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所有的人都驚的震在當場。
洛少飛迅速調頭走人,看樣子是要下去救人。連洛少華都不淡定了,甚至乾脆打算着從城樓上飛上去。
韓煙驀地從一旁走過來,直接將洛少飛攔下,也拉住了洛少華的胳膊。
兩人通通焦急的望向她。
她直白地衝他們道:“誰都不許下去,不僅你們不行,山海關的所有弟兄也不行。”
“怎麼可能!應該是不僅我們要下去,所有的弟兄都要下去纔對!大哥這樣下去很危險,我們不去幫忙,會出事的!”洛少飛滿面激動的道,如果現在攔在他面前的不是韓煙,早就一手扒到一邊去了!
她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目光勾住他滿臉的焦急,嘴裡蠢動幾次,吐出殘忍的話來,“真的沒有必要去幫你大哥的忙。事實上……他就是去送死的。”
洛少飛整個人一下子呆了,“你說什麼?!”
洛少華也震驚住。
韓煙忽然慶幸自己有一副冷硬的心腸,否則面對兩人這樣子,後面的話,幾乎就要說不出來了。
把住洛少飛的手,如同希望穩住他的情緒,她沉穩着聲音道:“你應該還記得上次香寒殺進山海關來,曾經將數十枚金針射入你大哥體中的事吧?”
“對啊,大哥不是都逼出來了,沒事麼?”
“不,事實上還有兩枚金針沒有逼出來。”
洛少飛睜大着眼瞧她,“那又怎麼樣?”
“會導致你大哥原本還能將體中蠱毒壓制一月時間的,結果如今已經是壓制不下去了。”
洛少飛有些反應不過來,焦躁着道:“什麼蠱毒?是指香寒手中的‘子蠱’麼?可我兩隻眼睛看的很清楚,這幾個月,幾乎夜夜升笛,大哥卻根本沒受到任何影響,完全不像當初你……”
驀然將他打斷,她解釋道:“不像我那樣被人操控住,是因爲你大哥強行將蠱毒壓制下去了,控制子蠱的笛聲這纔不會對你大哥產生外在的影響。可內在的傷害一直存在,所以他自從受傷以來,處處避免出頭,就是想休養生息找到徹底解決體中蠱毒的辦法。”
“然後,連連兩個月,他終於發現沒得法子了,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栽培你。因爲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有一個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
洛少飛基本上是從這個就開始傻的,她直勾勾看着他的樣子,心
中升起一片憐惜,“但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想過這麼快尋死,他本以爲自己還有大半月的時間,可以教你更多的東西。”
“直到香寒不知因何緣由,突然強攻山海關,他沒法,硬接了她一百多招,且被射入兩枚金針,加速了蠱毒的發作。所以今天,已經是他所能勉強控制自己的最後期限,因此他孤身下去,替你,替山海關,貢獻最後一次戰功。”
加緊握住他顫抖的手,韓煙苦口婆心道:“你大哥說了,他今日會斬殺多多的敵人,讓自己死得其所。他不需要你們任何一個人救他。”
“這不可能!”
洛少飛可算尖叫出口,到底是把她的手揮開了,“他是我大哥啊!”
“那又怎樣?”擺出一張冷譜,她告誡自己不要心軟,“即便你能把你哥救回來,但是你能解他體中的蠱毒麼?他過了今夜就沒法再控制自己了,到時笛聲再起,對方如果像控制我一樣控制你大哥怎麼辦?”
“山海關能有任何一個人對付的住他?還是說你有這個本事,到時親手將他手刃?”
“你知道的,這兩種都不可能。你救他,只會讓你哥一介忠臣,在山海關大開殺戒,然後陷入一個殺人狂魔的惡名中。”
“到時他便不是舜國的功臣,而是君臣相繼討伐的罪人。這就是你所謂的‘救’他?”
“我說不過你……說不過你……大哥……”洛少飛整個人已然陷入一片恍惚中。
忽的,他竟推了她一把,飛快朝城樓下跑去!
韓煙被他推的一個踉蹌,跌進洛少華的懷抱。
洛少華護住她的肚子,安穩將她扶穩,而後飛身趕下了城樓。
她焦急的撲在樓邊朝下看去時,洛少華已經回來,帶着懷中已然暈迷過去的洛少飛。
“你先帶他回去吧,照顧他好好睡一覺,這裡的事情我會安排妥當。”
她點點頭,將人接過來,又看他一眼,“那你……不要緊麼?”
他笑不出來了,但至少情緒是穩的,拿穩穩的目光安撫的看着她,“我不是少飛這般衝動的人,你還不放心我麼?”
她又仔細瞧了他幾眼,終點點頭回去。
洛少華則杵在原地,呆了許久。
直到城樓上的弟兄們一個個驚呼出“救人”的旗號,紛紛往這邊羣涌,險些就要引發一片動亂時,他恍然地眸子終於凝出了神
採。
他雕塑一般堵在城樓的梯口,屹立不動,看去眼前一張張目赤的面龐,“你們做什麼?之前韓姑娘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監軍大人,你讓開!我看大將軍要不行了!!”李大山咆哮出口,兇猛的野獸一樣,整個人很不能將洛少華單薄的身子撞飛。
洛少華沉穩的目光閃了閃,而後變得更沉更冷了,毫不退讓,“李校尉這是做什麼?我大哥既然把半數的軍權交給我,我所說的就是軍令,與大哥的話沒有區別。你平日裡就是這麼聽大哥的話的?”
“我……”李大山頓時憋紅了臉。
“我什麼我?”將臉色拉下來,洛少華道:“現在留下一定的人手把持好城樓這邊的防護,其餘的所有人回營休整,不許出關一步,更不許在關內肆意教唆他人‘救人’之事。若是被我發現有任何一個人動了這翻心思……軍法處置!”
一陣陣激動,一陣陣抗議,在他的冷臉與堅持下,終是平息下來。
所有的大老爺們兒,不敢再回頭看一眼,有的人甚至丟盔棄甲滾回帳中,無數人渡了個不眠之夜。
只有洛少華久久立在城樓上,一動不動。
目光望着城樓下,一動不動。
城樓下的世界已經鮮紅一片了,那裡躺了無數敵人的頭顱與手腳。所有曾經妄圖攀爬上來的敵人,都被索去了性命,再也沒法對這片舜國的土地侵擾半分。
敵方究竟有多少人?被大哥一人斬殺的盡了。
一切像是重回了兩月前的那一戰。
山海關門戶大開,束手就擒的等着屠戶上門。千里迢迢趕來的洛少君,以一人之力,拒陳國數萬兵力於關外,敵方難得寸進。
今日親眼見了,終於知道那天的沙場究竟是怎樣。
那是一個人把身體裡所有的血,在這黃沙的戰場上揮灑遍了。
是一杆纓槍逼退了日月的顏色。
是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站了個頂天立地!
母親說,大哥與父親一般,是洛家征戰沙場的英雄,讓他把他們家的英雄平安帶回去。
如今他卻眼睜睜見着,見着洛少君消失不見了,淹沒在敵軍的洪流中。
忽然想起當日出征時母親流的那些眼淚,好像都流進了他的眼眶中一般。洛少華沉穩的目光終於碎成了渣,他扶着城樓軟倒了身子,吐出一大口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