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月上中天,溫泉湖的水氣更濃了,二人周遭一片白霧,只聽藤原麗香緩緩道:“我國的劍道等級誕生在千年前的戰國時代,一直沿用至今。雖然在幕府末期,明治維新之後,再也不允許國民佩劍,但這個制度卻仍舊流傳在世家和獵魔界之間。或許你多少對我國的劍道文化有些瞭解,但其實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那些出現在熒幕上、小說裡、動漫中的佩劍武士根本不入流,只能算作尋常武者。只有善於用劍,並於劍道一途入門者,才能被稱爲‘劍士’;劍士中的精英者,被稱作‘劍師’;劍士和劍師,是現今島國獵魔世家的主力,在獵魔人總量中佔據絕大多數。於劍道一途登堂入室的人,纔有資格被稱爲‘劍道大師’,這已是難能可貴,整個島國的劍道大師,總數在雙十之下。於劍道的認知和領悟,達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境界,便是‘劍道宗師’。這樣的人,在島國數千年的歷史上,也只得寥寥數位,冢原卜傳、上泉信綱、柳生宗嚴和宮本武藏,還有就是我的老師,也是近代至今,唯一一位‘劍道宗師’。”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們的劍道文化也是流傳久遠。”顧小石點了個贊。
“不,說起劍道,最初還是從神州流傳過來的。”藤原麗香道。
“哦?說來聽聽。”一聽到事關祖國,顧小石來了興趣。
時間回溯到數千年前的秦朝,始皇陛下爲求長生不老藥,敕令三百童男童女遠赴東海,尋找那傳說中的仙島蓬萊。傳說畢竟是傳說,仙島當然不會真的存在,三百童男童女也不會單獨出海,隨同的一大幫人,包括術士、護衛和船員等等。仙藥是一定沒辦法找到的,就這麼回去,只會被砍頭,橫豎是死,不如拼了,所以這幫人集體“跳槽”,溜到島國去了,開始在那裡紮根。隨行之中的護衛,當然有用劍之人,對神州劍術的認知,遠不如名震天下的荊軻、蓋聶等劍客,只能算作武夫。這些武夫來到陌生的國度,爲了生存,爲了保護大家,有聰慧者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思索着如何能提高本事,既無法學到神州的精深劍術,不如另闢蹊徑,尋求一條全新的道路。於是乎,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和研習,漸漸的,有人融合了劍的靈動和刀的霸道,演變出了一種新的攻擊手段和一種新的武器,這種武器便是***的前身,單刃、狹長、有弧度;這種攻擊手段,便是島國劍道,刀法和劍術,兼而有之。神州劍術,講求飄逸靈動,變化多端,精妙絕倫;而島國劍道,則是一味地求快、求準、求狠。若論招式精妙,自是神州劍術遙遙領先,若論狠辣,島國劍道似乎略勝半籌。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還有這許多故事,漲見識啊漲見識。”顧小石道。
藤原麗香沒有說話,目光有些閃爍,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有點冷場,嗯……顧小石想了想,開口道:“學姐,能問個問題嗎?”
藤原麗香輕輕點了點頭。
“學姐今年貴庚?”顧小石本想說“芳齡幾何?”但又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二人還真沒熟到那地步。
“你是想問我,離二十五歲的期限,還差多久是吧?”藤原麗香自是聰穎,否則也不會被鬼冢神藏收爲學生。
顧小石猛點腦袋,道:“或者可以這樣說,學姐既然有一位如此牛掰的老師,爲什麼還要到奧古斯都學院來?既然你的老師是唯一的‘劍道宗師’,我想,他一定有辦法幫你在二十五歲之前晉升爲‘劍道大師’的吧?”
“你聽完我要說的話就會知道了。”藤原麗香沒有正面回答顧小石,繼續道:“我五歲成爲老師的學生,六歲開始練功,八歲第一次執劍,十八歲有所小成,於是便有了到藤原家一事。當時的我已是‘劍師’,說來離‘劍道大師’也只得一步之遙。我信心滿滿,纔會應允下來,殊不知‘劍師’和‘劍道大師’,二者有如天淵之別,但我不後悔,我想,就算我知道要在二十五歲之前成爲‘劍道大師’極難,我也會答應這個條件的,爲了這個心願,我別無選擇。於是,我回到老師那裡,懇請他幫助我,這一練,又是數年,進境雖大,但仍無法突破到‘劍道大師’。十餘年的練習,我自己清楚,再加上老師也告訴過我,劍道一途,光有勤學苦練是不夠的,還需要頓悟,我到奧古斯都學院來,有兩個原因,一是爲了我身上這柄劍,但更重要的是第二個原因,老師對我說,我的機緣在這裡,在奧古斯都學院!”
“你身上的劍?”顧小石摸了摸頭,不太明白藤原麗香的意思,奧古斯都學院又不是武器鋪……
“是的。”藤原麗香緩緩從背後取下***,橫執於身前,慢慢抽出鞘來……
神州人喜歡叫島國的兵器爲***,但他們自己卻稱之爲劍。刀也好,劍也罷,只是個名稱而已,電視上、小說上見得多了,學院訓練館的武器架上也有,不過顧小石卻從未仔細觀看過,也從未想過去用,老祖宗的技藝自己尚未學會,何談人家的兵器?更何況,老約翰爲他量身定做的“神器三戳”,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褲兜裡呢!
但藤原麗香的這柄劍卻真是不一樣,大大的不一樣,顧小石從未見過這樣的一柄劍,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只因爲,那劍的劍身,是紅色的……
黑色的劍鞘,黑色的劍鐔,黑色的劍柄上纏着黑色的柄卷,一切都是黑色的,單從外形上來看,和一般的***並無不同,可偏偏,那狹長的劍刃卻是紅色的,如吸滿了鮮血般……紅。
藤原麗香輕撫着劍鞘,緩緩道:“老師在早年遊歷四方之時,機緣巧合下得到一塊紅色礦石,後遍訪名師,想將其鑄造成劍,可始終不成,哪怕是以現代的科技水平,也難以辦到。經過檢測,無法分析出礦石的成份,只知道這是一塊來自太空的未知金屬,於五年前求助於奧古斯都學院,終於在兩年前完成鑄造,老師將這柄劍送給了我,我便是來此取劍的。”
“很漂亮的一柄劍,它有名字嗎?”顧小石問道。
“有的,我叫它‘赤魅’。”藤原麗香答道。
“‘赤’字着實貼切,可‘魅’字何來呢?”顧小石追問道。
藤原麗香沒有回答,輕輕一拉,將劍身完全拔出,握在手中隨意揮動。顧小石留心看去,那劍的劍身本不雪亮,只得一抹紅,甚至有些黑色的小點散亂地覆蓋在上面,像是沒有完全剔除的雜質。此刻,伴隨着藤原麗香的揮動,在遠處昏暗的路燈燈光映射下,那些黑色的小點卻發出星辰般的幽光,和紅色的劍影交織在一起,令人目眩,“赤魅”二字,果真名副其實。
島國曆史上不乏有名的鑄劍大師,就算近代,也有高明的工藝流傳下來,再加上這個國度在冶金學和材料學上的造詣早已聞名遐邇,但依然無法打造此劍,看來老約翰說得不錯,奧古斯都學院的科技水平,真是領先世界,卻不知,這柄“赤魅”和自己的“三戳”相比,孰優孰劣?顧小石當然不會傻到去雙劍互砍,想來定是“赤魅”牛掰些,爲啥這樣說?沒見小說裡都那麼寫嗎?但凡天上掉下來的玩意兒,必定是“高大上”的。
“我取劍之後,便留了下來,四處尋找老師所說的機緣,一直未果,就在一年多前,校長告訴我,我的機緣來了。”藤原麗香又道。
“機緣來了?”顧小石指着自己的鼻子,驚訝道:“學姐,你說的機緣,不會指的是我吧?”
“就是你!”藤原麗香道。
“啥!?”顧小石“嗖”的一聲從長凳上竄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是你的……機緣?”
“是的,校長告訴我的。”藤原麗香平靜地說道:“我去山城見你,卻發現你什麼都不會,弱得一無是處。我以爲只要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成長,然後再不斷地與你切磋、比試,在戰鬥中找到晉升的契機,但這一年多來,我反覆思量,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的機緣是你,你的機緣也是我的機緣,更確切地說,就是在你身邊,和你共同經歷你即將面對的事,那便是我的機緣!”
難怪……顧小石終於明白了,爲啥在來到學院之後,這位“女殺手”一直“追殺”自己,原來如此……
見顧小石沉默不語,藤原麗香又道:“我知道,平白無故要你幫我很難,我願意支付報酬。”
顧小石傻了,愣在原地。
只聽藤原麗香繼續道:“以我對你的瞭解,你似乎並不熱衷於權利,當然,我也無法帶給你權利,那麼錢呢?現在我能支配的金額並不大,我可以先給你五千萬美金,如果能順利晉升,成爲藤原家的繼承人,我再給你一億。”
“不,我不要錢!”顧小石搖頭道。
“男人不都喜歡權和錢嗎?你不要?對了,還有女人。”藤原麗香沉默片刻,擡頭看向顧小石,道:“如果你想要我,我也可以把自己給你,我以這柄劍發誓,除了老師和父親,從沒有任何男人碰過我。”
這是哪跟哪兒啊?顧小石惶恐了,急忙大聲道:“學姐,你誤會我了,我什麼都不要!”
藤原麗香怔怔地看着顧小石,顧小石傻乎乎地杵在原地,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顧小石使勁揉了揉腦袋,突然想到了什麼,當即道:“學姐,如果你願意支付報酬的話,我倒是有件事兒,或許你可以幫到我。”
“是什麼?”藤原麗香問道。
“呃……”顧小石摸着下巴,喃喃道:“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我想……我想請你幫我找一套,不,是兩套,貴國動漫大師宮崎駿先生的珍藏版,要全集的,最好……最好能有親筆簽名。”
輪到藤原麗香傻眼了,好半天,才說道:“就……就這個?”
顧小石使勁點頭,宮崎駿的動畫全集,全高清版的網絡上滿天飛,可親筆簽名的珍藏版卻已絕跡,都被收藏了,王胖子一直想要一套,曾出高價,結果別人不賣,此刻正好與藤原麗香說話,都是來自島國,想來藤原麗香能夠辦到,至於另外一套嘛,一點小私心,以後送給妹妹顧小雨,她一定會非常開心。
“我一定幫你辦到!”藤原麗香的語氣中充滿了肯定,道:“我甚至可以幫你安排,親自面見宮崎駿老先生。”
“呵呵,那倒不必了。”顧小石傻笑着,伸出右手,遞到藤原麗香身前,道:“歡迎你的加入,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