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伸手摸了摸鐘永那匹高大的蒙古馬,“我再還你百兩銀,這蒙古馬賣我。”
燕喃挑眉,“你想做什麼?”
“想證明我可以讓馬兒跑得比平常快。”阿白說着拎起手中竹竿抖了抖。
燕喃見他手中瞬間多了兩根亮閃閃的東西,銀針。
“不過,讓它跑這一趟,恐怕以後再無法跑遠路了,所以我得先把它買下來。”
阿白一面說,一面捏着銀針來到那蒙古馬面前,一手捋着它紅棕色的短毛,一手捏着銀針捧住馬嘴,專注地看着馬的眼睛,深情款款道:“辛苦你了,好姑娘,往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青衫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鍾永打了個寒戰,這人怕不是有病。
燕喃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動作。
見阿白手中銀針倏然沒入馬兒前胸,蒙古馬雙目圓睜,炯炯有神,“嚯兒”叫着擡起前腿來。
阿白竹竿點地翻身上馬,招呼燕喃道:“跑二十里,你們追不上我就證明我說的話可信。”
眨眼間蒙古馬就已經竄出去老遠。
燕喃二話不說也立即追上。
黃膘馬追不上普通蒙古馬?那是笑話。
可眼前這小子看起來確實有些馴馬的獨門功法,若他真能讓那蒙古馬快得連黃膘神駿都追不上,燕喃相信他也一定可以讓他們在三個時辰內趕到衡水。
出城很簡單,不用驗身份,馬兒一跑出門洞,渾身筋骨就如鬆綁一般,燕喃完全不用催鞭,便感覺身下的坐騎開始加速。
越來越快,身旁的人與景都匆匆往後退去,眼前是蜿蜒至遠方天際的官道,阿白的蒙古馬更是一路絕塵,跑得背影只有巴掌大小。
燕喃暗自心驚,這麼快的速度!
青衫和鍾永的馬兒速度也絲毫不慢,三人呈品字形在官道上飛馳。
青衫穩穩的聲音傳來,“娘子,萬一此人是東遼的奸細?”
燕喃搖搖頭,微側身一笑,“北地各族馴養馬兒的方式各不相同,東遼人馴馬有兩個習慣,一是馬嚼子上用雙環鐵釦套棕牛皮,一是在馬兒幼年時,胸腹處紋鷹神刺青。馬兒長大後那刺青會被毛遮住,但毛的紋路和其他馬會有區別。”
青衫和鍾永聽得目瞪口呆,三娘子竟如此懂馴馬!
燕喃繼續道:“剛纔我仔細看過這三匹馬,你們看,這嚼子用的羊皮編繩,很精緻,胸腹處毛紋也無異常,更關鍵的是馬掌,這山型馬掌是湘江馬販最常用的。所以這白烏定是南方來的。”
青衫點頭,“娘子放心,不管他有沒有問題,只要青衫在,必能護得娘子周全。”
三人說話間,已見前頭阿白速度漸漸緩下來,最後停在路邊,等着他們。
燕喃等人片刻後趕到。
“二十里到了。”阿白笑眯眯,除了髒點,這確實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燕喃翻身下馬,“你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提速?只要能儘快趕到衡水,那一百兩銀子不用退我。”
阿白笑着來到馬兒身前,用竹竿在馬屁股上輕敲了兩下,湊近馬耳朵,絮絮低語不知說了些什麼。
燕喃轉頭和青衫鍾永面面相覷,此種激發馬兒潛能的辦法聞所未聞,不過這人有點本事,便信他一回。
阿白接着又來到青衫和鍾永的兩匹馬前,同樣摟着馬脖子和馬兒說了幾句話。
再過來翻身上了蒙古馬,“好了,走吧。”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嘀咕道:“衡水在哪兒我不知道,六百里,申時能到。你們帶路。”
燕喃三人率先上馬往前趕去,果然,馬兒加速比剛纔更快,轉眼間就風馳電掣往前衝去,連燕喃坐在馬背上都感覺到了身下坐騎熱血沸騰的衝勁兒。
真是個奇怪的人。
燕喃回頭看了一眼。
阿白不近不遠吊在他們身後,差一些距離,又不落下,見燕喃回頭,咧嘴一笑,伸手朝她揮揮。
待燕喃轉過身,他捏起手中竹竿放到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就是她了,對吧小青?”
這是元崢來衡水的第五日。
顧教頭等人自第二日起就被元崢扔到了衡水城的練兵場上。
馮蕭手底下人都是上過沙場的,練兵有兩下子,也毫不客氣,既然上頭示了意,便真刀真槍將這些京師裡來的富貴兵們好好練上一練。
只一日下來,這三十人已累得走路打偏。
第二日凌晨,操練繼續,有人抗議。
與他們一起出早操的元崢背手站在晨光裡,聲音冷冽,“你們根本不算兵,若是兵,有人敢抗命,早拖出去斬了!”
底下唧唧歪歪的衆人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元主事又服又恨,也見識過他的手段,見他動怒,立即收聲懾膽,規規矩矩站着聽訓。
“路上那一戰,有誰射箭時手沒抖?”
悄無聲息,每個人想想那場面,都有些抖。
“有誰在亂中是瞄準了再放箭的?”
鴉雀無聲,有人垂下頭。
“若當時被敵人衝到跟前,誰敢掄刀衝上去砍馬腿?”
一片寂靜。
“這不是折磨你們。”元崢聲音微啞,威嚴寒厲:“這是在教你們保命!”
“戰場上,你多一分力氣,就多一份活下去的機會!明白嗎?”
“明白!”實戰比任何說教都有說服力,一想到還可能遇上那樣的偷襲,再無人有怨言,爲了保命,個個使出吃奶的力氣練。
如此五日,練兵的練兵,元崢則和馮蕭每日城裡城外轉悠。
在外人看來,是馮蕭陪着這位朝中大人在衡水好好遊山玩水,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樞密院的官員到了外頭,都是這麼接待的嘛。
就連馮蕭家人也都這麼想。
元崢已趁着這五日,將衡水周邊幾乎轉了個遍。
到這日一大早,馮蕭派了人送信來,元崢立即輕裝出門去。
馮蕭安排他住在自己宅邸隔壁,一見元崢,立即迎上去,喜道:“四爺,發現蹤跡了。”
元崢隨着馮蕭出了城,直奔城東大蟒山。
大蟒山綿延百里,地形複雜,山中有山,峽谷窄溝、奇洞秘道數不勝數,當初從北地逃出投奔馮蕭的穆當家等人便是藏身其中一片山中。
元崢與馮蕭在人領路下穿過茫茫原林,轉過一道彎,眼前山脊上出現一塊比林木還高的似屏風的巨石。
元崢小心翼翼貼着巨石來到崖邊,探頭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