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黑晝城客棧一如既往的熱鬧，來來往往的人不停地穿梭在客棧外面。客房外時不時傳來幾聲叫賣聲。
金恬兒靜靜地坐在窗前，雙手托腮，擰着眉頭，對着蠟燭自言自語道：“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夏公子，現在又分開了……你說，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蠟燭只是靜靜地流着淚，絲毫沒有迴應她的問話，而外面卻依舊熱鬧如初，那麼吵鬧的世界，就是沒有一句是能夠回答她的。
好一會兒，金恬兒又自言自語道：“我真是笨，你怎麼可能回答得了我？”
“大晚上的，說情話，小心隔牆有耳！”
突然，一個聲音從窗外傳來，金恬兒驚慌失措地擡起頭，只見立楊一身華麗裝扮，靠着窗前，背對着她。
金恬兒大吃一驚，瞬間紅了臉，好一會兒才記得結結巴巴道：“主子，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還來偷聽夢話？”
立楊轉過頭，滿臉笑意地看她，道：“我可沒那閒情！只是我剛纔看到夏雲洛送你回來了，過來看看你是否完好無損。”
聽到這，金恬兒更是難爲情，忍不住笑了笑，急忙岔開話題，問道：“你覺得夏雲洛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一個大男人難道還像你一樣癡癡地迷戀人家不成？”立楊無奈道。
金恬兒聽罷，微微蹙眉，此時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和夏雲洛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今後還不知道會不會再見面。這次出谷，有很多收穫，最大的收穫是不是就是心裡的這個名字？
立楊注意道金恬兒臉上的憂鬱，便笑道：“不要多想了，早點休息，明天回蜻蜓谷！”
金恬兒不再說話，微微低下頭，又陷入不盡的沉思。
且說，夏雲洛剛剛走到院子裡，便看到了黃玉素，她靜靜就地坐在他的房門外，似乎在想着些什麼，眼神黯然地看着地上的落葉。
月色還是太過朦朧，夏雲洛看不清楚黃玉素眼神中的情緒。很久了，再也感覺不到她的心情。
“玉素，這麼晚還不睡？”夏雲洛的聲音有些低啞。
黃玉素似乎被打擾到了一般，猛然擡頭，看到夏雲洛，她急忙起身，淡道：“很晚了，沒見你回來，所以……”
夏雲洛聽到這句話，心裡頭突然掠過一絲暖意。在白夜城，他經常練劍到深夜，回來的時候，師兄弟們都睡下了，從來沒有人等過他。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樣的被等待是如此的讓人溫暖，就像小時候，爹孃等着他回家吃飯一樣。
“嗯，我只是出去走走……”夏雲洛說不出動人的話，他想說自己現在很感動，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表達。
黃玉素淺笑，夏雲洛也終於看清楚了她眼裡的光芒。她又淡道：“這麼晚了，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夏雲洛頓了頓，也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只道了一個字：“好。”
黃玉素笑着低下頭，與他擦肩而過，那一剎那，竟然有一絲期待，期待他拉住她。
“對了……”夏雲洛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黃玉素驚喜地回頭，雙眸含笑着看着他。
夏雲洛自然是不知道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女子對他有多期待。他只是淡淡一笑，皓齒依稀出現，道：“以後，早點睡。”
“好。”剛剛的欣喜僅僅在一瞬間就被失望代替，她應一聲，便輕步離開了。
第二天，依舊是黑龍山上。
夏雲洛與樑天慶坐在草地上吹着習習涼風。
樑天慶看着夏雲洛，淡笑道：“洛兒，你的悟性不錯，才幾天便學會了你娘創出的劍法，她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欣慰。”
“是師伯教得好。”夏雲洛輕聲回答，也不知道爲何，學了孃親創出來的劍術，他的內心深處竟然不自覺地悲傷了起來。
樑天慶深吸一口氣，又道：“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能跟你好好聊聊，這幾天聊了一些，才發現你越來越懂事了。而且。武功也有了不少的長進。”
夏雲洛低下頭，有些慚愧，比起過去，或許真的是進步了不少，但是要說替爹孃報仇，這還是遠遠不夠的。
頓了頓，夏雲洛才說道：“並沒有……還差太多了……”要爲他父母報仇，這樣的武功怎麼可能做得到？
樑天慶看了看夏雲洛，道：“對了，我看玉素最近心神不寧的樣子……你有時間就陪她好好聊聊。”
聽到有關黃玉素，夏雲洛都莫名其妙地上心，他擡起頭，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又只能道：“好……”
此時此刻，沒有人看到少年眼睛裡掠過不知名的感傷。
樑天慶似乎察覺到了夏雲洛的心思，便笑道：“玉素在黑晝城這些年，一直很努力。而一直支撐着她的信念的人，是你。”
說着，樑天慶也別過頭幽幽地看着夏雲洛。
夏雲洛何嘗不知道她的想法，而且他何嘗不是一樣，這些年，只要想到有個人也和他一樣痛苦着，彷徨着，無助着，他恨不得立刻變得強大，只想要保護她。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他經歷風風雨雨之人。
樑天慶又道：“你們都太年輕了，還弄不清自己的感情，不過以後就清晰了。現在，她在你心中是不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夏雲洛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曾經，或者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現在，他遇到了太多人，那些爲他付出過真心的人，對他來說也很重要，再無從比較。
樑天慶看着夏雲洛黯淡卻又幽深的眼睛，只是在心中暗暗嘆息，卻還是笑道：“不知道現在對你說這句話會不會過早，未來的路，你一定要看準，然後選好。”
“嗯？”夏雲洛不解地看着樑天慶。
樑天慶笑道：“以後你會明白的，曾經你的路只有一條，可未來不一樣了，無數個分岔路，等着你去選擇，到時候一定要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
夏雲洛似懂非懂地點頭，道：“我會的。”
這一天，黑晝城郊外，夏雲洛與黃玉素兩個人靜靜地走着，路邊時不時走過來三三兩兩個人，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黃玉素才輕笑，道：“在黑晝城這些天，你每天都和師父練劍，一直沒有機會說說話。反而臨別之時纔是我們待在一起最長的時間。”
夏雲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這次回白夜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面，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黃玉素低笑，卻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走着。這麼多年，這麼努力是爲了什麼，報仇嗎？還是保護他？她已經不想去想這些了。不管是什麼，兩個人都隻字未提。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問道：“不知道從冰雪島回來後，你有沒有再見到木姑娘？”
夏雲洛聽到這，內心一緊，急忙別過頭，看了黃玉素一眼，然後又繼續看着前方，生怕被黃玉素知道些什麼似的。
頓了頓，他才支支吾吾道：“她……現在在白夜城……”
“這樣……”黃玉素淡笑，“她是個好姑娘。”
夏雲洛聽了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又開始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不知走了多久，黃玉素突然道：“就送你道這裡。你……好好保重！”
“好。你也保重。”夏雲洛低頭，不敢去看她。
眼睜睜地那一道身影消失在碧空之中，這一刻，黃玉素才知道什麼叫心痛，這種真真切切握在手心之中的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離去，看着他與自己漸行漸遠，這種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感覺。
這一離別，不僅僅是離別吧？可是自己卻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