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去,還不見領軍的人兒現身,外頭整裝待發的陳軍不由一個個面面相覷,紛紛朝白冰看去。
白冰早已是面冷如冰了,這會兒左等右等之下,眼見攻城的最佳時機就要錯過,終於再等不下去,大步闖入了兩人的營帳中。
“你在幹什麼?”他問道,目光死死盯住那個雙手抵着女人後背、正努力到滿頭大汗的男人。
宮無情一驚,差點兒岔氣,瞧去一眼,才知道是他,“我去,你嚇死我了,我正運功到關鍵時候呢,你跑來打擾我……”
“打擾?”白冰眉毛一跳,森冷冷說:“外頭的大軍都等着你指揮,你卻跑來這溫柔鄉?”
“什麼溫柔鄉啊,我只是給她逼毒而已。”
“逼什麼毒?外面的大軍還在等你。”
“知道了。”
“知道了還不動?外面的大軍在等你。”
“知道了,再等我一會兒嘛。”
“宮無情,外面的大軍在等你!”
“哎呀,知道了……啊!”
再聽不下去這胡鬧傢伙的任何一句拖延話了,白冰火冒三丈,擡手就衝兩人射去一道飛箭!
沒有傷人,但是生生把逼毒中斷了。
宮無情大叫一聲彈開,險些栽去榻下。韓煙則就沒有這麼輕鬆了,直接一口黑血吐出來,滾去地上。
又是一聲鬼叫,男人朝女人追去,撈入懷中一看,冷汗比之先前的還要更多。可見剛纔那一下子真真是禍害,不僅毒沒有逼出來多少,還遭了反噬。
“混蛋,你乾的好事!”不由怒目衝自己的兄弟發了火,宮無情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現在的模樣,氣呼呼的就像要和人打起來。
白冰因此冷了臉,萬萬沒想到他對他,竟會用如此口吻說話。
帳中氣氛一時有些冷冰冰,是韓煙忽然開了口,輕喚宮無情一聲,手也儘可能平穩着扯住他的袖子,拉一拉,“你雖沒有被封將,但是將軍令在你手上。三軍之衆,唯你號令,你該清楚你要做什麼,該明白事情有輕重緩急。你出去吧,我不要緊的。”
“可是……”
“宮無情,外面的大軍在等你。”
同樣的話,她說出口,他先是一愣,之後默默低下頭,竟聽從了,於是隻身
出去。
白冰並沒有跟上,而是選擇在帳中留了下來,並且衝她冷哼了一聲。
她一邊忍受着毒發的折磨,一邊看去這男人臉上敵意的顏色,虛弱着問:“白公子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意見……難道我剛纔有哪句話說錯了?”
“以你的身份,哪句話都說錯了。”
低笑一聲,她努力的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我卻不覺得我哪句話說錯了,剛纔我若不那麼將他勸出去,很難保證你下一次射來的飛箭不會對準我的要害。只不過是爲了自保……說些違心的話,又有什麼緊要?”
白冰冰冷的表情爲之一頓,瞥她一眼,之後坐去一旁,對她的狀況無動於衷。
也沒有指望這個男人同宮無情一般照顧她,她自己爬了起來,悶哼着倒去牀上。接着,便是整晚的昏天黑地,直到汗流浹背,再也忍受不住,昏死過去。
“韓煙,我回來了!”
人還沒有進帳的時候,聲音就已經遙遙傳了過來。接着,一個戰衣都沒脫的男人一頭扎入,隨即卻又一愣,被帳子裡的情景驚了一下。
白冰居然正在給韓煙擦額頭上的冷汗。
見他進來,又很快把手中的白帕子收到了袖中去。
“之前我不打斷逼毒的話,她應該也不至於這麼痛苦,人已經暈死過去了。我知道你到底還是看重這個女人的,她有個好歹,我還真怕你下一次真的罷戰了,所以就照顧了一下。”
兄弟這麼解釋着,可是……
宮無情甩甩頭,不想想這個問題,於是去查看韓煙的狀況,不由低呼一聲,真的好嚴重,整個人都像被汗水洗了一遍似的。
“你要不要給她泡個藥澡?然後再替她逼毒試試,效果應該比之前好,她也能醒來的更快些。”白冰又開口了,與之前冷冰冰的態度大相徑庭。
宮無情又是一愣,之後頓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將韓煙抱了起來,走去帳外。
驀地,手卻被拽住。
他看去抓住自己的白冰,“……怎麼?”
很久,白冰回道:“其實,我是沒辦法眼見她受苦……”
“……”
白冰衝他看來,再次重複,“我沒辦法眼見她受苦!”聲音飽含驚訝。
“……你看
上她了?”
“不是!”
一口否決,堅定無比,這讓心裡發酸的宮無情一愣。
白冰就只一口咬定,“我只是沒法見她受苦,心裡覺得不是滋味,但我清楚,我不喜歡她。”
這是個很矛盾的說法,宮無情沒法給出解釋,只得默默抱着韓煙出去。可是直到把她放入浴桶中,滿滿的藥草泡着,他還是滿腦子這句話。
沒辦法眼見她受苦。
這種說法太湊巧了,簡直就像是他自己心底裡的聲音。而且他的感覺似乎更強烈些,不僅沒辦法眼見她受苦,也沒有辦法眼見她傷心難過,希望她快樂,永遠好好的。
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似乎就是這樣,彷彿中了魔咒。
對她各種不忍,各種妥協,到最後,連自己都不得不相信這是愛情使然。
其實,他也很想問一句爲什麼,明明兩人是敵人……之前還不曾認識。
陷入迷障裡,宮無情的心砰砰跳着,忽然捧去女人昏睡的臉,輕輕印上一個吻。
連這吻,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衝動……
唯一清楚的是,他真的愛這個女人,而且沒有道理的深愛,非常愛。
韓煙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難以忍受的痛苦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睜開眼一瞧,才知自己竟泡在一隻浴桶裡,而浴桶裡的水已經涼了。
至於浴桶的邊緣上,枕着兩條男人的胳膊,男人的腦袋又枕在這兩條胳膊上。
這讓她微微驚了驚,因爲自己身上是沒有穿衣服的,卻有一個男人近在眼皮子底下。
正要叫喊,又發現這男人是宮無情,不由把喊聲嚥了下去。
她很快瞧出他的不尋常,脣色意外的蒼白,臉色也有些難看,不知是受了傷還是損了元氣。而且離這麼近,她醒了過來,卻沒有驚動這個男人,依舊睡的深沉。
他的額頭上甚至仔仔細細爬了汗珠子,該是昨夜做了什麼辛苦的事。
韓煙忽然想,如果這人醒不過來的話,她是不是能順手把他的性命結果了。
她發上被取下的髮簪,可是連同衣服擱在浴桶的旁邊,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腦子裡這麼想着,白皙的手已經探出了水面,朝那根銀做的簪子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