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集賢莊來,只見天色雖晚,但大街之上,還是熱鬧之極,習膽飛看起來很喜歡熱鬧的場面,適才在集賢莊的大廳中興高采烈過後,現下到了街上,還是一般的豪情快意,不住的與張出塵大聲言談,旁若無人,雖說他是習霸月的爹,實不知有否參與引兵入關一事,但覺他豪邁爽直,又沒有江湖上成名英雄大俠的架子,性格倒也跟張出塵頗爲相合,二人邊走邊說,不覺間到了一間酒鋪之外,不若而同地停下步來,互瞧一眼,隨即同時大笑起來,也不說話,便直走進鋪子之中。
那鋪子之內,也不見有很多客人,寥寥數桌,也只坐了三四之位,二人坐了下來,點了下酒之物及數瓶暖得微溫的酒,張出塵緩緩地道:“不知習老英雄因何事要跟小人說話?”
習膽飛聽着,卻沒有說話,張出塵也就沒有相催,二人的面被不住搖動的燭光映得閃爍不定,過了一會,張出塵只覺這位江湖地位甚高的英雄前輩,眉宇之間竟透出了絲絲落寞寂寥之意,忍不住說道:“習老英雄……”習膽飛將手一擺,皺眉道:“給你老英雄老英雄的叫,真的人也老了,我長於年紀,你稱我一聲習老伯便行。”頓了一頓,說道:“張小兄弟有否聽過,江湖之上,曾有“開山動地,破天魔拳”這一號人物?”
習膽飛說着此話之時,語音十分平靜,亦沒有特意的大聲說出,但張出塵聽着卻全身一震,腦中頓成空白一片……
“怎麼辦!?”這便是現時的張出塵,腦中所想到的唯一念頭,即使平素聰明機變的他,亦給習膽飛這一句說話,弄得魂飛天外,呆呆徵着,完全答不上任何話來。
習膽飛卻不待他回答,彷如自言自語的,徑自喃喃說道:“是了,此人煙沒江湖已久,你們這一代的年青人,未聽過他的名號,不出爲奇。”
張出塵眼見他面色如常,只覺他也不像是在盤問自己,手中捏着一把冷汗,略爲回過神來,遂順着他的話,試探着說道:“若是上一代的英雄前輩,即使已不幸過身,聲名還是會留於千古,但小人曾聽過此人名聲不佳,甚至無惡不作,怕是沒有人願意再提此人罷了?”
這些日子以來便忙於防守東門縣,遠走青州,對父親所帶給他的重擔,本已漸漸淡化遺忘,但此時經習膽飛一提,自己雖是隨口說來,但便覺得理所當然,而自己亦頗訝異於,親父在自己心中的形像,竟已變得如此不堪,不其然地心中一空,胸口倏地一痛,這種痛楚,雖非是實際上的肉體之痛,卻比內息亂行,經脈劇痛之時,更爲錐心刺骨……
但習膽飛聽着他的說話,卻忽地面色一變,大力在桌上一拍,弄得酒杯酒瓶全都跳了起來,厲聲喝道:“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張無爭乃頂天立地的真英雄,好漢子!豈容你這小子胡亂說嘴?”酒鋪之內的其他客人,眼見習膽飛凶神惡煞的樣子,都紛紛起來結帳離去,轉眼之間,小店之內,只餘習張二人。
張出塵吃了一驚,但隨即轉念一想,知道習膽飛年紀老邁,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理應十分清楚很多武林秘聞,現下聽他如此說話,活像對自己的親父十分熟諗,相信他所知道的,絕對會比石守信更爲準確可信,忙道:“小人失言,請老英雄恕罪!”習膽飛雙眼一反,冷冷的看着他,說道:“你說什麼?”
張出塵一愕,隨即明白過來,笑道:“請習老伯恕罪!”他本身亦是一個隨性之人,眼見習膽飛如此不拘禮節,便把自己也放鬆起來。
習膽飛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的道:“你年紀甚輕,誤信江湖傳聞,也怪不得,但碰上我這老頭,卻非要爲他分辯明白不可,全因張無爭爲世人所付出的,便比現下許多成名英雄,正道盟主所加起來的,還要多出很多……很多……”說到此處,卻倏然靜下,思緒彷佛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張出塵被習膽飛叫了出來,本想從他口中,試圖套出任何對任務有用的東西,哪想到竟聽得此驚人之極的消息,自己的生父,非但不是無惡不作的賊子,更還是拯救萬民的英雄好漢,滿腦子的巧言念頭,早已拋到九宵雲外,急問:“那……那開山動地,破天魔拳究竟做過什麼?他……他又是什麼樣子的?”
習膽飛雙眉一揚,說道:“郭威那小子,教你們張無爭的武功,卻沒有對你們說他的過去嗎?”張出塵一愕,習膽飛續道:“你,還有那趙匡胤的移形換位步法,都是郭威所授?他跟張無爭曾經份屬兄弟,懂得絕不爲奇。”
張出塵聽着他的說話,只感到有很多不明之處,郭威跟自己說親父乃是他的救命恩人,原屬至交,但習膽飛卻說二人“曾經”是異姓兄弟,但幸好如此,自己與趙匡胤使出移形換位步法,纔沒有惹起他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遂搖了搖頭,習膽飛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好個郭威……好一個郭公爺!哈哈!”
張出塵只感大惑不解,再也按捺不住,說道:“我亦不知自身步法,源出於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可否請習老伯相告,好讓我可知道自己所使的,是何人的武功。”
習膽飛嘆了口氣,溫言說道:“你要答允於我,現下對你所說的,便千萬不可再向他人透露,皆因一來沒人會信,二來若給人聽了,相信你在一夜之間,便會變成全武林的公敵,再也沒有容身之所。”張出塵聽着,更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習膽飛卻忽地徵徵的看着了他,搖了搖首,苦笑道:“可能我今晚已喝得太多,竟覺得你的模樣,跟無爭實在有點相像,適才你在集賢莊中,不畏人多,向我的孫兒直斥其非,很好!很好!大有當年開山動地,破天魔拳的風範,面對千軍萬馬,亦毫無懼色。”
張出塵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親父一眼,義父雖待他有如己出,但天性使然,還是會對親生父母念念不忘,聽着習膽飛自己跟父親長得相似,不由得心中一酸,但習膽飛彷如未覺,隨手倒了一杯喝下,續道:“你聽過無念禪宗嗎?”張出塵答道:“我聽石守信將軍說過,那是開山動地,破天魔拳的出身師門……”卻沒有說將下去,習膽飛瞪了瞪他,沉聲說道:“怎麼了?”
張出塵不知爲何,心下一陣激動,昂首說道:“石將軍曾說,無念禪宗在一夜之間,被倒反出門的張無爭滅掉!”
習膽飛聞言大怒,喝道:“放屁!好大的臭屁!張無爭滅掉無念禪宗?他親眼見來?”張出塵搖了搖頭,習膽飛兀自憤憤不平,氣道:“他還說了甚麼來着?”張出塵遂把石守信相告的和盤托出,習膽飛每聽數句,便忍不住喝一聲“放屁”,直到張出塵說完,卻反倒靜了下來,站起身來,在那沒有多大地方的酒鋪店子之中,來回踱步,最後長嘆一聲,謂然說道:“這些事情真相,其實我都是知道的,但當中涉及太多的東西,我一直都下不定決心……”
頓了一頓,面上忽現剛毅之色,續道:“但現下看來,我便有必要把一切道出。”
張出塵只想儘快知道自己親父的一切,說道:“箇中詳實,還請習老伯告知。”
習膽飛擡起頭來,淡淡地道:“也不知爲何,我與你素未謀面,卻一見如故,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本想帶進棺木之中,隨我長埋黃土,現下卻竟要向你全盤相告,這或許便是你我間的一種緣法罷了。”
就在此時,一道陰冷的感覺,忽地從酒鋪的門口之處傳了過來,那非是一種實在的寒冷之感,但張出塵還是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襟,而習膽飛亦心中一凜,與張出塵一起轉身望向那陰寒氣派的來源,只見門口之處,竟站了一人,身穿全身夜行黑衣的裝束,面纏黑布,只露出了精光電閃的雙目,正冷冷的看着習膽飛,對張出塵卻是不屑一顧。
習膽飛亦想不到,那黑衣人竟身在門外這麼近的地方,以自己數十年的功力,竟自察覺不到他的到來,暗中已運氣走遍全身,沉聲說道:“鋪外寒風吹拂,這位朋友可有雅興,與我“銅臂鐵腿”把酒談心?”
黑衣人目光便沒有半分離開過習膽飛,冷冷地道:“敢問習老英雄,江湖之上,武林之內,何謂正?何謂邪?”他說話的聲音便十分低沉,顯得正在壓着嗓子說話,習膽飛冷笑一聲,說道:“處事光明正大,於大白天下到訪者,爲之正人君子,行爲鬼崇閃縮,乘黑挑暗處造訪者,是爲邪狗鼠輩。”
黑衣人聽着卻沒有生氣,語音仍舊平穩沉實,答道:“習老英雄對正邪之分倒也簡單,與天下之人皆出一轍,我便再問一句,江湖之上,是否人所景仰,成名已久的英雄前輩,便一定是持平守正,大公無私之徒?而惡名昭彰,如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張無爭此等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便屬妖邪一脈?”
習膽飛心中一震,聽着他說中有因,暗含譏刺,而所作比方,竟以張無爭爲引子,顯得適才閒談之間,說話已全給對方聽去,而張出塵心下的震驚,卻絕不比習膽飛來得小了,蓋因想不到這一夜之間,竟接二連三有人提及自己的親父之名,但聽着那黑衣人的說話,卻把自己的親父說爲武林敗類,如先前自己聽石守信所言之時無異,一股無名的怒火由心而起,正欲開言,習膽飛一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卻道:“閣下深夜到來,想非爲了向習某請教正邪之分這麼簡單?”
黑衣人點了點頭,徑自說道:“我欲向習老英雄借取一物。”
習膽飛聽着,概然答道:“但教力之所及,又不違反俠義之道,習某拿得出來的,但取無妨。”
黑衣人說道:“那倒簡單,那是習老英雄的貼身之物,只要願意,定能拿出。”
習膽飛說道:“好!快說!”
黑衣人冷冷地道:“習老英雄也活得久了,我此番到來,只爲取汝性命!”
習膽飛聽着一愕,卻不怒反笑,雙臂一振,內勁暴震,竟把手上長衫的袖子弄碎,布屑翻飛,他隨意發勁,竟能把毫不着力的柔軟衣布震碎,這一份功力委實厲害之極,看來便完全沒有受到年紀老邁此等因素影響,在那時的人來算,只要年過六旬,已可算是十分長壽,但習膽飛竟有八十之齡,還能運聚如此功力,確是一個異數,只聽他大喝道:“習某的賤命在此,若閣下自問有那能力,不妨隨意取去!”
黑衣人點了點頭,說道:“我正有此意,接招吧。”
張出塵從那人進鋪到此,便知道雙方勢難善罷,一直緊緊的盯在黑衣人的身上,怕其忽施偷襲暗算,豈知他竟光明正大的道出此番來意,還於出招之前揚聲示警,若說此人乃是旁門左道,萬毒宗邪派之人,行事倒是光明得太也過份,而在其揚聲出招過後半晌,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只感一陣詫異,望向習膽飛,說道:“習老伯……”卻驚見他面上神色難看之極,雙眼中紅筋暴現,卻虎目含淚,面上大悲傷之意。
黑衣人原本只是定定的看着習膽飛,忽聽得張出塵開言,不由得“噫”的一聲,望向了他,而乘此一分神之際,習膽飛大吼一聲,內力貫入叫聲之中震出,黑衣人竟被他這一叫震得倒退半步,張出塵忙上前扶着習膽飛,只聽得習膽飛怒道:“好個奸賊,如此乘黑摸來,我便早該想到……”忽地望着張出塵,奇道:“你沒事嗎?”張出塵搖了搖頭,忙問:“習老伯受了暗算?”
習膽飛苦笑道:“我中了他的迷心幻術,這奸賊好生厲害,你快走吧!”張出塵凜然說道:“要走便一塊兒走!”習膽飛搖首嘆道:“我知你有義氣,但這人既盯上了我,且我又着了道兒,已不行了,你武功不高,他也不屑殺你,只要我拖上他一陣子,你定能逃得了,快走吧。”
眼見習膽飛三番四處的催促自己離去,張出塵便知道那黑衣人實在厲害之極,且在不知不覺間已成功暗算了功力甚爲深厚的習膽飛,實在可畏可怖,但自己這麼一走,已傷的習膽飛必然無幸,凜然說道:“我張拳豈是臨陣退縮之輩,咱倆聯手抗敵,怕他何來?”
黑衣人忽地作聲,卻只冷冷地說了一字:“滾!”似乎張出塵在他心目中便全沒地位,也懶得和他多說,但張出塵已立定主意,即使郭威淳淳告誡自己,莫要強行使用真氣,但現下情勢危急,也顧不了這許多,昂首說道:“多說無益,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習膽飛眼見張出塵戰意既決,點一點頭,笑道:“好!”張出塵眼見習膽飛終肯並肩作戰,心下大喜,正欲催運起體內真氣,豈料後頸忽地一痛,眼前一黑,已“噗”的一聲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出手把他擊暈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習膽飛!
那黑衣人冷冷的看着習膽飛,不發一言,習膽飛先把張出塵扶起,放在椅上,轉過身來瞧着那黑衣人,緩緩地道:“好一招“移魂攝魄迷心訣”想不到這多年後,我還有機會見識到“三陰奇門經”。”
黑衣人聞言說道:“我的功夫還未到家,傷你之時過份用神,便連這小子亦影響不到。”習膽飛說道:“此子年紀尚輕,又沒修練內力,故此不受你邪功所傷,亦自平常。”
黑衣人點了點頭,說道:“準備好了嗎?”習膽飛笑道:“蔣千成爲人豪邁爽直,怎麼他的傳人卻恁地婆媽?”
黑衣人聽着,雙目中倏地精光電射,習膽飛嘆道:“你的功力如此高強,即使不用“迷心訣”,單憑那一份修爲,現下年老力衰的我,便絕難匹敵。”黑衣人感到習膽飛戰意已失,卻仍不失冷靜,冷冷地道:“習老英雄真不愧武林名宿,見識淵博,且有自知之明,勝過許多沽名釣譽之徒。”
習膽飛慘然道:“你能不殺這小子,已足見盛情!”
黑衣人說道:“我現下還不會殺他。”
習膽飛一愕,不明其話中之意,卻見眼前黑影一閃,黑衣人已欺近身處,忙揮臂疾擋,這一式“扇訣拳”使張出來,雖年老力衰兼有傷在身,但精妙變化之處,便比習德有過之而無不及,相信便可擋着一時。
但黑衣人的聲音,忽地從習膽飛的背後向起,冷冷地道:“你心脈已傷,再難擋我迷心訣,受死吧!”習膽飛只見眼前一花,卻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身影?忽地背上“大關穴”一麻,全身一軟,已撲倒跌在地上,他便想不到以的功力,竟在一瞬之間,在黑衣人的武功與幻術相互交融之下,便敗得如此之快!及如此之徹底!
黑衣人眼見已大獲全勝,附下身來,在其耳邊說道:“那小子身負着“琅嬛仙境秘寶”的重大秘奧,我又如何可狠下殺手,滅掉這全天下唯一剩下的線索?”
習膽飛聽着心中大震,無數的思緒在腦中狂奔,想着當年盛傳顧落陽與張無爭的兒子掉下接天峰,再合上這張拳的年紀,霍地想到了這當中的種種關係!“他就是開山動地,破天魔拳張無爭的唯一兒子!”
此處一旦想通,很多的東西自然地便連接在一起,郭威的化血綿掌乃天下第一絕學,又豈會隨意傳予帳下兵將,這張拳能蒙其相授,自非等閒。而那“移形換位”步法,張拳便使得嫺熟之極,直如張無爭親授一般,又豈是郭威所教得來?
這些念頭,便在習膽飛的腦中一閃而過,頓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看清了一切,也不知哪裡來的氣力,本已戰敗氣竭的他,一股真氣從丹田處急涌而起,衝向了背上被黑衣人所封的穴道,那黑衣人功力深厚之極,拂穴之時內勁深透入背,按理即使習膽飛全力衝穴,亦要半個時辰方始湊效,但這時情急之下,竟倏地突破了本身功力的界限,解穴後隨即橫臂疾揮,斗大的拳頭向着黑衣人狂轟過去。
如此忽地發難,即使武功高如那黑衣人,亦難避變故,習膽飛運聚了全身功力,急勁的一拳,已重重的轟了在黑衣人的面頰之上,猝不及防之下,那黑衣人便被此拳轟得整個人倒飛開去,“砰”的一聲重重地撞在地上!
這一拳習膽飛全力而出,體內真氣在瞬間已然透支過渡,頓時頹然倒下,這一記急勁衝穴,非是沒有任何代價,但習膽飛便有信心,這一拳貫滿自己數十年的功力,又正中腦門沒法卸勁之處,相信那黑衣人便是不死,也得重傷。
就在此時,習膽飛心中一凜,只感從那黑衣人身上的陰寒之感頓滅,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灼熱而霸道的氣勢,此一道霸炎之氣,卻與趙匡胤的赤陽九雲龍大相徑庭,若說趙家的赤陽九雲龍有如烈陽普照般正大光明,那此時從黑衣人身上所感到的,卻有如正在地獄燃燒着的黑炎之火,同是火一般的熱勁,使人感到的卻完全是在氣派之上,有獨特的分野。
而這時黑衣人已緩緩的站起身來,身上所散發的霸炎氣勁,便把已傷的習膽飛迫得口乾脣裂,甚爲枯燥難受,黑衣人面上剛纔受他一記重拳,用以蒙着面臉的黑布已被震碎,露出了本來的樣子,習膽飛一看之下,驚道:“是你!?”
“正是我。”
習膽飛面露驚愕之色,竭力欲要運起內力站起抗敵,但他先損心脈,復遭封穴,再強行以霸道內勁衝穴出拳,年紀已老的他便難堪如此折騰,只聽得黑衣人語聲忽轉柔和,說道:“習老英雄,你勞碌半生,也是個時候,安靜下來了……”習膽飛腦海之中,便隱隱感到現下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但聽着那黑衣人的聲音,卻不自覺的全身放鬆,再也沒有催運任何內息,那黑衣人倏地雙眼一反,如劍的目光直射入習膽飛雙眼之中……
“哇啊!!!!!!!!!!!!!”
隨着習膽飛那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向起,半晌過後,酒鋪之內,已回覆了原本的平靜……
“嘩啦!”
過了不知多久,張出塵只感面上一片冰冷,雙目微睜,只感一陣水滴流進眼內,復又閉起,欲提起手來拭面,才驚覺自己雙手竟被反困在背,急忙睜開眼來,只見模模糊糊的站着很多人影,一把聲音忽地喝道:“你們到底是誰?快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張出塵放眼望去,不由得大驚失色,只見不止除了自己,趙普,雷一豹,雷一彪,雷一虎還有雷墨亭數人,均被反手困着,委頓在地,雷一虎滿臉口腫鼻青,顯得曾受了一番痛打,而身邊全圍着的,便是面色鐵青的習霸月,戟指喝問的習德,神色肅然的東方秀如,依青山與藍如虎,與及大弟子釋晴川,薛從雲和藍雲從,少林寺的玄渡則站在一邊,而在其身旁的,正是面有難色的趙匡胤。
張出塵此時尚未回過神來,卻倏地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事情,急叫:“習老伯有危險!你們還去營救!”習德也不打話,便衝了上前,一掌摑在他的面上,這一掌好不大力,直把沒有運勁護體的張出塵打至滿天星斗,面上即時腫起,習德怒喝:“你這賊子好大的狗膽!混進這裡來刺殺我爹,還在裝蒜?”
雷一虎眼見張出塵被毆,怒道:“你這狗賊好不糊塗!我們爲何要行刺那老東西?”依青山隨手一揮,已點了他的啞穴,雷一虎倏地說不出話來,只好氣呼呼的不住喘息。
趙匡胤忍不住出言說道:“習二爺,張兄弟確乃郭公爺帳下之人,在下可以做證,可否先查清楚再作定奪?”東方秀如緩緩的道:“趙老弟在郭威手下日子不長,所知能有多少?或許這幫人在郭威身邊,亦是奸細之徒,否則又豈會昨晚宴席過後,便鬼鬼崇崇地跟在我的身後,遠遠窺探,給我全抓了起來?”趙匡胤本欲替張出塵等人分說,一聽之下登時語塞。
習霸月緩緩的道:“你們究竟是誰?我習霸月用起刑來,可不是說笑的。”
張出塵兀自未回過神來,只懂喃喃地道:“快……快去……救習老伯。”習霸月再也按捺不住,手臂疾伸,趙匡胤大吃一驚,以爲他要猛下殺手,正欲阻攔,玄渡一手按住了他,搖了搖頭,只見習霸月已抓起張出塵的後領,大力一揮,張出塵頓時整個人橫空急衝,如騰雲駕霧般直飛出去,接着“砰”的一聲,重重的掉在地上。
習霸月冷冷的道:“你要救我爹嗎?來,你能把他救活,我威震八方跟你磕頭認錯,如何?”
張出塵先被習德重掌摑擊,復又被習霸月摔至七零八落,也聽不清楚他說些什麼,勉力撐起身子站了起來,一看之下,卻驚見地上放着一張草蓆,上面倘着一人,動也不動的沒有呼吸,臉上神色驚恐無比,顯得臨終之前便受到了十分駭人聽聞的驚嚇,張出塵再定神一看,只感天旋地轉,差一點便被唬得連自己的呼吸亦弄停了……
那倘在地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到昨晚爲止,還生龍活虎的“銅臂鐵腿”習膽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