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可知一樁舊事?”司命長老突然道。
“不知兄長所指爲何?”司刑長老問道。
“適才提及‘神州五絕’,”司命長老道:“爲兄念及一事,關乎二長老司戰。”
“哦?兄長是指……”司刑長老道:“小弟略有耳聞,二十餘年前,似乎司戰長老曾與那‘中無天’有過一戰。”
“不錯,爲兄也曾聽聞過,兩人不期而遇,有過一次交手。”司命長老點頭道。
“兄長可知勝負如何?”司刑長老追問道。
“這卻不得而知了,”司命長老微微搖頭,道:“只是聽聞司戰長老迴歸時,身上帶傷,輕傷而已。”
“什麼?”司刑長老驚道:“怎會如此?那‘中無天’竟有如此能耐,居然能傷到司戰長老?”
“應是。”司命長老點頭道:“否則以司戰長老之力,放眼整個東方,又有何人可以傷之?”
“司戰長老雖不擅念力操控,但他研習‘湮滅之術’已久,實力於我聖族之中僅次於應天長老,幾可無敵於天下,”司刑長老道:“如他這般,竟還會受傷,可想而知,那‘中無天’又該如何。”
“賢弟不必妄自菲薄,司戰長老既已受傷,想來那‘中無天’也好不到哪裡去,說不定傷勢更重。”司命長老道:“我聖族‘六大奇術’,‘傀儡’、‘湮滅’、‘禁魂’、‘誅戮’、‘星幻’和‘換形’,只得你我兄弟二人,分別兼修兩術,亦非等閒。”
“兄長可還記得,你我兄弟二人兼修這‘換形之術’,卻曾被司戰長老奚落過。”司刑長老道。
“自然記得,多年之前他曾說過,”司命長老道:“‘換形之術’乃是小道,落了下乘,堂堂聖族長老,何須改頭換面,掩人耳目,縱然有敵來犯,自當一力破之。”
“小弟卻以爲,既然這‘換形之術’與他那‘湮滅之術’同列聖族‘六大奇術’,自然有其道理。”司刑長老道:“豈不聞‘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爲上攻。’‘換形之術’雖非戰力,但僅憑這出其不意,只怕亦可收到神效。”
“爲兄自是認同賢弟,此次島國一行,爲兄以‘換形之術’扮作那藤原青空十載,不曾被人看破,方纔有機可乘,施展‘禁魂之術’,幾已將衆獵魔人一網打盡。”司命長老道:“大道小道,上乘下乘,皆可用之。”
“兄長之言,深得我心,來,再飲一杯。”司刑長老與司命長老共同舉杯,又道:“兄長的‘禁魂之術’和小弟的‘誅戮之術’,再加上兼修的‘換形之術’,自然不能被人看低,遭人奚落。”
“賢弟之言極是,”司命長老笑道:“爲兄先乾爲敬。”
“小弟再敬兄長一杯。”司刑長老跟着大笑起來,道:“兄長,請飲此杯。”
司命長老仰頭幹了,問道:“爲兄剛剛回返,賢弟可知應天長老近日有何舉措?”
“眼前卻有一件大事,”司刑長老答道:“東、西方獵魔界已敲定日期,將於下月第一次會晤。”
“此事爲兄已經知曉,賢弟如何看待?”司命長老又問道。
“蛇鼠一窩,各懷鬼胎,難成大事!”司刑長老道。
“哦?何以見得?”司命長老再問。
“西方獵魔界雖有‘聖輝議會’,但各大勢力和家族爲利益所驅,明爭暗鬥,教廷縱然龐大,卻也有內部隱患,更不好插手,表面上團結一致,協力對付魔羅加洛斯一族,實則暗流涌動,自顧不暇。”司刑長老緩緩說道:“再看東方,我族百年來隱忍不發,讓那些傳承家族自認爲佔盡上風,久而久之,自然有所疏漏,或是追名逐利,或是各自爲政,難成氣候。兄長可有發現,時至今日,眼下東方年輕一代之中已少有出類拔萃的人物,想是名利已然讓他們沉醉其間,不能自拔,可笑可笑,枉稱獵魔人,卻早已忘卻本心。”
“依賢弟之言,此次東、西方獵魔界初次碰面,定然無甚結果?”司命長老思量片刻,問道。
“正是如此!兄長請試想,雙方會晤,欲結成同盟,遙相呼應,共進共退……”司刑長老面帶鄙夷之色,道:“那麼,小弟敢問兄長,那些人會以哪一方爲主?又遵何人之命行事?”
“雙方各自選出可信之人,組建決議會?”司命長老道:“其餘衆人,嚴格按照決議會之命行事。”
“不錯,那麼請容小弟再問,”司刑長老又道:“決議團席位如何分配?若遇重大事項,定會投票決定,那席位是以單數設置,少數服從多數而定?”
“自然如此。”司命長老點頭稱是。
“哪一方會多佔一席?東方?悠悠華夏,天朝上國,如何能吃虧?西方?那些世家自詡貴族,一個個傲氣得很,更不會容讓。”司刑長老道:“按偶數設置,雙方席位對等?一旦遇到利益糾葛,各執己見,更是無法達成一致,小弟倒真想親眼瞧瞧,那些人爭得面紅耳赤,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雞飛狗跳頭破血流的場面豈不可笑至極?”
司刑長老一陣長笑,笑聲中飽含譏諷之意,不住道:“有趣,可笑,可笑啊……”
“賢弟之意,此次東、西方初會,定然一無所獲囉?”司命長老道。
“也不盡然,畢竟都是些人物,均非等閒之輩。”司刑長老搖搖頭,道:“最起碼,無法達成什麼實質性的成果,只能流於表面。而且,在第二次會晤之前,東方獵魔界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願聞其詳。”司命長老追問道。
“西方有教廷牽頭,以‘聖輝議會’爲表率,東方呢?”司刑長老笑道:“一盤散沙,‘神州五絕’不過是個體而已,‘三大傳承世家’,姬家、姜家和東方家,以誰爲首?欲效仿古人行那‘合縱連橫’之法,東方獵魔界須得先成立同盟,屆時,那盟主一位勢必又有一番爭執。”
“真知灼見,賢弟一番剖析,令愚兄茅塞頓開。”司命長老舉杯,道:“爲兄敬賢弟一杯。”
“兄長謬讚,”司刑長老舉杯幹了,道:“今日這番話,早在數年之前便有人說過。”
“哦?”司命長老奇道:“是誰?”
“應天長老。”司刑長老道:“不過他卻未曾闡明緣由,只是略微提到此節。”
“果然是他,”司命長老道:“我聖族一脈,自聖王之下,便以他爲尊,遙想當年你我兄弟二人,分別接任司命和司刑一職之始,應天長老便已在位,此時算算,他執掌全族已逾百年,端的是高深莫測,甚少有人能揣摩其心思,那才真叫人佩服啊。”
“應天長老自不必多說,侍奉我王,統領全族,這百餘年間,我族韜光養晦,暗自蓄力,豈不見族人個個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只待一聲令下,”司刑長老神情略微有些激動,道:“誓要攪它個天翻地覆!”
“好,賢弟豪情,爲兄折服,”司命長老拍手道:“來,再飲一杯!”
“賢弟,爲兄尚有一問,”待司刑長老放下酒杯,司命長老又道:“賢弟如何看待司星長老?”
“她?”司刑長老沉思片刻,道:“按聖族古訓,大長老應天和五長老司星一職,必定會由王族血脈繼承,司星長老與應天長老同出一脈,身份自是尊貴無比,只是她久居觀星殿,極少露面,小弟與她並不熟稔,但小弟總有種感覺,她似乎……”
“似乎不太願意親近我等?”司命長老接話道:“賢弟可是如此感覺?”
“正是,”司刑長老道:“縱然她出生尊貴,眼高於頂,尋常族人也就罷了,但你我二人既與她皆爲長老,在族中地位等同,適才兄長相邀,她卻冷言而拒,實在有些令人費解。”
“既出自王家血脈,年歲又輕,有些孤傲,也算情有可原。”司命長老道:“賢弟可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自然記得,她之親妹背叛聖族,被暗中處決。”司刑長老點頭道:“兄長之意,她因此懷恨在心?”
“難說,只怕有此原因。”司命長老道。
“雖說是小弟親自下令處決的,”司刑長老道:“可那也是奉了應天長老的口諭啊?與你我二人何干?”
“話雖如此,但……”司命長老嘆道:“哎……”
“兄長不必嘆氣,”司刑長老道:“聖王在上,我等俱是王上麾下,既爲同僚,能合則合,如若不能,那……”
“賢弟切莫如此,”司命長老打斷了司刑長老,道:“時不與我,宿敵環伺,聖族上下,該當同心協力纔是。”
“兄長教訓得是,”司刑長老端起酒杯,連飲三杯,道:“小弟失言,自罰三杯。”
“兄長,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不見,此刻重聚,本應把酒言歡,共謀一醉,”司刑長老道:“但小弟還有一事,如芒在背,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今日藉着些許酒意,小弟斗膽請問兄長。”
“何事?”司命長老見他說得慎重,放下酒杯,道:“賢弟但說無妨。”
“兄長接任司命長老一職已久,”司刑長老突然放低了聲音,道:“可曾親眼見過我王?”
“此話何意?”司命長老臉色微變,低聲問道。
“小弟忝爲司刑長老,只是在三十年前遠遠拜過我王,兄長可還記得那次大典?”司刑長老道。
“那也是爲兄唯一一次拜過我王,”司命長老道:“我王沉睡於石棺之中,除應天長老之外,旁人不得近前。”
“兄長的意思,自那次大典之後,與小弟一樣,再也無緣叩拜我王?”司刑長老問道。
“正是如此。”司命長老若有所思,道:“說來慚愧,爲兄至今尚未有幸得見我王尊容。”
“小弟同樣如此,”司刑長老以極低的聲音道:“兄長莫驚,小弟想問,以兄長所知,我王是否尚在人世?”
“你……?”司命長老面露驚恐之色,指着司刑長老,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