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衛,客人如果不嫌棄,可以尊我一聲衛夫人。”
坐於一面白玉象牙席的女子笑着開口。
主人開口便讓客人尊稱自己,這好像有些顯得自大,但這種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好似理所當然。
甚至能夠給人一種感覺——我能夠告訴你我的姓氏,讓你稱呼我,那已是對你十分十分的客氣了。
“客人請坐。”
於是蘇微雲走到屋子深處,在一根玉石圓凳上落座,在玉石圓凳的左右兩丈之外,又各站着兩位俏麗的黑衣少女。
玉石圓凳設計的位置也極爲巧妙,不高不低,恰好與衛夫人所坐之處堪堪齊平。
蘇微雲擡頭便能直視到衛夫人的目光。
“夫人邀我前來有何要事?”
蘇微雲不熱不冷地開口詢問,雙眼卻不斷地打量着周圍的佈局。
衛夫人笑問道:“客人是否從山上而來?”
蘇微雲也笑道:“我聽說在問別人之前,需先介紹自己,這樣纔不算失禮。”
“大膽,夫人問你話,你竟敢不誠實回答?!”
屋子左右兩邊的黑衣少女竟異口同聲,開口而叱。
蘇微雲面無表情,不爲所動。
衛夫人微笑着說道:“我的來處太大,客人還是莫要知道爲妙,這是爲了客人你好。”
蘇微雲垂頭嘆氣道:“唉,前幾日也有個人想爲我好,可最後的結局卻很慘。”
衛夫人黛眉微挑,道:“哦?他是怎麼爲你好的?”
蘇微雲道:“他可能是認爲我長得不夠好看,決定出手幫我將容貌修整一二,打算在我的臉上畫一個大大的十字來增加我的男人魅力。”
衛夫人目光霍然一凝,問道:“然後呢?”
蘇微雲道:“可惜我實在不願意讓他在我臉上寫寫畫畫,所以這件事情到最後他也沒能成功。”
衛夫人道:“然後他就走了?”
蘇微雲淡淡道:“然後他就死了。”
屋中擺着一爐檀香,白煙繚繚,靜靜地升起。
霧氣籠至屋頂,宛如勾勒出一片朦朦朧朧的人間仙境,令人思緒萬千。
衛夫人忽然道:“你說的這人是不是殺人如藝,匿蹤已久的瘋狂十字劍?”
蘇微雲道:“好像是的,他的真名叫作燕五。”
衛夫人道:“你的意思是你殺了燕五?”
蘇微雲道:“我好像並沒有其它的意思了。”
“憑你也殺得了名動江湖三十多年的‘瘋狂十字劍’?真是可笑至極,不知羞恥!”
左邊的那位黑衣少女嗤之以鼻,對蘇微雲流露出明顯的嘲弄之色。
蘇微雲看了看她,道:“你以爲我在騙你?”
黑衣少女譏諷道:“你這些話去騙三歲小孩也未必騙得到的。”
蘇微雲又嘆了口氣,道:“看來你不對我出手是沒辦法驗證此事真僞的了。”
黑衣少女身軀動了動,又立刻停住,道:“你明知道夫人是請你來做客的,除非你先出手,否則我們當然不會對請來的客人動武,所以你才這麼有恃無恐。”
她的意思反倒是要蘇微雲先對她出招。
蘇微雲一笑道:“你明知道我是你們的客人,客人當然不好意思隨便先對主人動手,所以你才這麼有恃無恐的。”
“你......真是胡攪蠻纏!無恥之徒!”
衛夫人一直看着這場鬧劇,直到此時才輕輕地伸手朝着下方壓了一壓,道:“聽客人講。”
蘇微雲道:“講什麼?”
衛夫人居然親自起身,拿起一方紫砂鑲金壺,從中倒出一道清流,落入翠竹杯中,遞到蘇微雲的面前。
“瘋狂十字劍若真的死了,當然是一件武林中的大喜事,客人你難道不準備好好地爲我們講一講嗎?”
蘇微雲笑道:“原來夫人是想聽故事,我明白了。”
“咳,咳......我從何講起呢?”
“嗯......”蘇微雲沉吟半晌,道:“當時在湖邊,他一劍向我刺來,如木破石,然後我沒有動,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劍刺過來。”
衛夫人若有所思,低聲自語道:“如木破石,死中有生.....”
蘇微雲接着道:“後來他的劍還沒來得及刺及我身,我就擡劍擋住,隨即送了他一掌,將他打死了。”
蘇微雲一口氣說完,就端起面前的翠竹杯咕咕地喝了起來,滋潤着嗓子。
整間屋子都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在一邊的黑衣少女突然呵呵大笑:“你不會說這就完了吧?大名鼎鼎的瘋狂十字劍就被你輕巧的一招殺死了?”
蘇微雲放下杯子,正色道:“那一招並不輕巧。”
黑衣少女道:“你吹牛的本事實在很不高明。試問瘋狂十字劍那樣的高手一劍刺出,你怎敢站在原地不動?”
蘇微雲道:“正因爲當時我站在原地不動,所以死的是他。”
“胡說八道......”
衛夫人打斷黑衣少女的話,說道:“燕五的劍氣想必是很厲害的。”
蘇微雲道:“是,他差點震碎我的心脈。”
衛夫人道:“可你還是不動?”
蘇微雲道:“我只能硬接他這一招。”
衛夫人道:“爲什麼?”
蘇微雲緩緩地說道:“因爲我實在沒有把握去賭,那一截從石頭裡生長出的巨木究竟能不能開出鮮花來!”
他說的話本來聽起來莫名其妙,但衛夫人卻好似聽懂了,並且完全相信蘇微雲所言。
衛夫人輕輕地點着頭道:“是,我見過他的殺人劍法,你的應變確實是最正確的一種。”
蘇微雲道:“原來夫人也見過瘋狂十字劍?”
衛夫人平靜地道:“嗯,他的武功不如我。”
還未等蘇微雲答話,衛夫人忽地又伸出一隻潔白無瑕的手,掌心正對着蘇微雲面前的翠竹杯。
“我再爲客人添一杯茶。”
話音方落,那翠竹杯竟懸空浮起,飄飄悠悠地向着她的掌上飛去,在空中穩穩當當,不偏不倚。
水又傾,茶又倒,杯又滿。
蘇微雲卻沒有再喝那一杯茶水,而是看着展露出這手“隔空取物”的神奇妙技的衛夫人,問道:“衛夫人就是林太平的母親?”
衛夫人微微露出驚訝之色,道:“原來你已猜到。”
“只有您這樣的母親才教得出他那樣的兒子。”
衛夫人道:“承蒙誇獎,你想必就是他的朋友。”
蘇微雲道:“夫人讓我來,是要我請他回去?”
衛夫人道:“不是。我只是來告訴你們一聲,不日將有一位大人物來造訪富貴山莊。”
“是誰?”
“是林太平的父親。你們遇見他,一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