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在房中緩緩踱步,端着木盒的手卻在無意識地撫摸着。
然後,突然一聲脆響嚇了他一大跳。
顧小年連忙低頭,先是一怔,隨後臉色便難看起來。
無他,手中的秘匣竟然自己打開了。盒子還在自己手上,但另一面卻已然掉在了地上,包括裡面的東西。
顧小年臉色沉着翻了翻手中木盒,雖然是有小臂長短的方形盒子,但其實內部空間卻只有一半大小,其餘的由木板擋着,不難猜想是一些機關構件。
此時,可以清楚看到的是,裡面的隔絕木板有的帶着裂痕,有的只剩下薄薄的木片。很明顯,這不是自己剛纔的‘撫摸’無意中撞破了開啓的機關,而是在之前這秘匣就已經被破壞了。
只不過,又被重新粘合了起來,雖然已經毀了,外貌卻看不出來,且不需要秘鑰再來開啓。
顧小年用力捏緊了手裡的秘匣,不難猜測,能辦到這一點的就只有趙熙年了。
想必是對方得到了顧山海囑託,但見將要交付之物卻在秘匣之中,心裡便起了貪念,隨後擅自將其打開一窺究竟。
至於對方是如何辦到的,這也不難想到,錦衣衛背靠朝廷,人力物力肯定不缺,更何況墨家中人現在多任職朝廷的造作監,趙熙年想要打開一個小小的秘匣自然不算難事。
而對於趙熙年爲什麼還會將之送來,這一點顧小年就不知爲何了。明明可以直接毀掉裝作沒有這件東西的,但偏偏還給送來了。這一點,顧小年目前只能歸於對方或許還有點良心,或許是與顧山海有關吧。
不管心裡多麼憤怒,顧小年還是很快冷靜下來,他將落在地上的幾件東西撿起,放到了桌上。
然後,重新推開門,目光逡巡,朝院中的黑暗裡四下看了看。回房之後,刻意往屋頂上瞧了瞧,這才坐回桌前。
一封書信,一本薄冊子,還有一封如同電視上見過的那種奏摺一樣的東西,只不過這個明顯摺疊得更厚。
除了這三樣東西外,再無它物。
顧小年先拿起書信,果不其然,明顯是被打開過的樣子,折皺不同。
“吾兒親啓,見字如面”
書信不長,不過數句,字體遒勁,宛如鐵槍橫掃,帶着幾分睥睨之意。顧小年眉頭舒緩,一字一行看過,不覺眼眶溼潤,喉間發堵。
記憶之中,顧山海對他自小便少勉勵之語,可在這封信裡,雖然沒有明言,但透出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讓他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不入朝堂,更不涉江湖。
這封信是同時寫給他和顧昀的,下半段的幾句,卻與規勸顧小年做一個平凡人不同,而是期望顧昀棄文從武,繼承他錦衣衛的差事。
比如一旁的那本薄冊子,便是顧山海給顧昀的,只有錦衣衛百戶以上纔有資格修習全篇的核心刀法,《休命刀》。
顧小年放下書信,拿起一旁的刀法秘籍,這可是他接觸的第一本真正的武學,讓他心情難掩激動的同時,更多的則是忐忑。
他想練,不怕練不成,就怕自己不能練。
《休命刀》,不只是簡單的刀招路數和揮刀時的內力運行,還有配套的內功心法,也就是說,顧小年手裡的這本薄冊子,便是一部完整的武學秘籍。
放到外面,足以讓大半江湖人搶破頭,因爲往往完整的武學運用起來會更加流暢,相屬的內力和武功招式更爲連貫。
就像是一輛車子,用原廠的發動機開起來肯定比後換的發動機開起來舒服。
當然,那些專門用於改裝的配件就相當於是武學中那些強大的武技一樣,單純的威力上面,已經完全超過了內力運行時的圓潤了。
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道一途便是爭強好勝,能打贏別人的就是好武功。
而如《休命刀》所言,此刀法完全是爲殺人而生,融合了戰場之上的殺人手段以及江湖中那些狠辣刁鑽的殺人技巧,沒有固定套路,刀招運用由心,只求殺敵。
其中最爲關鍵的,是通過其內功心法不斷研習練刀而形成的一種狠厲煞氣。內收爲力,外放爲氣,能將真氣轉變成煞氣傷敵,這本就是一種極高深的手段。
它只爲攻伐殺人,完全不在於防禦,這也正符合他們錦衣衛的身份,真正的朝廷爪牙,監視天下之餘,還需要讓人膽魄的殺人手段。
這是用來殺人的刀法,但顧小年學不了,起碼目前是這樣。
一聲輕嘆,體質的先天虛弱,讓他無法掌控這種拼命的刀法,殺人傷己,既名爲‘休命’,那就代表着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且不說顧小年能否憑藉其中的內功心法修出內力,單是體質的缺陷就足以讓他死在敵人前面了。
要說此時他心裡沒有遺憾是不可能的,明明有寶山在前,卻不得搬運之法,一本上乘武學在手卻不能修煉,真是磨人而又無奈。
顧小年將手裡的冊子放下,揉了揉眉心,閉眼之時將失望壓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沒辦法改變,他這點豁達還是有的,不然鑽了牛角尖,這輩子豈不是要被自己累死?
……
顧小年的目光落在最後一件東西上。
好像是被埋藏了很多年的奏摺一樣,樸實無華卻乾淨,材質像紙而硬,封皮很明顯的是兩片竹片,包裹在外的不知名皮質已經破損了。
他伸手拿過,將之輕輕翻開,目光便是一凝。
空白一片,灰撲撲的像是沾滿了灰塵一般。
顧小年眉頭皺起,不斷翻動,正反統共十二面,雙面全是空白,一個字都沒有。
“難不成是無字天書?”顧小年無語笑笑,這玩意兒有什麼用?
他心裡當然不會真這麼想,如果真是沒用的東西的話,顧山海不會將之與家書和《休命刀》一起放在秘匣之中,所以說,哪怕這‘奏摺’看起來無用,但也一定包含了什麼秘密。
視線微動,落到一旁的茶杯上,顧小年眼神一亮。
他將茶杯倒滿,想了想,先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小心塗抹將無字摺子其中的一面紙沾溼,然後睜大眼睛看着。
前世的影視裡不乏需要沾水才能顯字的書信文章,顧小年心想這東西既然無字,說不定也有如此之妙。
但這紙都幹了,上面除了出現了些許見水後的微皺外,一點變化也沒有。
顧小年心下暗惱,無論前世今生,他都討厭動腦子,因爲那樣很累。可現在面對這本無字折書,就像是在玩解密遊戲一樣,同樣令人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