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拜亡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曲出《詩經》,是國風中一首《桃夭》。《詩經》始自西周,寫盡民間歡樂疾苦,後朝流傳甚廣。其中詩篇以四言爲主,多重章疊句,言辭樸素真摯,行間幾字變換,情感因之迴旋跌宕,源遠流長。這首《桃夭》是以桃花起興,慶賀年輕姑娘出嫁的一首讚歌。

時值明朝正統五年,芒種時節,地處山西大同府山陰縣郊。唱歌的是位二十來歲的農家青年,一身粗布短襖,褲腿上沾着點點泥土,忙碌完整日的農活,日落而歸,想到家中新婚之妻,喜不自勝高聲而唱。歌聲歡快清亮,字裡行間滿是柔情蜜意。

西首的曠野中,有個中年男人癡癡地聽着,木然地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口中喃喃地吟着那句:“之子于歸……”他一襲青衣,三十大幾歲年紀,面龐瘦削清癯,輪廓分明。他輕聲哼唱着,歌聲中辛酸淒涼。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一曲《葛生》,唱的是獨活之人觸景生情,悼念逝去愛人,回憶起曾經相親相守的和諧美好。

空中黑雲驟起。

他輕輕撫着身旁的青石墓碑,撣去碑上的塵泥。他的右手後兩根手指自齊掌處斷去,依舊能分辨出利刃切削的痕跡。他手上的動作很輕,生怕會驚擾到墳中長眠的人;他的眼窩很深,卻藏不住目光中滿滿的柔情與悽苦;他的雙鬢已然斑白,在風中微揚,似是述說着經年來的滄桑。

墓碑上寫着“吳門莫式”,餘下幾字已模糊地看不清楚,想是經了多年的風霜雨雪,已褪了痕跡,散佈着稀落的青苔。這男人姓吳,單名一個盛字,以一柄單刀在江湖中闖下赫赫聲名。

他的刀在腰間。這把刀曾讓無數人聞之喪膽,見之心寒。但心愛的女子已去,他手中的刀又還有什麼意義?縱然他提起刀,也無法再保護她;縱然他放下刀,也無法再擁抱她——他生命的意義,隨着長眠於墳冢中的女子悄悄地流逝。

這些年來,他手上端持的,更多是刀旁掛着的酒葫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武功練到極致,抽刀可斷水;而傷心到極致,舉杯卻不能銷愁。酒喝得少了,憑添愁緒;只有喝得醉生夢死,才能忘卻心頭的煩憂。但人醉得再深,終還是會醒來,醒來還是會有憂愁。更何況,想要喝醉的人,喝得再多,往往也喝不醉。

吳盛喝得很慢,小口地抿着。酒色清冽,酒香醇醇。

酒盡人別離。

他飲得越慢,就越能在此地多呆上一會兒,哪怕身旁伊人不再,只是一座孤墳。他對着孤墳,自言自語着,“看這天色,驟雨將至。你說你喜歡雨,說雨水會洗盡這世上的喧囂嘈雜,上及廟堂,下至江湖,是高官巨賈也好,是販夫走卒也罷,都沐浴在同一片天空下。只有在此時,人們才能享有片刻的寧靜祥和,纔會忘記人生的苦難折磨。可如今,你卻不能再同我一起看雨了……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你可知道,自你走後,每日每夜都如同夏日冬夜那般漫長?你也會寂寞吧……”

驟雨瓢潑而下,疾疾的雨點打在他的身上。

杯中酒早已飲盡,他終還是戀戀不捨地起身,又坐了下來,輕輕撫着墓碑,又過了許久才起身離去。水滴順着墓碑滾滾流下,是陰鬱的相思雨,是陳釀的相思酒,還是斷腸的相思淚?

墳前草色青青,綴着點點野花,愁紅慘黃。

蔓生的野草幾欲蓋住腳下的鄉道。吳盛在這荒郊野嶺走着,緩慢而茫然,不知所向。他看到不遠處有人,看不清是誰,但想必是來尋他的。若是來尋他,想必是來尋仇的。他的腳步堅定而有力,右手垂到腰側,兩指輕輕叩擊着刀鞘。

那二人緩步迎上前來,走得很慢,步調出齊地一致,在吳盛身前丈餘處止步。左首男子鬚髮皆白,中等身材,略有些駝背。他雙手抱着一具古琴,琴上銘文曰“桐梓合精”;右首邊人與捧琴人年歲打扮相仿,此人手中持着一把玉簫,通體潔白,晶瑩剔透。捧琴的號琴翁,持簫的號簫老。

對立,對視。

沉默,只有雨聲。

琴翁手指在琴絃上一撥,“錚”地一聲,久久未絕。簫老開口道:“我們之間無須寒暄客套吧。”

“這句話作爲遺言,稍顯得草率了。”

“我們殺了你的妻子。你想殺我們,就像我們想殺你。”簫老嘆道。

江湖中的道理,有時候沒有道理。仇恨本就沒有道理。洗清仇恨的,時常只有更多的仇恨;洗刷鮮血的,時常只有更多的鮮血。

“回答我一個問題,在亡妻墳前磕頭謝罪,我不會讓你們死得太痛苦。”吳盛言道。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簫老嗤笑一聲,身形一晃,已欺至吳盛身前,手中玉簫點出,直指吳盛下腹“關元穴”。這一刺勁力之足,認穴之準,出招之快,更勝壯年。吳盛左腳一撤,肩頭微側,輕而易舉地避過。簫老一擊不中,玉簫橫揮,一記“雲橫秦嶺”划向吳盛右肋。這一招暗含三式後招,蓋將吳盛半身罩住,想來能逼得他出刀擋駕不可。而吳盛只是右足一點,倏忽間身子輕飄飄地退後數尺,直令簫老這一招再度落空。

簫老定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深諳“敵未動,我先動。敵欲動,我已動”的道理。他只見吳盛肩頭一抖,膝蓋一旋,便料敵機先,接連出招,以簫作劍,頃刻間劈刺削掃,攻出十餘招,無一不是凌厲狠辣的殺招。吳盛不擋不架,退讓趨避間如同閒庭信步一般,竟將簫老的一招一式,一舉一動思料地分毫不差。他的刀握在手中,將出未出,如臥虎,似潛龍。

簫老見吳盛不着痕跡地將自己的凌厲攻勢盡數化解,心中驚怒交集。他忽地手腕一挑,玉簫迂迴反打,左手跟着揮出,一掌斜劈。掌至中途,手上一錯一揚,點出兩枚金針,分擲向吳盛面門下陰,甚是歹毒。

簫老出手雖快,吳盛的刀更快。他手上連刀帶鞘在身前一橫,將兩枚金針一避一格,招架地天衣無縫。吳盛冷笑道:“像我這種你眼裡的邪魔歪道,也不屑於用暗器偷襲。”

簫老看着吳盛,看着他手中的刀,眼中有畏懼,也有貪婪。他義正詞嚴地說道:“對付你這等邪魔歪道,何必在乎什麼手段?”

“這話聽着順耳,”吳盛冷冷笑道,“二位前輩高義,光明正大地聯手降魔除害,定是一段佳話。”吳盛向琴翁揚了揚手中的刀。

琴翁長嘆一聲,一抹一挑,勾動琴絃。

雨急風驟,琴聲悠揚,隱隱有肅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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