想了想,對方身爲北鎮撫司蒼龍七宿旗中人,認識沿海浪人當然可能,有這麼一柄倭刀也就不足爲奇了。
“有點眼力。”趙熙年忽地笑了笑,白牙森森。
話落,雙手持刀,整個人便直接衝來。
出刀很快,刀勢驚人,風聲被斬破,顧小年的雙耳裡此時充斥的盡是淒厲的風嘯聲。
他眉頭皺起,畢竟修行武道已有月餘,當然算不上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他對《休命刀》的造詣很深,無論是記憶招式還是在腦海中推演,對於此刀法已經可以靈活運用。
可眼前趙熙年的起手式,他看的明白,並不是《休命刀》的刀法。
顧小年同樣雙手握刀,尋了個角度便將劈斬而來的長刀架住,一股大力傳來,手腕一曲,帶動整個肩膀便是一沉。
兩人幾乎貼到了一起,趙熙年眉宇狠厲,眼中滿是兇殘。
顧小年只覺對方眼神如炬,隱隱有些不敢與之對視。
刀身上一輕,對方已然變招,刺耳的風嘯聲再次傳來,顧小年雙腕翻動,他修的是休命刀,肯定是要主動出擊。
鏗鏘聲不斷,兩人揮刀、格擋、變招出刀,身周全是斬出的刀光,銀光肆意。
顧小年只覺有些煩躁,因爲對方每次揮刀,無論攻擊還是格擋,都會掠起一陣風嘯,刺耳不說,好像還會打亂自己的內力運行。
“是音功?”他強忍住心中的不適,眉頭大皺。
反觀趙熙年,臉上狠辣不減,更多幾分嘲諷的笑意,讓人看了心裡更加不舒服。
“怎麼了,怎麼了,這就不行了麼?”趙熙年開口大喝,“顧山海的種,就這麼廢物麼,你不是練了《休命刀》嘛,不是解開了折書的秘密麼,使出來啊!”
他用力一刀將顧小年劈退,復又欺身而上,“來殺了本座啊!”
顧小年心中激盪,兩耳刺鳴,腦海裡昏沉沉的,一陣犯惡心。
驀地,手中刀一刀劈空,他心裡瞬間‘咯噔’一聲。
原本的風嘯尖鳴驟然消失,悄無聲息地,一抹刀光斜向挑來,刀身上烏光暗動,氣機晦暗,這是休命刀!
顧小年口中一咬舌尖,腳下猶如起了風,輕功施展,整個人突兀偏移了幾分。
‘砰!’
原本的必殺一刀砍在了船沿上,木屑紛飛,刀身劈進一手多深。
“顧山海的‘踏雪無痕’?!”趙熙年猛地回頭,看向此時正使勁晃頭的顧小年,臉上一陣陰晴不定。
“難倒那本折書上的就是這部輕功?可不應該啊,‘踏雪無痕’雖是上乘輕功,但顧山海拼了命才保存下來的,不會只是這麼這門武功纔對。”
趙熙年目露思索,卻是沒有繼續出刀,他倒是想要看看,眼前的小子還能用出什麼手段來。
不逼急了,壓箱底的功夫怎麼會用出來。
顧小年晃了晃頭,等胸中的難受消除了,這才擡起頭。
“是他的刀法有古怪。”他看了眼趙熙年手中的倭刀,兩人都不是先天,真氣無法外放,所以這個層次的兵刃相撞,往往破損會更大一些。
可現在,自己手中的雁翎刀刀鋒已經成了鋸齒,而對方的倭刀一點事都沒有。
趙熙年將刀抽出,緩緩指了過來,“要麼拼命,要麼你死。”
他們這邊方纔拼殺的急,岸上卻沒人過來,彼此相隔百多米,江上風大,加上水聲,皮二他們連後天三重都不到,自然聽不見。
顧小年深呼吸幾下,一旁的柳施施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
“放心好了,咱們可是要去神都的。”顧小年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腕,擡腳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