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攻擊暫停，所有人還在等繼續飛來更密的火雷箭，卻許久不見動靜。
半山坡的煙霧漸漸散去。
“東遼兵在後撤！”有人喊道。
“怎麼可能？”是穆當家驚訝的疑問聲。
“快看，那是什麼？”有人看見了衡水湖邊暮色裡的影子。
“戰船？”有人從那影子的高度判斷。
“我們的戰船？”熊猛擠到金豆邊上，激動得想揪光自己的鬍子。
“沒錯！”元崢也鬆一口氣，他們終於成功撐到馮蕭來援，揚聲道：“是我們的戰船，全體集結，三戟陣，全力往南突圍！”
“哦哦！”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士氣高昂，一隊隊人雄赳赳穿過仍在燃燒零星火苗的山坡，往山丘下的東遼兵衝去！
山腳下的東遼兵更先一步發現了衡水湖的異常。
誰也沒想到，馮蕭的救兵不是從大蟒山中出現，而是從衡水湖中出現！
誰也不知道，這衡水湖上會有戰船和水軍！
東遼立即發出撤退的信號。
守在大蟒山腳下的盧三等人納了悶，怎麼不繼續用火雷箭攻反而要撤退呢？
“大人！”前頭看形勢的哨兵跑回來，“元四他們正往南突圍！”
盧三眉毛快要擰斷了，都圍成這樣了？還輪番用火雷炸，元四還能突圍？
“追！”他一揮胳膊，“不能讓他跑了！”
這邊的三百人正要銜尾追過去，忽後頭一陣騷亂。
“不好了！大人！後頭有埋伏！”
盧三猛地回頭，好啊，果然大蟒山中還是有準備！
他看都不看後頭，繼續策馬往前奔去，“下山，回撤！”
山丘下已沒有懸念，元崢等人還未衝到跟前，東遼兵已開始迅速往西退去。
西面的人退得很快，沿着繩網飛速撤遠。
南面和東面則陷入膠着之中，戰船下放出數艘蒙衝鬥艦，直衝入溼地水面，舟船上投石機，弓弩齊發，數千裝備齊全的兵丁加入元崢等人的隊伍，瞬間定了戰局。
東遼人鋪設的繩網反而爲元崢等人的突圍提供了便利，元崢將燕喃送上戰船，與馮蕭會合。
“那火器當真厲害！”馮蕭見元崢等人安然無恙，也鬆一口氣，“我們見他們伏兵出現後，立即提前行動，原本準備的水戰工具只帶了一半，改爲陸戰。”
他看着戰船下方已陷入暮色的溼地，嘆道：“誰也沒想過會有這種將沼澤變成平地的辦法！只是，東遼不是要與大梁合作嗎？爲何會來對付四爺？”
還是用如此大陣仗來對付，令人費解。
元崢看着還在不斷往前衝鋒的衡水大軍，淡然道：“這是個好機會，大蟒山外佈置得如何了。”
“早已就位，就等咱們這邊將北蠻子逼回去了。”馮蕭眼閃着光，“兄弟們就等着好好殺幾個北蠻揚眉吐氣！”
“都要留活口，還有用。”元崢說完準備往船下走，“我帶人去繳東遼人的火器。”
已撤出溼地的東遼兵集合在南平西邊，當中一人望着遙遙升起的火光，低低嘆了口氣。
夜色中幾匹馬疾馳而至。
“二哥。”盧三氣喘吁吁，翻身下馬，神情狼狽，“我們中計了。”
那被稱爲二哥的男子滿頭長髮結小辮，方臉方頜，黑麪如鍋底，看也不看盧三，嘆一口氣，喃喃道：“兩千人，逃出來一半，八十八枚火雷球，如今只剩二十數，我怎麼跟尊上交代？”
盧三“撲通”跪下地，眼中卻閃過寒意，“不關二哥的事，是玄則誤了敵情，沒料到馮蕭會如此全力助元四，見了尊上，玄則會自行請罪。”
“起來吧。”那二哥虛扶一把，“尊上也不過是想試試這火器的威力，如今看來，用起來還是有諸多不便，至於元四，只要能奪回聖女，元四元五都不必再管。”
他斜斜掃一眼站起身的盧三，忽問：“殿下非要以和親的名義奪回聖女嗎？”
盧三垂首，“玄則只聽命行事。”
那二哥冷哼一聲，翻身上馬，“自古紅顏易禍水，多情枉大業，三弟與殿下親近，不妨多勸勸。我們在衡水暴露了行蹤，不便多呆，我會護着尊上南下，衡水就交給你了。”
說完一拉繮繩，帶着人隱入茫茫夜色中。
盧三站在原地，看了看仍閃着火光的東面天際，攥緊了拳頭，罵了一句：“廢物！”
他這隊人只逃出來幾十個，劉渭的人全軍覆沒。
這不算什麼，關鍵是暴露了蹤跡，若被人發現尊上的行蹤就麻煩了。
元四這一仗大獲全勝，相闊海已完，此番回開封恐就要拿劉渭開刀。
爲今之計，怕要儘快和劉渭撇清干係。
盧三一策馬，帶着人往南而去。
南平溼地上的戰火已接近尾聲，馮蕭帶來了衡水一萬大軍，包餃子一般將東遼士兵吞沒。
而自以爲撿漏的北蠻兵衝到緩丘上，才發現自己纔是那甕中的鱉。
元崢將從東遼人手中繳獲的火雷球試了好幾種用法來伺候北蠻，以弓箭射，以繩網拋，以投石機投，後發現用投石機最輕鬆，但投石機過於巨大，只方便攻城，兩軍對壘則不好移動，還需改良改良纔好。
北蠻兵被火雷炸懵，沒懵的一半往大蟒山後撤，又落入早蹲守在外的一萬衡水軍手中。
衡水軍許多都是當年幽州逃難過來的難民，與北蠻軍那是仇敵相見分外眼紅，能殺死絕不砍殘，若不是元崢早下令要留活口，只怕真個兒寸草不留了。
燕喃隨元崢回了馮蕭客府，沐浴更衣完畢，才覺餓得前胸貼後背。
癱在炕上算一算，好像這一日就吃了幾口餅。
正琢磨去哪兒弄點吃的，就聽金豆在外頭對青衫道：“師父說阿南收拾好了就去前廳，城主擺了家宴，明日點了殺敵數再擺慶功宴。”
燕喃一骨碌爬起來，“我收拾好了！”
她仍作男裝打扮，起身理理頭髮就衝出去，“四爺到了嗎？”
“師父一直在，都沒回房更衣。”金豆樂呵呵晃着招風耳笑，“城主他們都恨不能把師父給塑個金身供起來，你看這一日……救了春妮，滅了東遼、北蠻，還繳了那麼多火雷彈……”
燕喃聽着也高興，微揚着臉，眉眼裡止不住的笑意，二人一路聊一路走過掛滿燈籠的長廊。
燕喃忽察覺廊下有目光落她身上，側頭看去。