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的餐食選擇較多，美味可口，而且是不限量供應。
顧小石早就餓了。清晨四點過吃了早飯，從山城到首都，搭乘是特價早班飛機，只提供飲料和一點零食，並沒有正餐。剛纔在首都機場，他本想去找點什麼吃的，但苦於一直在排隊，好不容易纔按時趕到，這會兒，肚子咕咕直叫呢！
顧小石要了兩份餐，一份是中式的雞肉飯，搭配着些許素菜，另一份是西式的，番茄牛肉醬意大利麪，都配有小吃和水果。兩份吃光，顧小石覺得相當愜意，時間還長，左右無事，放倒靠背，準備小睡一會兒。
那女孩兒自剛纔打岔後，就再沒開口說過話，蛤蟆鏡太大，看不到她的眼睛是睜開還是閉着的，她沒有點餐，靠在座椅上，似乎已經睡去。
或是起得太早，或是飯飽神虛，顧小石靠在柔軟而舒適的座椅上，漸漸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劇烈的搖晃，將顧小石驚醒。
機長通報，飛機遇到高空氣流，有些顛簸，請全體乘客不要離開座位，繫好安全帶，禁止使用洗手間。這種情況其實時有發生，常坐飛機的人會碰到不少，多經歷幾次也就習慣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顧小石不一樣，從山城來的路上就沒遇到過，一直都很平穩。這一下把顧小石嚇得不輕，雖已係好安全帶，但身體跟隨飛機搖擺不定，又是在高空中，那種失重感讓他臉色發白，本能反應，雙手到處亂抓，總想抓住點什麼東西才覺安心。
還好，沒一會兒，飛機衝過氣流，一切恢復正常，顧小石這才長出一口氣，怕怕啊！
然後他就聽到一個聲音，是那個女孩兒的聲音：“你可以把我的手放開了嗎？”
顧小石這才發現，剛纔於慌亂中，不小心抓住了那女孩兒的右手，此刻仍舊緊握在自己的左掌之中，於是趕緊鬆開。
那女孩兒收回手去，用左手不住地撫摸，顧小石看到那隻白淨的小手有些泛紅，都怪自己，剛纔太緊張，用力過大，把人家的手捏紅了，不過回味起來，那隻小手又白又嫩，握在手中的感覺，宛如一塊上好的溫玉，柔滑細膩。
又聽那女孩兒說道：“你把我的手弄疼了，你這個流氓！”
語氣似乎有點不對，顧小石聽出些怒意。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過失，雖說不是故意，但道個歉確實應該，於是趕忙道：“對不起，對不起，小姐……”
顧小石後面的話是：“小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小姐”兩字剛剛說出口，卻又被打斷了。
“小姐？你纔是小姐，你們全家都是小姐！”女孩兒怒道。
“？”顧小石莫名其妙，轉念一想，確實有點欠妥。
“小姐”這個稱呼，在以前是一種尊稱，但是現在，卻有了不同的含義，比如……
顧小石決定繼續道歉，換一個稱呼，於是他又說道：“對不起，美女，我……”
“美女？狗屁美女！現在大街小巷裡都是美女，你敢把本姑娘跟那些人相提並論？”
看來“美女”這個稱呼還是不行，也對，現在走到哪裡都可以聽到這個詞，至於質量嘛，還真不好說。
用什麼好呢？同學，對，這個詞沒問題了，看她年紀應該不大，不是出國旅遊，就是和自己一樣去念書，顧小石可以肯定，她仍是個學生，多半是個大學生。
“同學，是這樣的……”這次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吧？顧小石心想。
“誰跟你是同學？你這個流氓，和流氓同學，你是在拐着彎兒罵我嗎？”
顧小石憤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樣？他的臉通紅，生氣所致，從沒遇到過這麼不講理的人，人家好心好意跟你道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和駁斥，還讓不讓人說話了。
“哎喲，臉都紅了，看來你不是流氓嘛，流氓怎麼會臉紅呢？”女孩兒的聲音，怎麼聽都覺得有點不懷好意。
顧小石用力點頭，正想說你說得對，我不是流氓，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出國留學生，準備接受高等教育的，怎麼能說是流氓呢？
“嗯，流氓肯定不是，你一定是變態！”女孩兒下了結論。
顧小石出離憤怒了，又不是故意的，用得着罵人嗎？又是流氓，又是變態，有沒有素質啊？
顧小石決定了，最後再試一次，無論成功與否，這是最後一次，好男不跟女鬥，自己是個純爺們，怎麼也要讓着點這個“弱女子”吧！
女士，完美的稱呼，沒聽那些外國紳士們上臺講話第一句都是“Ladys and Gentlemen”嗎？翻譯過來就是女士們先生們，這下總沒問題了吧？完全是和國際接軌，總不至於否定全世界吧？
於是，顧小石說道：“我最後再說一次，女士，我……”
在顧小石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那女孩兒已經把大耳機給取了下來。顧小石的一個“女士”，出乎意料的，讓這個女孩兒抓狂了。
她一把摘下蛤蟆鏡，朝顧小石吼道：“什麼女士？我有那麼老嗎？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姑娘有那麼老嗎？你這個變態，混賬王八蛋！”
下一秒，顧小石呆了。
不是被罵呆了，而是驚呆了。
這是一張怎樣的面容啊？顧小石搜遍腦海裡的語文知識，也找不出一個貼切的詞彙來形容！
“傾國傾城”？好像可以。
“美若天仙”？不知道，沒見過，天仙長成啥樣？
“顛倒衆生”？有點過了，那是形容壞女人的吧？
顧小石突然想起一句詩詞：“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貌似清朝某位寫的，說的是吳三桂爲了絕世大美女陳圓圓，不惜放清軍入關，把天下拱手讓給滿族人。顧小石不知道，如果他是吳某某，陳圓圓變成眼前的女孩兒，自己會不會也那麼衝動，衝動得驚天動地，鬼哭神嚎……
女孩兒又摘下帽子，一頭飄逸的長髮，和那張無比精緻的臉，似乎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出現在顧小石眼前。顧小石一直認爲趙初晴是美女，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網上，幾乎很難找到比趙初晴更漂亮的。可眼前這個女孩兒，身材樣貌，都在趙初晴之上，那些所謂的“玉女掌門”和“宅男女神”，相比之下，只能用“平庸”二字形容，不知王胖子看到眼前的女孩兒，會有如何反應？顧小石心中害怕，他怕這是個夢，一旦驚醒，便再也無法覓回。
但顧小石還是醒了，女孩鳳眼圓睜，怒氣衝衝，似乎要和顧小石拼了。顧小石沒來由的一陣心虛，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孩兒，怎會發這麼大的火呢？
姜一妙覺得自己今天諸事不順，先是碰到姓姬的小白臉，又被要求主動去和一個外國男人交朋友，還讓不讓人活了？上了飛機，離開了，總該好了吧？可又碰到這麼個傻叉，正愁滿腔怒氣沒地方撒呢，可倒好，撞槍口上來了，活該你倒黴！
顧小石不敢再說話了，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徹底閉嘴，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那女孩兒的氣顯然還沒消，站起身來，似要出去。頭等艙兩排座位之間間隔很寬，她這種身材，完全可以直接出去，顧小石還是禮貌地讓了讓，把腿向回縮了縮。那女孩兒確實要出去，一步跨出，就來到走道，顧小石正準備把腳伸展開來，一陣劇痛從腳踝處傳來。
姜一妙決定不再坐顧小石身旁那個位置，這個王八蛋老是惹自己生氣，走出座位時，順便給了他一腳，正好踢在顧小石的腳踝上。她穿的雖不是尖頭皮鞋，可那圓頭也挺堅硬，這一踹自是不輕，看着顧小石一臉痛苦地抱着腳，姜一妙的心情略微舒暢，走到前排座位另一側靠窗處坐下，寬大的座椅擋住視線，再也不用看到這個傻叉了。
顧小石覺得自己真得很倒黴，今天出門之前沒看黃曆，這是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一頓臭罵，還捱了一腳，雖然疼痛很快消散，可心裡卻不平衡，他真是有點怕這個女孩兒，如此美麗卻又那麼兇，記得曾經有句臺詞說過：“究竟是天使的化身，還是地獄的使者？”是天使還是魔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躲遠些，有多遠躲多遠。
這一路上，二人之間再沒任何交集，飛機也再沒碰到高空氣流而顛簸，期間，空姐又提供了一頓餐食，顧小石當然化悲憤爲食量，大吃特吃一頓，國際航班的頭等艙，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坐一次。
一路相安無事，飛機於幾個小時之後，順利降落在瑞士蘇黎世國際機場。
這是他和她的初見，他完敗，她完勝，不知以後兩人回憶起今天的一幕，會有怎樣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