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不已的洛少飛頓時偃旗息鼓的回過頭來,不解的看着戰馬上的人,“裡面在死人……你在這裡跟我談體統?”
唐大將軍登時惱了,“尊稱一句‘將軍’懂不懂,什麼你啊我啊的?你這傢伙叫什麼,報上名來!”
徹底轉過身來,他頓了頓,憋下一口氣,如他所願的規矩答道:“小庶子。”
不想,唐大將軍再次怒吼,“我問你名字,沒問你和我什麼關係。何況老子三十八了,哪來的一個小毛孩似的小叔子?你這傢伙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我軍法處置你?”
“我說我叫小庶子!”洛少飛咬牙。
唐歌一愣,想起宮中的那些小桌子、小凳子什麼的,有些明白過來,意味深長的上下看了他幾眼,“哦……你是太監啊?”
“你才太監!”
洛少飛徹底氣紅了臉。
“混帳,怎麼說話的!”唐歌臉也紅了。
“怎麼了,又有誰惹我們的唐大將軍生氣了?”
一人稀奇着,從軍中後方走了出來。
還是慣常的紅衣,穿的翩然不羈,混在一羣鐵甲銀盔的軍人中,格外惹眼。只臉色不是太好,也許是連日趕路加之天氣惡劣的緣故。
男人身邊還有一個女人,正挽臂攙扶着他。
兩人見到洛少飛均是一愣,沒想過失蹤多日,遍尋不到的人,居然跑來了這裡。
洛少飛望見兩人時也傻了,僵直站立原地,動彈不得。他完全還沒有做好和三哥、三嫂面對的準備……
於是,乾脆一調頭,拔腿跑了。
唐歌頓時氣歪了鼻子,他還在訓話!
洛少華很快從吃驚中恢復過來,瞅這半天沒個動彈的大將軍一眼,挑眉道:“將軍還不追?”
可喜可賀的,這一支援軍隊伍,追着洛少飛的步子而去,終於姍姍來遲的殺入山海關,和陳國的軍隊交上手了。
得知舜國援軍抵達,原本士氣正盛的陳國人立刻退回了大本營。
這不由讓唐大將軍的虛榮心大大膨脹了一把,甚至在當衆與依蘭洛可交接軍權時,眼高於頂的說出,陳國人被他唐歌的大名嚇一嚇就退了的話。
身負十多處刀傷的依蘭洛可,險些沒有用染血的彎刀把這人的腦袋剁下來!
是洛少華出面調停,和唐大將軍哥倆好似的把人拉走了。
這一拉,拉到了人滿爲患的軍醫
區。
唐大將軍登時被裡面缺胳膊斷腿的狀況驚住。有的士兵甚至袒胸露背,露出身上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傷口,其中有的,深可見骨。
無數傷者在痛苦哀嚎,他們沒有刻意隱忍,在瞅見新任的將軍前來時,反而故意哀嚎的更大聲。
更有重傷號,直接撲到了唐歌身上,驚怕的表達陳國人此番來勢如何如何勇猛,陳國此次領軍的女將軍如何如何機智狡猾。
洛少君的手下,哪怕是蝦兵蟹將,也是陳國不可小覷的戰力。
能讓這樣一支軍隊遭受這樣慘烈的傷亡,甚至讓他們丟掉軍人的骨氣,懂得畏懼的敵人,真的會是被某人的名諱,就能嚇的退兵的鼠輩麼?
被衝昏頭腦的唐大將軍再不敢有輕率的心思。
撲倒在唐大將軍身上的那名重傷士兵,這才滿意的嚥下最後一口氣,兩眼一翻,再也沒有爬起來。
晾是眼前所出,都是洛少華本人的手筆,可親眼來看了,還是忍不住心頭波動,被生生逼紅了眼眶。
韓煙甚至走到那名嚥氣的士兵前,親自閉上了他的眼睛,告訴他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瞑目。
當夜,戰火多日的山海關終於安靜下來,如同一頭自己舔噬傷口的幼獸,溫順的埋伏在一片尚且存有戰火餘溫的土地上。
沒人知道陳國人什麼時候會再攻來。
“你果然在這裡。”
韓煙步上高高的瞭望臺,一眼就看見洛少飛筆桿一樣站在那,雙目發直的看着北邊陳軍的方向。
該是被她的突然出聲嚇到了,他猛的回過頭來,如同之前迎接援軍時與她撞見一樣,再次僵直了整個身子。
她不理會他的緊張,徑直走去。
他忽然就回過神般,摸着腦袋朝她扯了扯臉皮,“這個……這個崗上的小劉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我就上來替替他。畢竟陳國人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會攻來,馬虎不得。”
她隨口應了聲,又朝他靠近幾步。
洛少飛有些變臉,驀地退了一步。
她繼續往前。
他那臉色,已然算的上一變再變,腳下步子退了一步又一步。
“想摔死麼?”韓煙止步,終於出聲。
洛少飛回頭瞧去,這才發覺自己已經退到圍欄邊延了,幾乎不用夠脖子,就能瞧見下頭黑烏烏的地面。不由驚了一身冷汗,忙回退一步,當即撞到韓
煙眼皮子底下。
渾身又是一僵。
“你很怕我?”韓煙皺了眉頭。
的確怕,他很想沒種的這麼回答。
怕和她見面,怕回想起那場大婚……
他甚至還怕見他的三哥。
怕明明可以過的很好的兩人,因爲他當初的一次任性,而變成三個人的痛苦。
最怕的,是他不能好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腦袋裡那顆隨時爆炸的炸彈,再一次轟碎他所有的戰鬥力。
現在身處戰場,他不想有任何“發病”的可能,叫他成爲一個除了抱頭打滾,什麼都幫不上忙的廢物。
哪怕軍令在前,可他還是想略盡綿力,他要好好的,他不要倒下。
狠心的,將她再次靠近的身子阻攔下,洛少飛把所有的緊張和害怕都掩藏起來,莊重着衝她道:“三嫂,你我現在的身份不比從前了……還是保持距離吧。”
猛的,在聽見他喊自己三嫂時,韓煙竟然覺得心口奇痛,痛的她都白了臉。這感覺,就像一條鴻溝隔在她與他中間,她一腳跨不過去,跌了個粉身碎骨。
直到切切實實感受這痛了,她纔對洛少華又感激了一分。
一切還不算窮途末路,她與他終究還有路可走。
面龐幾乎柔軟了,韓煙望着眼前人,站在冷風中輕聲道。聲音溫軟,如同暖風拂過這冬天的夜。
“我來找你,便是與你說明這事的,你且聽我說……”
“韓煙……”
他卻將她打斷了,目光溫柔的閃爍着,又明亮,又誠懇,如同天上不落的月亮,“無論你是告訴我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如今我們身處戰場,只談軍事,不談兒女情長,好不好?”
韓煙是生生愣住的,沒有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
震驚之餘,口中想說的,已經是嚥下去了。
“好,那我們只談軍事。”
她索性與他並肩站在一起,目光從溫存中淡下來,冷颯的看去北方陳國的軍營。
那裡黑壓壓一片,如同伺機的羣狼。
面對這一切,她其實只有一個問題,“引領對面那羣兇狼的女將軍,究竟是何人,你可知道?”
洛少飛目光頓時暗沉了一片,他緊緊握了拳頭,聽得見十根指關節嘎吱做響的聲音,“知道,她叫香寒,對面的人都稱她‘香帥’。她還有一個別稱,叫‘毒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