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的那口青玉棺材,被一路送進了舜帝逝世的寢殿中,纔算是放下。
殿裡沒什麼人,只有平陽王坐在榻邊,拿一塊乾淨的毛巾擦拭着舜帝的身子。這情景,叫外人看了,是不能不感動的。
因爲赤毒症的緣故,舜帝的渾身上下幾乎潰爛的沒法見人。即便是常年伺候人的宮女奴婢,在舜帝染病期間面對這幅軀殼時,也各種不忍卒視,強忍着噁心才能把工作幹下去。
不過平陽王這會兒不知是不是心情好,既不怕被傳染,又不嫌棄那噁心,就那麼一點點耐心的擦着,擦着。
“平陽王……哦不,攝政王,棺木已經擡過來了,是時候讓陛下入陵墓,您……您還請節哀。”差點說錯了稱呼,司儀官險些嚇的自己把自己舌頭咬掉,話都結巴了。
灝逍卻不介意呢,擱下毛巾,嘆息一聲站起來,“是該節哀了……”
說罷,擺了擺手。
司儀官再不敢大意,立馬叫人動起手腳。
磕磕碰碰的聲音響起來,是棺木被人打開,灝逍又回頭看了一眼榻上面目全非的人,一想到這人馬上就要被人喚作“先皇”了,而自己取而代之,心中不由一抹快活。
悲苦的表情也再掩飾不下去,換作一記笑臉。
“啊呀,皇帝陛下要歸天了,攝政王看上去卻好開心啊。”
耳後的聲音叫人一驚,灝逍忍不住低叫一聲回過頭,看見一把閃亮的飛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很貼近,很鋒利,只要對方動一動手指頭,他這條老命就沒有了。
不敢再發出聲音,冷靜的看去眼前的男人,皺起眉頭,“洛少飛?”
還有他身後的女人,“少夫人?”
而女人的身後呢,自然是一地的屍體。那些擡着棺木進來的人,已經全部趴倒在棺木旁邊了,司儀官甚至腦門上插着一把飛刀,一頭栽倒進棺材中睡着。
死了這麼多人,他剛纔竟一無所覺。
灝逍知道大事不妙了,卻不愧是老練的傢伙,並沒有表現是鼠輩的怯懦,而是目光平靜而威嚴着,再次看去眼前的兩個小輩。
“王爺,發生什麼事情了?卑職聽見裡面有動靜。”殿外的侍衛盡忠職守的叩了叩殿門。
韓煙迅速給洛少飛飛了一個眼神。
他立刻又緊了飛刀,把這個眼神繼續飛給攝政王。
灝逍哪裡還能不明白,“沒事,哀思過度,身體有些不適,撞到椅子了。先皇馬上就要入殮,切記誰
也不要闖進來。”
殿外的人這才退下。
韓煙笑着上前來,“多謝攝政王了。”
飛刀於是撤下,不過洛少飛還是威武霸氣的杵在自己女人旁邊,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個老傢伙,隨時謹防他的大呼小叫。
灝逍顯得有些震怒了,“平陽王府與將軍府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二位今日夜襲來此,還是當着先皇的面,究竟是什麼意思?”
韓煙笑了笑,知道是自己男人的氣勢太強了,不免揪了揪他的臉蛋,把他威武霸氣的氣場破壞掉,後抿脣一笑,衝氣憤的攝政王道:“我們今日突然造訪,還是以這麼嚇唬人的出場方式,的確是有些不大友善。不過平陽王府與將軍府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這一說法,攝政王未免就有些睜眼說瞎話了。”
“您一個前輩,的確是沒有親自與我們小輩明着計較過什麼,但是縱容自家女婿針對我們的做法卻並不鮮見。否則將軍府也不會一日日落到這個境地,而王爺你,一朝成了攝政王。啊,說到這裡,恭喜王爺了。”
灝逍哼了一聲,不買她的賬,“不必客套了,今夜擅闖此地,你們究竟什麼用意!”
“問攝政王要一個人。”
“誰?”
“二殿下?”
“二皇子?”
見對方一怔,韓煙故作驚訝,“怎麼?二殿下回來皇宮了,然後失蹤了,竟原來不是王爺你把他關了去麼?”
“放肆!”灝逍臉色頓沉。
她自知失言的露出一臉赧色,隨即又換做不明不白的表情,“不過,若是王爺你沒有囚禁我家殿下,會有誰瞞着您,把二殿下捉去呢?畢竟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王爺如今已經攝政了,一國之事都是您掌中之物,怎麼能允許有人指外囂張?”
“你究竟想說什麼?”第三次這麼問了,已是有些不耐煩。
笑了笑,便把重磅炸彈扔出去,“還請攝政王出面,下令令婿交出我家殿下來。”
“蘭修?”
“正是。”
“他捉了灝長淵?”
“不錯。”
灝逍猛的皺個眉頭。
韓煙瞥去一眼,“王爺知道他捉我家殿下的目的麼?”
未見回答,不由擅自道:“私以爲,很可能圖謀不軌呢。”
“挑撥離間?”又不高興了。
她即刻安撫下去,“稍安勿躁,王爺何不先聽我分析分析,再定奪我是否挑撥離間呢?”
灝逍看了一眼洛少飛,以及那飛刀,知道自己也沒什麼拒絕的餘地,不由冷着臉色哼了一聲。
韓煙勾脣,又正色,道:“以攝政王看,自己的女兒如何?”
“關可煙什麼事?”
“王爺不忍評說自家女兒的話,那韓煙就代勞了。刁蠻任性,胡作非爲,絲毫不懂得大局體面,腦袋愚蠢,無可救藥,是也不是?”
“你!”
臉色一下子就怒了,洛少飛看在眼裡,連忙“哎哎”叫喚着,張牙舞爪的揮着手中的飛刀玩,還不時的往人家王爺臉蛋或者脖子上送。
灝逍:“……”
“實話的確往往逆耳,王爺還請擔待。”韓煙這是有男人在旁,肆無忌憚了,無視這個愛女如命的父親的臉色,繼續道:“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王爺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儀表堂堂、甚至能與洛少華並齊京城雙美之一的灝蘭修,爲何會看中您家的女兒麼?”
灝逍答不出來。
因爲最初灝蘭修以大皇子的身份接近自家女兒時,他就很是奇怪了,後來女兒還迅速的別他勾引住,居然不顧兩人堂兄妹的血緣關係,一度做出亂.倫這等不知廉恥的事。那是,他對灝蘭修,可以說是極端的厭惡,認爲他毀了自己的愛女。
是之後,灝蘭修的身份被揭穿,竟與自家女人並無血緣關係,他這才微微接受了一點,認可自己女兒嫁給他。不過也只是勉強忍受的了這個女婿,談不上多少喜歡。
數年來都是如此。
直到剛纔,這女婿既然背後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竟能瞞天過海的讓他做上皇帝!
那則詔書根本就不是真的,因爲真的他見過,是決定傳位給灝長淵的。先帝根本至始至終只青睞這一個兒子,即便當初這個不孝子揹負着殺人的罪名逃出了皇宮去,也要在有生之年找個替死鬼替其平凡了,再把皇位拱手奉上。
這就是兒子與兄弟的區別。
再怎麼口頭上說着與他這個賢弟親厚,做法上,也永遠厚此薄彼。
所以,猜測到是自家女婿替着自己篡改了詔書後,他幾乎是在這種終得所願的竊喜下,立刻扭轉了對灝蘭修的偏見,覺得這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女婿。
現在,卻有人站出來,說他的女婿圖謀不軌。
狐疑着看去眼前信誓旦旦的女人,灝逍不快着道:“說下去,不過若你有隻言半語的糊弄,本王即便今日不顧了安危,也要你們這對大膽的賊人有來無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